宋浅到蒋氏楼下的时候,贾怀远已经等在大厅了,看上去站了很久。
宋浅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额前碎发,她以为他还在生气,肯定连见都不想见她,没想到到还派人来接她。
看见宋浅的贾怀远就像是看见了救世主一样,连带着四周的前台小姐也是闪着一股子光的看向她。
老板娘,你终于来了,你要是再不来我们可能要被老板折磨的活不下去了。
自从老板去京大回来这些天,脾气差到让人发指,开会时一个小小的错误都能让他发很大的火。
所有人都胆战心惊,尤其是下面过来送文件的,以前都是女同事抢着送,打扮的花枝招展,恨不能贴老板身上。
如今一个个的推三阻四,谁都不想上来,毕竟上一个穿着低胸连衣裙的刚进去一分钟就被扔了出来。
真的是扔,一点不怜香惜玉。
而且那个女同事第二天就被公司辞退了,还是老板亲自下令,理由是心思不在工作上,蒋氏不养废人。
谁还敢上去。
这里待遇是真没话说,念头收收安心工作吧。
可就是这样,老板的怒火还是烧到了楼下的每一层。
方案不行?
那就熬夜做,一天不行两天。
他们已经连着加了两个星期的班了。
注意,是全公司,不是一个小组或者一个部门,是从上到下,连大厅打扫的阿姨都没能准时下班。
贾怀远现在做梦都是老板阴这个脸让他继续加班的样子。
太可怕了。
老板娘,快快救救他们吧。
贾怀远勤快地带宋浅上去,这一路,她收到不少她看不懂的目光。
加油?求救?
刚想着要问贾怀远怎么回事,就已经到项栾城办公室门口了,他立马敲门:“蒋总,宋小姐到了。”
“进。”
宋浅还没做好准备就被贾怀远直接推了进去。
贾怀远贴心把们合上,在外默默祈祷。
老板娘,今晚我们能不能准时下班看您了,保佑保佑。
站在门口的宋浅踌躇不前,磨磨蹭蹭了许久都没有跨出去一步。
“不是要采访?你站在哪儿是能做笔记还是干什么。”项栾城从文件上抬起头,看似认真其实等她来已经等了一上午了。
现在临近十二点,怕她到了没人,午饭都还没吃。
“哦。”宋浅这才不情不愿抱着她的文件夹上前。
办公室很大,按当时的标准而言,绝对都是些最先进的设施。
一入眼就是一幅大大的旭日东升图,下面还放一个佛像,像是观音,香也是刚上的,还烧着呢。
宋浅以为项栾城是不会信这些的,多看了两眼。
“字不是我挂的。”
但佛却是他拜的。
“你什么时候礼佛了?”宋浅好奇。
“最近。”
“哦。”怪不得没空。
哪里是没空,明明就是太空了以至于一闲来就想去找她,才找点事去打发。
听说求姻缘还是要找菩萨,他就派人弄了一个过来。
拜一拜果然还是有用处的。
项栾城让她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取接了杯水递过去。
宋浅边喝边四处乱瞄,不经意划过办公桌又转回去。
等等,那个粉粉的小水杯怎么这么似曾相识呢。
项栾城也不怕她看见,主动拿着到她面前喝了一口。
近了看,宋浅一下子就认出了这是那天晚上她给他喝水的杯子。
她以为早扔了呢,怎么还在这儿。
这人怕是有毛病吧。
宋浅想着不自觉向旁边挪了一点。
项栾城在她旁边坐下:“开始吧。”
对对对,今天是来采访的,她先看看有什么内容啊。
宋浅拿过拿过文件夹,一翻开,只有一张白纸。
等等,一张白纸?
没了?
宋浅把文件夹举起来,上下抖擞都没有。
不会是路上掉了吧,不可能啊,这一路她都没看见有纸张落在地上,而且这里明明就有夹子,怎么可能会掉在半路。
那边电视台的郑悦悦刚刚返回自己的办公室,翻开桌上的空白文件夹准备写申请。
密密麻麻的字,都是提问内容。
坏了,着急忙慌让宋浅去,给错了。
此时的宋浅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了,因为和项栾城生气的事,路上忘了看稿子,现在一张白纸聊啥。
都说好事成双,祸不单行。
脑子还纠结着该怎么办呢,肚子却饿地咕噜直叫。
宋浅有些尴尬地看向项栾城,憨憨傻笑:“我,我还没吃午饭。”
“我也没吃,一起吧。”
盒饭送上来的时候,宋浅正蹲在沙发前的会客茶几上写稿子。
照葫芦画瓢总还是会的,照着以前采访的问题模板问下去就行。
一闻到饭香,稿子也不写了,推到一边就开始吃。
终于吃上热乎饭了,要是今天饿死了绝对算工伤,要多赔点。
宋浅吃的急,狼吞虎咽都快吃完了,项栾城才慢条斯理合上笔盖。
“吃啊,别客气。”
宋浅吃完他才刚夹了一筷子,一抹嘴巴手捧着脸问他:“你今年在哪儿过年啊。”
还有两三天就放假了,他们仨早早买了回去的车票,这些天没来得及且也不敢问他。
“南边。”
“哦哦。”
本来想喊着一起回去的,那就算了呗。
其实想想也是,现在的盐垛除了葬着的几个项家坟包,也没什么值得他回去再看的人和物了。
宋浅又摸过纸笔开始写稿子,因为等他太过无聊一直在咬笔头。
项栾城放下筷子越过她直接把文件夹拿了起来。
“改革开放后的发展”
“对行业发展的看法”
“……”
还没读完,项栾城拿过她的笔,沙沙就开始写,一张纸不够还从自己办公桌上又拿了几张。
接过文件的时候,宋浅感受到了知识的力量,满满当当写了几页纸。
够她写好几份了。
细看之下,笔画清晰,横折竖撇,字体凌厉又强势,笔锋犀利,一拐一顿都显出一直大气磅礴之感。
宋浅比着字又看看人。
果然是不一般,以前总担心他吃不饱穿不暖,后来又想他要是逃不了原结局设定怎么办。
“可以啊,十七。”
项栾城冷着眼扫过来,宋浅刚抬起想拍拍他的手又放下。
宋浅把稿子整理好就要离开,还没打开办公室的门就被他从背后拎了回来。
“天气预报说下午两三点会下雨,你先在这儿呆着,下班我直接把你送回去。”项栾城把她放在沙发上,又递过来几本书让她打发时间。
宋浅当然不愿意再这么安静的环境里多呆,特别是只有他俩,气氛沉的吓人。
“别乱动。”
宋浅把试探着伸出去的小脚又缩了回来,“蒋总,回去迟了会扣年终奖的,要不然趁还没下赶快走,说不定到台里还赶得上。”
她抱着文件夹一副得了命令就立马能跑五十米的样子着实让他有点生气。
“我会和你们领导的,今天下午把书看了,走的时候我考你。”
说完自己到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下,拿过笔开始工作。
给宋浅的书是他从身后的书柜抽出来的,讲的都是些经商案例或者成功秘诀。
宋浅看的昏昏沉沉,不多会儿就睡了过去,幸而沙发够长,她瘫睡下来就是够的。
手边的书也就松手掉在地上,项栾城闻声过来给她披了件衣服。
顺手捡起地上的书。
一垂眼就愣住了,藕臂半垂在空中,因此微微露出一小节白嫩纤细的手腕,上面赫然带着一串手链。
更确切说是转运珠。
是蒋老太爷专门上山求给儿子女儿的,可惜并没什么用,他的子女在一场车祸中一死一下落不明。
死的是儿子,只留下一具烧的黑焦无法辨认的尸体;
下落不明的是女儿,找了多少年都没有一丝音讯,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十几年后父女团结。
这珠子便是她逃离盐垛庄时拉下的,他一直带在身上,后来临走送给她。
之前一直没见她带过,也没多想,谈不上难不难过,可能是丢了或者坏了,毕竟七年,什么物价能仔仔细细收这么久。
但这一刻,他能明显感受到喜悦。
像是心房盛开都花朵冲出房门,得以见到曙光。
他蹲在沙发一侧,控制不住地触上她的脸颊,因为害怕指尖的老茧磨砺到她,他一直小心轻柔,不敢使半分力气。
她啊,从来值得。
—
项栾城见到他妈蒋雪的那天,正是日子最苦的时候。
因为没地方住四处溜达,正好路过一片广场,可能是过什么节,热闹非凡,黑压压挤了不少人。
他缩在角落准备等人都走了再看看有什么可以捡的去换钱。
广场那头忽停下好几辆车,下来一群男男女女,为首是一个打扮富贵,身穿貂皮大衣的女人,看上去不年轻了,但脸上粉涂了厚厚一层,特别配上血红的口红,色差明显的吓人。
项栾城漫不经心瞟了一眼,总觉得似曾相识,却没放心上。
直到女人在不远处开口,熟悉的嗓音让他一震,虽然是这里的当地口音不好辩听到底说了什么内容,但他一下子就能听出来这是他母亲的声音。
十几年,绝对错不了。
他直勾勾盯着她看,女人像是有感应一样向着他的方向看去。
浮现在脸上那一瞬间的恐慌,不甘和羞耻让她立马转身拉着周围人离开。
据她所说,那个时候的自己刚恢复记忆,不敢认他是有原因的。
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要不是中间的波折两个人会早早结婚,相亲相爱到白首的。
虽然她消失这十几年里,他中间娶过一个老婆,但多病早逝,现在单身。
而她要嫁过去,现在不能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