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远溪动作微微一顿,又不疾不徐地将锅里的培根翻了个面。
动作之优雅,仿佛不是在做早饭,而是在做一件艺术品。
“那要不,云大记者跟我一起去?”
云霏挠了挠鼻子:“嘿,我脸皮薄,不好意思跟你去。而且我现在不做这块工作了啊。”
叶远溪不以为然,斜睨了她一眼:“你又不是没去过。”
咳,某人怎么这么小心眼爱记仇呢,她不就是瞒着她偷偷跑过去一次嘛,她是想给她惊喜的来着。
云霏心虚地别开眼,起身:“那什么,我去准备碗筷。”
*
西巷离家不远,叶远溪想顺路送送云霏,却被小丫头拒绝了。
她有些狐疑地看了云霏一会儿,压着声音说:“你……”
云霏:“???”
“是不是背着我……”
“??????”
叶远溪顿了一下:“没事了。”
“?????????”云霏蹙着眉看她,“你到底要说什么?吞吞吐吐的,不像你的风格啊。”
叶远溪表情复杂,云霏一脸无辜,疑惑不解。
半晌,叶远溪不自在地扭过头:“约老奶奶聊天可以,别人就算了。世道险恶,你要学会辨别好人和坏人。”
云霏想,那我确实也没找什么人聊过天啊。
之前爹不疼娘也不怎么管的时候,我不也是自己一个人长大的吗,也没被骗啊。
叶远溪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强调,是不是有点担心过头,杞人忧天了?
叶远溪低头穿鞋,云霏站在原地想了想,不算灵光的脑子突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
咦,她老揪着这种事情不放,是不是……
哦~她懂了。
某人肯定是……又吃醋了。
嘿嘿嘿嘿,是了,肯定是这样。
云霏仿佛看到自己面前有一只大柠檬正在穿鞋。
门外,阳光正好,空气清新。
让云霏的心情好上加好。
某人就是瞎担心。
叶远溪长得那么好看,自己都没担心她会被人拐跑。
反观自己,挺平庸的一个人,怎么她就老担心自己会被拐跑呢。
云霏知道自己算不上聪明的人,也没有那些七七八八的花花肠子,只能一心一意做好一件事,爱一个人。
她记得曾经看到过一个冷知识,说藏獒一生只认一个主人,除了忠诚,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智商低。
她觉得自己体型不像藏獒,性格挺像的。
额不过,为什么要把自己比喻成狗?
云霏默了默,这么看来,自己确实是不怎么聪明的。
*
西巷的奶奶有一套老房子,大院子的结构,据说是奶奶的爷爷辈重新翻修过,所以带了些清末的气息。
现在已经被列进了市级文物保护对象。
奶奶在自家的大院里支了一方石台,摆放着平时闲着没事的时候做的手工玩意和小糖果。
前几年宣宁市搞文化建设,因为西巷的建筑基本都保留着原来的风貌,也算是地方特色。
政府就将搬走无人居住的房子收购回来,又全部修整了一遍,打造出了一条民俗商业街。
商业街主打手工艺品和特色小吃点心,也有不少吃下午茶的地方,巷尾还有家城市书店。
巷子窄小,汽车开不进来,反倒将这一方天地从喧闹的市中心剥离出来,成了不少人休闲打卡的好去处。
偶尔雾气笼罩的时候,还颇有几分江南烟雨的味道。
大院子的门平时都是开着的,可以随意进去参观。
如果喜欢奶奶做的手工艺品可以买,钱多钱少随便给。
碰到合眼缘的,奶奶还会送对方一些小玩意。
云霏就是头天被塞了好几颗糖吃,吃得她心里甜滋滋的,第二天又被糖给骗了过来。
额不是,谁说的,她是来采访奶奶的手工艺品的。
她想买一个回家送给叶远溪。
昨天看中了三个,但还没决定买哪个好,今天再来挑挑。
她到的时候,奶奶正坐在天井旁的藤椅上晒太阳,腿上盖了条薄毯子,左手边放着茶。
云霏弯了弯眉眼,笑眯眯地冲奶奶打了声招呼。
奶奶一见她就欢喜,对她招招手:“来啦。”
“嗯。”云霏背着单肩包,几步走到奶奶身边,特别自来熟地搬了条凳子坐下。
她将包放在身前,拉开拉链,用手掏了几下,掏出一袋炸虾片,那是她刚才来的路上看见有人在卖,顺手买的。
她打开袋子递过去:“奶奶吃吗?我尝了尝,挺酥脆挺好吃的。”
奶奶笑着拿出一片,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怀念:“我崽儿小时候最爱吃这个,我常做给他吃。”
打开了回忆的匣子,奶奶的话就多了起来。
云霏就着故事吃虾片,倒也吃得津津有味。
奶奶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终于渴得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云霏拍拍手,也从包里拿出保温杯喝了一口。
叶远溪这个老年人,出门都要她自带保温杯,她都怀疑是不是某一天还会从水杯里倒出枸杞菊花茶来。
她砸吧了一下小嘴,将保温杯放回包里,起身走到石台前:“奶奶,我想挑个小玩意送给我家那位,您觉得这个、这个和这个……”
她用手指了指其中三个,说:“您觉得哪个送她更合适啊?”
*
叶氏集团董事会通常一季度召开一次,偶尔有重大事务需要商议决策的时候,才会多次召开,毕竟把这么多董事和监事召集起来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这第一季度的董事会年前刚刚开过,怎么就过了个年,又把大家叫起来了。
一周前接到通知的时候,董事们心里都在猜测,还彼此私底下探讨了一番,公司也没什么大事发生啊。
但这会儿大家都已经从公司的各路“眼线”中得到了不少消息,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就等着看叶仕成打算给叶远溪安排个什么职务了。
办公室里,陈圳笔挺地站在叶仕成身旁,像一尊守护者雕塑。
叶仕成批完文件,看了眼时间:“你去问问,人都到齐了没。”
“好的。”
陈圳出去打了通电话,没一会儿便进来了:“都到了。”
“远溪到了吗?”
“也到了。”陈圳顿了顿,又补了句,“比我到得还早。”
“哼,难得。她也知道今天的会重要。”叶仕成站了起来,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衬衫袖扣,“那就走吧。”
陈圳亦步亦趋地跟在叶仕成身后去了会议室。
叶远溪进集团的第一天,叶仕成就让陈圳给各位董事和监事发了通知,要召开临时董事会议。
陈圳还琢磨着董事长这次怎么这么干脆,什么门槛都不设就让小叶总接过了大权。
直到叶仕成把他和叶远溪一起叫到办公室,说了考试那回事,陈圳恍然大悟。
他就说以他多年跟随董事长的经验,他是不可能这么随随便便就把叶远溪放到公司重要位置上的。
但他通知都已经通知好了,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怎么还弯弯绕绕地弄出考试这一套。
哎,看不懂。
要说董事长严格吧,那确实很严格。
可要说他疼女儿吧,也确实挺为叶远溪考虑的。
反正就是很谜,陈圳到现在没搞懂叶仕成这一波骚操作的逻辑。
不过他还是很快将它归因为“叶董对小叶总非常有信心相信她一定能通过考试的所以让我提前通知召开临时董事会”。
叶仕成还没到,会议室里的董事们交头接耳,低声说着话,无非是讨论叶远溪这次会坐上什么位子,猜测叶仕成多久会将整个集团交给叶远溪打理,顺便忧虑一下集团的未来,以及是否要在今天的会议上使点绊子。
毕竟和叶仕成相比,叶远溪可以说是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
“忠心耿耿”的大臣们相互探讨了一番,决定还是要劝老皇帝一把——
太子尚小,还需长期考察啊。
*
叶远溪在会议室门口等了一会儿,远远看见叶仕成和陈圳走了过来。
她站直身子,将手中的笔记本从右手换到左手。
叶仕成也在同一时间看到了她,冲她微微颔首。
陈圳则悄悄对着叶远溪牵了牵嘴角,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
那表情仿佛在说:别怕,你陈叔在呢。
叶远溪有些想笑,她虽然是第一次参加董事会议,但也不是从象牙塔里刚走出来的毫无社会经验的小丫头。
陈圳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不过她还是对陈圳回了个感谢的微笑。
叶仕成推门而入,会议室里窸窸窣窣的讨论声戛然而止。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注视着门口走进来的三个人。
叶仕成在前,叶远溪第二,陈圳排在了第三。
嗯?众人精眼里闪过一阵思索,陈秘书已经站到叶远溪身后了?
叶仕成自然而然地坐到上首位置,叶远溪则走到了最末端,陈圳坐在叶仕成身侧靠墙的位置,没有上会议桌。
叶仕成坐下后,犀利的眼神扫过一圈。
董事们直觉今天的叶仕成气场有点不一样,还没来得及细思这变化究竟是什么,就听叶仕成沉声开口:“人都齐了,那就……”
“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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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远溪放下手里的资料,将人逼到书桌桌沿:“你说谁是老年人?!你再说一次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