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这人脸色发白,嘴唇干裂,不知道这是没日没夜的跑了多久,才到了这里:“南江国主闻人泱攻打钟鸣关,请求支援!”
周隐听到这,心中顿然惊愕:“闻人泱?!”这可是个劲敌。
“我就知道!定然是声东击西!消息已经多久了?!”明淳跨步上前,一把将通传从地上抓起来。
“我跑了十天十夜!”
“百里将军如何了?!”文玢也十分着急。
“热锅上的蚂蚁,钟鸣关就是待宰的羔羊啊!”
这恐怕是百里三郎的原话。
明淳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地上。周隐去搀扶他,就看见他满面虚汗,眼神空洞:“百里将军都说这样的话了……”
“将军,文玢请求带兵前去!”文玢下跪请令。
周隐看向文玢,言:“文将军尽快点兵,可快马加鞭带兵护城。我先行一步,去看看情况。”
文玢点了点头,转身就离帐而去了。
这边周隐扶明淳坐好后,就打算离开,却被明淳抓住手腕。
“世子可是想好了?”
“当然。”
“钟鸣关恐怕已是一片废墟,世子此时前去,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好处。”
“可我朋友在那。”周隐匿了匿眸子,言:“我既然走到了今日,那么每一步我走的路,我都不怕。”
明淳松开了手,看着周隐离开。
钟鸣关没有兵权,只有百里三郎带过的那些兵。之前文玢在时,兴许还多有一些力量,但文玢一去就是月余,当闻人泱兵临城下时,百里三郎是一千个一万个的想不到也敌不过的。之前又有孟欲阑北上,不知道他使得什么手段,竟让七星愿意帮他。
孟欲阑队伍是从东北方向横穿而过的。既然被百里三郎看到了,他也就不愿坐视,领着队伍就要去拦,但自己却被明淑卿给拦了下来。
明淑卿说他绝不能这样,再挫伤了元气。他的任务是钟鸣关,如若他离开,如今文玢也不在那钟鸣关就会陷入无将之地,岌岌可危。
百里三郎听到明淑卿的话,一时间也陷入了犹豫的境地。这明参军说的对,百里三郎确实该留下。可如果让百里三郎袖手旁观,这又怎么可能呢?
“这毕竟是七星的队伍,他们会不会道术,此行目的为何,我们都不得而知,如若盲目的向前冲,太过铤而走险。”
明淑卿说的明白,但百里三郎就是不信这个邪。他最后还是去了。百里三郎只知道这眼前就是沧元帝都他们直逼心脏,绝不可坐以待毙。只不过是单枪匹马,他不愿意损耗一兵一卒。
可这不更是九死一生,铤而走险吗?
后来明淑卿就在百里三郎离开的地方一直等待,最后果然等来了一个,满脸鲜血,狼狈不堪的百里三郎。
他一见明淑卿,就破口大骂,怪明淑卿没拦着自己去送死:“那些穿孝衣的牛鼻子!一个个都那么厉害!我走的时候你也不拦着我!队伍不过一千余人,却能横扫千军!妈的……沧元帝都要沦陷了……山帝为何还不下令?!”一听这一通稀里糊涂的责骂,就知道定然被打的溃不成军。
明淑卿带着百里三郎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对他说:“山帝根本不清楚状况,孟欲阑这是突袭,但我想他也只是绳上的蚂蚱。就算为了称帝,他也只是个世子,怎么也还有他老子。
就算是为了他老子,此刻也未免太过着急了。”
“那他图什么?!”百里三郎没有好气。
明淑卿摇了摇头,言:“这谁又能知道?”
确实,东孟正在巨变。除了北上,谁又能知道那个被流放的公子回到了家乡,他拿着刀就打算着割了自己弟弟的脑袋,坐上弟弟的世子之位。
只可惜,他到东垣时,孟欲阑已经离开了东孟。
孟欲年大发雷霆,直接闯进了大殷殿。孟国公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再见到这个孩子。
他甚至想过孟欲丞会回来,也绝没想到,这个被放逐到北寒炎地的孩子,竟又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
还拿着刀。
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心。
孟欲年问他,孟欲阑在哪。
孟国公当然会告诉他,孟欲阑去杀皇帝了。
“真是笑话!孟欲阑就是个走狗!他杀皇帝还是靳渠杀皇帝?!”
夕沉缓缓的低下头,这是什么世道啊。人们说“杀皇帝”时,不曾顾虑一丝一毫,更不去想什么犯忌讳大不敬,天下都不是天下了,万事错乱,又有什么忌讳?
唯一的忌讳,就是自己能不能活,那个谁,又能不能死。
“周隐和山帝,都必须死!”孟国公朝孟欲年喊。
孟欲年笑着举起刀来:“我不管那个,我只要王位!”
“疯子!”孟国公骂了他一句,然后连忙叫御卫将军齐辰光前来。
齐辰光早就在大殷殿后预备了,正等着贼人自投罗网。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贼人,竟然是公子年?!
他刚刚晋升不久,总想着在国公面前争点光彩,现在还没怎么样,竟然就要杀了国公的孩子。
但是孟国公的下令他肯定不会不从,不过几个回合,就把这瘦骨嶙峋的公子给打趴下了。
孟国公见孟欲年在齐辰光手里长剑的威慑下,仰面躺着不敢动弹,也就有了胆量靠近他。
孟欲年穿的单薄,尽管是在隆冬季节。一根根分明的肋骨竟能看的一清二楚。黝黑的皮肤包裹着身上的每一块骨头,却又显得那样精壮,若不是他武功不如齐辰光,兴许还不会有现在的下场。
“我从未想过,你还能回来见孤。”
“哼,那当然了,差点被你折磨死的孩子,回来给您尽孝的!”
“你当不了这个王。除非你能杀了孤。”
“若不是齐辰光拦着我,我绝对杀的了你!”孟欲年面孔狰狞万分。
“不过还要杀得了阿阑。可就凭你,你杀不了他。只能等他杀了你。”孟国公摇了摇头,站直身子,低眸看向孟欲年。
“他杀不了我!两年前如此,现在也如此!”
“怎么会。他现在是世子,他身边的人是靳渠,靳渠一封信,连七星都帮他!”
“靳渠……靳渠……”孟欲年的神色渐渐变化着,变化着……突然,他表情变得恐惧憎恶起来,他猛然抓住自己的刀,就在孟国公以为他要朝自己行凶而吓的后退之时,孟欲年竟把刀捅进了自己的腹中!
“疯了!”夕沉也禁不住的大叫,看着孟欲年那喷血的伤口的眼睛,就要瞪得掉出来。
“你做什么?!”孟国公一把上前抓住孟欲年的手。
“你们都被骗了!
我不会被孟欲阑杀死!我会被靳渠杀死!你们都会被靳渠杀死,他,他才是要当王的人,他不仅要当王,还要称帝!孟欲阑说过自己只会在玉椅上坐五年,他当不了皇帝!”
孟欲年转过头看着自己的伤口,笑容变得欣慰起来:“幸亏我没有被一贱民杀死!”接着,他就仰头大笑,尖锐的笑声回荡在偌大的宫殿中,直到他断气为止。
孟国公看着孟欲年死去,心中刹那凄凉,若真如孟欲年所说,那么这个国,真要落入外人之手了吗?
他身边已经没有了孩子,孟欲阑北上,孟欲丞客死他乡,就连刚刚回来的孩子,此刻也死在了自己面前。
他该怎么才能守护好这个王位,不落外人之手呢?
还未等他来得及回想,就又从大殷殿外闯进来一群人。为首的,竟然还是个孩子。
孟国公定睛看了一看,才认出这是白家那个孩子,白南。
而他身旁站着的,竟是七星六宿相,瑶婴。
“你们……”
齐辰光立刻回过身,护孟国公于自己身后。
“国公还是把公子年杀了。”瑶婴笑了一笑,然后慢慢往前走来。
他还如过去一样,走路翩翩似风,从不动摇。和他的笑容一样,春意一般柔和而无戾色。
“你们要干嘛,快快退后!”
就见瑶婴轻轻挥了一挥拂尘,法气就将齐辰光推倒在了一边。
然后瑶婴才说起来:“在下,协同七宿相整顿东孟,等待正主归来。”
“七宿相?”
看到孟国公紧张的表情,白南不知怎的,也为这个七宿相,而感到心有余悸。
“就是靳渠先生。”
孟国公脸色陡然煞白,身体一沉,险些倒在地上,得亏夕沉扶着,否则,他这把年纪可经不得这样摔。
而瑶婴,则扭过头看向白南:“这个,是我很相中的一个孩子。
据我所知,他的一家,都被国公所杀。”
孟国公看向瑶婴,看他伸手去拉白南走来,白南也听话的把自己的手,搭在了瑶婴的手心。
接着,瑶婴递给了白南一把剑。一边给他,一边讲:“任何选择,你都可以做了。”
说罢,瑶婴松开白南的手,端握着拂尘,往旁边撤了一步。想来应该是怕溅到自己那一身素色衣袍上了血。
白南紧握着沉甸甸的剑,看向正四神无措的孟国公,时间宛若静止,再也不会流动。
靳渠此局说来话长,他在渡口的探子对他来报,说孟欲年竟然已经渡船。但他也没有慌张,而是和孟欲阑禀报了此事,并决定,将计就计。
于是,靳渠让孟欲阑将白南留下,等着告发有贼人企图刺杀国公,让国公当面捉拿。
但事情又远不止于此。
靳渠为孟欲阑除了祸害,也要为自己想想。他筹谋已久,早已等不下去了。
他要大瞿覆灭,皇位再不姓瞿,叫瞿氏一族都给瞿善陪葬!
于是,他联合七星,书信一封直接送到了悟晖子面前。
靳渠在心中说,天下大乱,平荒裂变,如果要重造世界,就要打乱这个世界。他言要为王朝更改姓氏,再创时代。如若七星愿意合纵,就将七星之域扩散于整个平荒,到处都可以有七星的道舍和管辖之处,让七仙城筑于沧元帝都,七星道法将成为整个王朝的信仰,天下都是七星的弟子,天下,都是七星的天下。
条件很诱人,但悟晖子并不是很信任靳渠。可闻玄却极其支持他。
“荒谬。”说话的,是五宿相甘业。
甘业一直和闻玄师父同一个主张,和民阻战被他视为太平之所在。
“靳渠是什么人物?他怎么能信?”
“他是七宿相。”闻玄看了甘业一眼,说。
“七宿相?他如果没有把伏诗气走,他能有这名头?”甘业回驳。
瑶婴听了这话,也笑了笑言:“在理。”
“但他终归还是凭本事得了。”闻玄有些愠气,毕竟他也是个把师父气走的人,总觉得甘业说话有些指桑骂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