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黑气笼罩在“白七七”眉宇,俊秀稚嫩的面庞在昏暗烛光的衬托下莫名增添了几分诡谲,明明还是那张脸,但却让人感觉变了个人。
下一刻,他的神情却突然扭曲起来,抱头蹲在地上,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你,你究竟是谁?”
神识被硬生生撕裂的纠缠痛得他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少年只能凭靠地上的碎片,跌跌撞撞朝胳膊、大腿划去,由此保持清醒,可那道声音依旧停留在脑海,借他的口继续喋喋不休,
“是谁?”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愚蠢,陌生者又重新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喉咙发出一阵压抑笑声,随即越来越大,直笑得眼泪都出来,他才随意抹了下眼角,不紧不慢道,“本座即是你,你即是本座。”
“你胡说。”白七七在神识里吼道,他拼尽全力想要将这个东西赶出去,却一点用都没有。
而且……少年紧咬着唇,不想让自己情绪继续外泄,他怕,他害怕对方说的是对的,他从来不是什么真真正正的人族修士,而是彻头彻尾的魔修。
脑海中的神识从他记事起便存在,当年还是孩子的白七七并没有选择告诉任何人,而是在直觉的指引下默默靠自己压了下来,好在这些年那道神识并没有丝毫异常,有时会说几句话,却也很快陷入沉睡。
他一边偷偷搜寻着解决之法,一边内心也逐渐松懈。
可这一切从进那个秘境后便变了。
秘境内他和宗门队伍因意外分开了一段时间,等到被找到后,白七七除了最后一深邃冷漠的眼睛再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惊恐发现自己似乎会时常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那道神识彻底活了过来,成为了真正的怪物。
最可怕的是……他会因为这些举动而发自心底的喜悦,仿佛那才是正确的选择。
就连今天去见阮卿,也不是真正的他。
“胡说?”被定义为怪物的陌生者只是稍稍眨了下眼,便摁住了这道在他看来极为不听话的神识,没想到都过十几年过去了,对方还是这么蠢,难以想象他就要与主人格这样的蠢货彻底相容。
不过……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作为魔可决不能是那等拖泥带水的性子,姐姐还在等他。
四千年了,他们姐弟总算能彻底见面了。
似是想到今后会发生的一切,“白七七”就忍不住再次笑了起来。
“我真的是胡说吗?我亲爱的白小少爷,这么多年,你不会以为你真的能成为一个普通凡人吧。”
“你这个妖孽,我是绝不会再听你蛊惑的!!!!”
“蛊惑,哈哈哈哈哈,蛊惑,真的是我在蛊惑你吗?白七七,你胆敢说我想要做的难道不都是你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天真善良的面具戴久了,可是会变成一个蠢货的。”
“你我本就是一体,不要再做无畏的反抗了,我们如今要做的便是拨乱反正而已。”“白七七”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怜悯,独属于主人格意识的脆弱神识在他的力量面前不值一提。
几乎是一瞬间,少年脑海中的所有便被一种摧枯拉朽之势破坏的干干净净,再也寻不到半点挣扎痕迹。
“这才是真正的开始。”
白七七痛苦地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哀嚎,汗液没过一会儿便浸透衣裳,脸上的泪水深一道浅一道,看起来狼狈至极。
可由于之前布下的结界,里面的动静外头是半点都没有察觉,即使这是他亲舅舅……长乐道君的住所。
很快少年便没了声息。
等到白七七再睁开眼睛时,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一种陌生下的诡异熟悉感,就好像……
他想现在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是东海白家的七公子,还是……四千年前魔界的容霁?
少年盯着掌心,早已散落的长发遮住脸庞,挡住了那晦暗不明的神情。
但无论如何,他都会找回姐姐。
他们才应当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这是属于容霁唯一的执念,也难怪他从第一眼起便会如此亲近阮卿,想要跟她永远在一起的想法疯狂滋长。
他们曾血脉相连。
白七七完全变成了容霁,容霁也彻底变成了白七七,一切都在悄然发生改变。
大多数人都对这份足以影响未来的变化一无所知,包括处在事情真正漩涡中的阮卿,唯一有所察觉的便是那几个坐落于几大宗门背后的老怪物以及正在听佛修讲课的应长生。
“你说什么,人物发生变化?!”
“是的,宿主,白七七的存在有一瞬间灰暗。”系统根据它所探测到的,一五一十说明,只是这次它的电子音中却明显带了几丝焦急。
“这个世界究竟在搞什么?”应长生不可思议道,他知道人物灰暗代表死亡,可白七七怎么会,“人现在还……活着吗?”他现在最关心这个问题,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笑起来还带着酒窝,就像蜜罐子里长大的小男孩居然会最先出意外。
即使在原来剧情中对方也快成反派大佬的存在,但现在十三岁的年龄在应长生这样经历过好几个世界的人眼中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孩子。
他不希望对方会出事。
“还活着。”系统看着总部的消息飞快将其归类,“我问了总部,那边检查了半天说人物并无异常。”
“二狗,没有异常怎么会……”
“宿主,这就是我要说的地方。”系统很少对二狗这个名字完全忽视,等到它真的不在意不反击的时候,应长生就知道这件事绝对有些棘手,“小心白七七。”
“小心他?”
“没错,你从现在开始唯一要做的便是保护好自己。”系统的电子音中透露出显而易见的凝重,“接受完消息后,我们就和总部失联了,宿主。”
“这个世界没有人知道它未来会走向何方。”
“我们必须活下去,即使任务失败。”
应长生:“……”
他默默地不再说话,在外人看起来依旧云淡风轻,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心正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tm怎么感觉一下子由小清新拯救剧本像到了恐怖地狱副本!!!!我真的只是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挑,做着德智体美帮助他人任务的小可怜,不是恐怖悬疑那组的大佬啊!!!
应长生泪眼朦胧心疼着自己,却不知这一幅被感动的不要不要的样子在自家亲师兄看来那就是对佛法有感悟。
原来师弟这么懂得佛法吗?要不然再多留几天。谢然陷入思索。
当然现在这一切现在都与伤好后回到玉京峰将珠子交给师尊的阮卿无关。
“这是?”云尧道君感受到东西内隐藏的雄浑力量不由得心惊,即使还没有触碰,他就已然感受到这绝非凡物。
阮卿没有犹豫,而是十分痛快道出:“五行珠。”
!!!!!
“五行珠,这是。”少女轻快开口,丝毫不知道自己给对方造成了怎样的惊讶。
传闻中的至宝,就这样出现在自己徒弟手中,一个金丹期修士,若是传出去,又不知该引起多大风波。
云尧道君内心微微叹了口气,再次把当师尊就要懂得为徒弟收拾烂摊子这句话默念了一遍,才平静道,“你是从何处得来?”
“秘境。”阮卿准备好自己早已备好的说辞,“我是偶然从秘境得到的。”毕竟她总不能说这东西是非常神奇那种跟着她一起重生的,秘境已经是现在最合理的解释。
“您也知道,我和师兄先去了一个密室,又被传送到宁师妹小时候,在传送关头,我便感到有什么东西钻入腹部,可之后几次检查都没有异样,直到度雷劫时,我才感到体内灵气运转有了些许问题。”
这倒都是阮卿真心话,她在那一个月内也尝试过其他方式却始终确定不了东西具体位置,还是度雷劫时灵气耗费枯竭,珠子突然发现没有了“食物”来源,才稍稍匀出一些去探测,这下便被少女抓了个正着。
阮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当即对自己下了狠手。
“所以你就将它剖了出来?”云尧道君的注意力不在手中的五行珠上,而是,“大胆至极。”
他压抑住怒火,沉声道,“雷劫对修士而言凶险异常,你身受重伤还敢如此行事,就没考虑过后果吗?”
阮卿:“可师尊告诉我剑修行事便是不畏艰险,想做就做的,难道师尊换成我,就不会立即将其取出吗?”
他当然……会取。云尧道君莫名被哽了一下,脸上冰雪之色越浓,他一时半会也找不出话语反驳对方,若是他在那种场景,恐怕也会做出如徒弟一样的选择。
只是现在承认就有种鼓励某人涉险的嫌疑了。
他微微顿了下,重新开口,“下次不要胡闹,自身安慰岂能儿戏?”
如此,便没了下文。
阮卿见状迅速变成一只贴心小棉袄,凑了过去,乖巧道,“我知道师尊是关心我,我像您保证,今后再遇到像这种有危险的事,我绝对不会再擅自做主的。”
“嗯。”
“师尊这么好,我一定都要告诉师尊。”
“嗯。”
“师尊,对不起。”
“……”
“我以前不该不听话的,还总是擅自行事惹您生气,明明师尊是天底下最最最最好的师尊。”
一通缠人的感情直球攻击下来。
冷着一张脸,其实从未被亲近之人如此直白夸过的云尧道君即使有十分火气此时也消了七分,剩下的三分还是为了保持作为师父的尊严。
“休要胡说。”他清冷道,只是耳尖不受控制的沾染些许粉红。
“师尊不生气啦。”阮卿再度笑眯眯靠了过去,少女的声音又甜又软,“我还以为师尊会详细问我东西是怎么来的?”
“我说过人都有秘密,只要不违背道义,告不告诉我,那是你自己的选择。”
“东西我会重新布下禁制。”云尧道君看着不省心的徒弟继续细细叮嘱,一通嘱咐下来就是不染凡尘的仙人都要增加许多烟火气,更何况某种程度上其实还嘴硬心软的青年。
“你现在用来难免招致祸端,等到日后晋升元婴……”
“师尊原来对我这么有信心?”阮卿瞪大眼睛,佯装惊讶道,“我才刚到金丹,您就催我修炼了。”
云尧道君:“你是我的徒弟。”
“嗯?”
“我的徒弟必定不凡。”
多么狂妄的一句话,可师徒两个都笑了起来,云尧道君难得有了笑容,就算是一刹那的弧度,却也如冰雪消融,山巅雪莲绽放,清幽中透露出惊艳。
最后不凡的徒弟心满意足将东西丢给了自家师尊,欢快地向外飞去,准备去见见自家好妹妹的那只灵狐,可惜的是师兄最近闭关还没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云尧:徒弟的夸赞真要命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