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上午第四节，原本的自习课用来整理考场。
相比于其他人多到连课桌都堆不下的各种资料书，温明真的桌子上只有一本作文书，找个大点的书包就能把所有东西装在一起，看上去就不像好学生。
龚文林看着她毫不犹豫的把装了全部课本的书包放到后面，愣是只留了那本作文书，忍不住苦着脸说：“真哥，咱们等会儿考数学，拿作文书祈福不太好吧。”
温明真从他桌子上拿了本数学书，又拿了张便签纸写了“祈福”两个字贴在上面。
龚文林喉头一哽，甚至生出还不如自己去替温明真考试的念头，虽然他也不怎么样，好歹能蒙个二三十分。
五班的学生分为两种，一种是成绩处在中下游仍旧好好学习争取在最后两年里为高考拼搏一把，另一种则是典型的听天由命考试全凭缘分。
临近考试，两种人的界限尤为清晰。龚文林显然是第二种，劝说温明真无果后，便转过头开始刷论坛，结果一点进去，就看到从昨天上午就在首页飘红的某个热帖。
热帖的当事人之一就在自己身后，龚文林按捺不住八卦之心，小心翼翼的点了进去。
一篇作文看的温明真头昏脑涨，把要点归纳出来后，她撑着下巴愣神。前面的龚文林弓着背，后背抵着她的桌子，恨不得把头塞进桌斗里，一看就知道是在玩手机。
余光瞥见有道人影出现在教室后门，温明真连忙踢了脚龚文林的椅子，提醒他注意分寸，结果龚文林正看到兴起，还以为自己被发现，差点儿把手机扔出去。
一队穿着校服，带着袖章的学生从外面经过，为首的男生高高瘦瘦，路过五班后，侧头同旁边的人说了句话，紧接着消失在了前门。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很快被八卦声掩盖。
“卧槽，郁怀信怎么来文科楼了？”
“纪检部查午休吧，话说我还是第一次见郁怀信亲自来查纪律。”
“他好像已经是学生会会长了吧。”
“郁怀信在西区没查过午休啊，难道论坛里的那个帖子是真的？”
“……”
温明真眯着眼睛看向龚文林，弯曲食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看什么呢这么激动？”
龚文林眼神乱晃，“没，没看什么。”
温明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龚文林见自己糊弄不过去，想起艺术班的那群人为了好玩开的赌局，立马毫不犹豫的把他们供了出去，“就是我们私底下打了个赌，赌这次月考是你赢还是灭绝赢。”
温明真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哦？那你压得谁赢？”
下午第一场考数学，开考之前，温明真撺掇着龚文林压了十圈在自己身上。
都是学生们之间小打小闹，不赌钱，赌操场跑圈。
龚文林为了表现精神上支持自家真哥，本来压了三圈上去。十九中操场不小，一圈一千米，三圈下来已经够呛，结果温明真大手一挥，直接翻了几番。
龚文林面带菜色，仿佛已经预见到自己在操场上跑到吐血的模样，他扒着温明真的桌子，有气无力的恳求道：“真哥，求你了，就算不会写，也一定要坚持到最后一分钟。”
温明真以前不是缺考就是提前交卷，要是这次还提前交卷，恐怕他能当场心肌梗塞。
按照上次月考成绩排座位，温明真毫不意外的在最后一个考场。
为了避免麻烦，温明真特地压着开考的点进考场，进去的时候老师正在分发试卷，见到她也没什么表情，只是招招手让她在位置上坐下。
温明真扫了眼试卷，高二才刚开始，出题范围基本再高一和高二前两章之内，为了让自己不要做出拿大学知识解高中题，或者两步推导正确答案的事情，她还特地翻了翻以前的课本确定知识范围。
转了转手里的碳素笔，温明真叹了口气，开始做题。
两个小时后，龚文林半死不活的趴在栏杆上等下场考语文，一手拿着手机刷论坛。
旁边的人在讨论最后一题选b还是选c，龚文林点进还在飘红的帖子，熟练地拉到最后，正想说自己选的是a，结果就看到一条最新留言跳了出来。
——“石锤了！我们赌温明真能不能考满分，学神压了温明真，三十圈！”
*
周日，学生放假，一众老师被关在机房紧锣密鼓的批改试卷。
最先考的是数学，卷子头天下午已经改了一部分，只剩个收尾。
本来只是一场小月考，大家都没放在心上，结果因为那个与众不同的赌约，连西区的老师都发消息来问成绩，搞得比联考都要紧张。
十九中财大气粗，不管大考小考一律使用答题卡，本来他们打算把温明真的卷子单独拎出来批改，结果收卷的时候忘了这一茬，直接和其它考场的卷子混在了一起。
文科班虽然少，但加起来也有四五百人，大家都为了监考和改卷忙的焦头烂额，懒得再把卷子找出来，只好把好奇心拖到第二天。
系统正在合分，一群老师守在机房等成绩，有人朝一个年轻的女老师招呼了一声，“王老师，听说你在最后一个考场，感觉怎么样？”
王萍露出一个苦笑，她是理科班的老师，考数学的时候被分到文科最后一个考场，以至于考完后不少人都问她感觉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监考这种事情实际上十分无聊，闲的没事能把学生头发有几根都数的明明白白。
她摇了摇头，含糊道：“就那样吧，没细看。”
得不到消息的老师转过头去，继续和其他人闲聊。
王萍坐在椅子上，双手拧成一朵麻花。
事实上她不仅细看了，还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最后一个考场的学生向来闹人，他们不怕监考老师，各种小纸条从开考传到结束。监考老师也都不大管，毕竟水平都差不多，小纸条传出花来也不见得有几个正确答案。
然而坐在最后的温明真是个例外，她压着考试的点进来，只拿了两支笔一个橡皮，发了试卷后就开始做题，从头到尾默不作声，和整个考场的鸡飞狗跳格格不入，以至于让她看上去像个误入狼窝的好学生。
不过也只是看上去，因为她只写了十来分钟卷子，写完后把试卷和答题卡往角落一推，趴在桌子上就开始睡觉，直到最后收卷。
和她相比，周围那些传小纸条的都有了几分上进心。
打赌的时候王萍也在办公室，从头到尾的围观群众。她本来以为温明真把赌约下的那么大，考试的时候一定紧张的抓耳挠腮，怎么都不可能是现在这种情况。
索性闲得无聊，她从讲台下来，便慢悠悠的走到最后一排，弯腰在答题卡看了几眼。
月考是他们自己出的卷子，文理科之前区别不大，王萍看着那张写满的答题卡，越看越心惊。
如果她记得没错，温明真的答案，分明是全对。
想到考试结束后张琳在办公室得意无比的表情，王萍压下心底的情绪，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其他老师一起等成绩。
系统合分的速度很多，没过一会儿，他们就拿到了新鲜出炉的数学成绩单。
按照以往的惯例，各班老师拿到成绩的第一件事肯定是看自己班的排名和平均分，结果这次大家把注意力都转到了五班身上，简直比五班的老师都要紧张。
“张老师呢？张老师在不在？”
“张老师不在，我们先看看。”
“在这在这，五班温明真……150分。”
……
机房里只剩下电脑主机嗡嗡转动的声音，一众老师面面相觑，拿着成绩单的老师手指颤抖，像是被人发现似得压低声音道：“还真的满分啊，那岂不是……”
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但所有人都清楚。
温明真考了满分，那这场赌约，就算是张琳输了，按照约定，周一的当众道歉无疑是落在了她身上。
十九中建校几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是老师给学生当众道歉，别说十九中，恐怕是郑中市所有中学头一遭。
手里的成绩单成了烫手山芋，正当大家还沉浸在震惊中无法自拔的时候，机房门被人推开，张琳满脸笑容的从外面进来，一抬头，就对上十几张宛如吞了灯泡的脸。
这个时间点，除了等成绩的数学老师，机房里还有正在改试卷的语文老师物理老师历史老师……
以至于张琳还没拿到成绩单，温明真数学考了满分的事情就先一步传遍了整个年级教师组。
“这不可能！”张琳颤抖的看着成绩单，只觉得自己前几天说的话像是一巴掌扇在了脸上，她不可置信道：“她怎么可能考的了满分！”
事实摆在面前，其他老师劝道：“有钱人家的孩子，说不定家里请了家教补习。”
张琳捏着成绩单的指节泛白，她想起温明真跟自己打赌时的表情，竟然觉得如今的局面都是对方设计好的，故意和她打赌，然后看她出丑。
“这不可能，肯定是机器出错了。”张琳深吸一口气，不死心道：“我要看答题卡。”
答题卡都堆在一起，以往都是开学后等学生来帮忙整理，现在却只能他们亲自下手去找。
几分钟后，温明真的答题卡被翻了出来，众人还没来得及看，就听有人在机房门口喊：“温明真知道吗？她英语考了满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