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钟声伴随着夜空齐放的烟火而来。
宣宁市中心沉寂一年的大笨钟,总会在每一年新旧交替的时刻响起。
许多人涌上街头,聚集在大笨钟下，跟随钟声的节拍,一起倒数。
“五、四、三、二、一……”
烟花绽放的声音被玻璃窗隔绝在外，叶远溪埋头在云霏颈侧,慢慢平复呼吸。
小丫头已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手还扶在自己肩上。
叶远溪缓缓抬起头,在云霏额头印下温柔的一吻,许久之后，方才起身。
她替她掖好被角，将一地凌乱的衣服收拾整齐,趿着拖鞋走到客厅。
电视里，主持人正喜气洋洋地给大家拜年，茶水不知道沸了几次,还在不停地往外冒着热气。
手机屏幕亮亮暗暗，大都是些祝福信息,她每年都要收到不少。
谈不上期待，却也不反感,总觉得平淡的生活好像因为这些信息，凭空多出了点仪式感。
她仔细洗了个手，又将外袍拢了拢,重新泡了遍茶,才端着茶杯舒舒服服地坐到沙发上。
她不是没有欲望,每次和云霏结束之后,她心里的火是去了，可身体的火还没撒出来。
有时候她会选择洗个热水澡，有时候会自己动手解决，也有不少时候会像现在这样，喝杯茶清心。
她拾起茶几上的手机，右手拇指划开屏幕，快速浏览了一下发信人。
忽然，她指尖一顿，又往回翻了几行。
在众多乱七八糟的信息里，有一个人的名字尤为明显——
吴筱。
她看了眼信息显示的第一行字：【有份礼物送给你，往下就……】
后面的字需要点开信息才能看完整。
叶远溪指尖在信息上方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平静地选择了删除。
她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她再送她什么礼物，都是她的事情，和自己无关。
既然无关，那就不用浪费时间点开了。
做完这个动作，叶远溪心里松了一口气。
好似压在她心上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被彻底挪开了。
其实她心里也清楚，她和吴筱之间，谈不上什么亏欠，那只是她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一道枷锁。
她以前想不明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所以干脆选择逃避，不去面对。
可现在她遇到云霏，知道了爱人和被爱是个什么滋味。
也知道了两个最亲密的人之间，容不下一丝误会和差错。
她思考了许多个夜晚，终于在某天晚上幡然醒悟。
吴筱之于她，不就是所谓的你爱我，但与我无关吗？
吴筱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站在她的立场，自己又何必为她的行为买单，平白生出愧疚之情。
坦然面对，划清界限，便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式。
一杯茶饮尽，身体的火褪下去不少。
茶是好茶，从她爸地方顺来的都是好茶，就是缺个喝茶的人。
叶远溪放下茶杯，拨了个电话。
*
叶家一直都有守岁的习惯，说是小辈守岁，来年父母便会平安顺遂，无病无灾。
虽然这传闻毫无依据且据叶远溪多年观察得出其真实性极低，但叶家人还是习惯在跨年夜聚在一起聊聊天看看电视，保留了最传统的跨年方式。
叶远溪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叶母正偎在叶仕成身上，嘟囔着这第一个远溪不在身边的新年，总觉得像是少了点什么，有点不习惯。
叶仕成一改在公司不苟言笑的形象，脸上带笑低眸调侃她：“我早就说过了，孩子都是给别人养的，老公才是自己的。不用对孩子太好，对老公好就行了。”
叶母嗔了他一眼。
哎呀老夫老妻的，什么自己别人的，怪肉麻的。
茶几上的手机响了几声，叶母伸手够了过来。
呵，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她拿着手机炫耀般地在叶仕成面前一晃：“羡慕吗，女儿给我打，不给你打。”
叶仕成从鼻腔里挤出一个“哼”字，表情要多不屑有多不屑。
叶母接起了电话，笑着和女儿聊天，还时不时地看叶仕成一眼。
叶仕成忍了忍，又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
他板着一张脸，严肃得像在开全体职工大会。
“开扬声器。”他说。
扬声器打开，叶远溪的声音突兀地从电话里传来：“……爸在一起？”
什么在一起？
叶母想了想，马上反应过来：“在在，你爸在，要让他接电话吗？”
叶仕成眼底渐渐燃起一丝希望的小火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叶远溪悄声说：“不用了吧。”
叶仕成：“……”
“最好别让爸知道我打电话回来过了。”毫不知情的叶远溪继续道，“我怕他揍我。”
呵，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叶仕成黑着脸想。
叶母笑着打圆场：“你爸盼着你打电话还来不及，哪会揍你。”她瞟了叶仕成一眼，又对着电话说道，“你爸就在旁边，真的不聊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能拒绝不成？！
“好吧，你把电话给爸。”
叶母递上手机，叶仕成还装模作样地推了一下，表示不接。
叶母硬将手机塞到他手里。
都六十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叶仕成这才勉为其难地接过。
父女俩双双沉默。
只有两边的电视声音重叠在一起。
听上去有些搞笑。
叶远溪深吸了一口气：“爸，新年快乐。”
叶仕成：“嗯。”
叶远溪：“……”
又是沉默。
叶母在旁边都要看不下去了，怎么他们俩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都挺会聊的。
两人单独凑上了，就半天挤不出一个字来？
她急得在旁边出谋划策，用口型无声地比划：问一问，云霏呢！
叶仕成：“……”我才不问。
叶仕成：“你还没睡？”
叶远溪：“啊，嗯。”
“那早点睡吧。”
“哦，好。”
“嗯，再见。”
叶远溪：“……”
叶远溪：“等一下！”
叶仕成：“？”
“让我妈接电话，我还有事要和她说。”
叶仕成将电话递了回去。
叶母在一旁听得直摇头，他们家老叶啊，没救了。
她接过电话，母女俩又聊了好一会儿，叶仕成在旁边听得羡慕嫉妒恨，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聊完了就早点来睡。”叶仕成起身打算去洗漱，“明天还要早起回老家的。”
*
结婚后的第一个新年，事情总是格外得多，礼仪程序繁琐复杂，七大姑八大姨都要挨个拜访一遍。
两边都不能耽误，一来二去的，叶远溪和云霏两人几乎天天都在打游击，连吃个饭都得赶时间，不然根本来不及拜访所有的亲戚。
叶远溪还要抽空去夜阑湾看看。
丁安之回去过年了，留了一张日报表给轮值人员，让他们每天统计好之后发给她和叶远溪。
钱总和费总果然带着亲戚住进了夜阑湾，也不知道是看在叶仕成的面子上，还是看在叶远溪那顿晚饭的面子上，亦或是两者都有。
夜阑湾后花园的十栋别墅，除了说好要预留给他们的两栋免费别墅，剩下八栋都被包下了，还一包就是半个月。
新年业绩一飞冲天，白花花的银子进了帐，丁安之看着那后面的一串零，有种天上掉馅饼被砸中的感觉。
别人投我以桃，我自然也要报之以李。
叶远溪提前给费总和钱总打了电话，赶在初七前去两位家里走了一趟。
礼物送多送少不重要，心意到了就行。
虽然叶远溪送的礼也不便宜。
除了感谢他们照顾她的生意，她还有点自己的小私心在里面。
在娱乐行业竞争激烈，可市场却不景气的当下，费总的门店还能屹立不倒，可见他是有真功夫的。
以后青州的度假村建好了，这方面的事情她还得向他请教。
钱总旗下的品牌是房地产行业的巨头，不说盈利情况，光是经验和人脉就足够让叶远溪羡慕的了。
和他们俩搞好关系，对她来说大有裨益。
云霏平时被叶远溪保护得牢牢的，云海又清正廉洁，从来不收东西。
是以云霏一直为人耿直得很，思维也很简单，不知道商场上的那些弯弯绕绕。
如今见着叶远溪几万几万的花钱，她差点惊掉了下巴。
叶远溪本来打算避开云霏。
但一来把小丫头送回家，来来去去的时间上实在是来不及，二来小丫头怎么说现在也是堂堂公司的法人了，总要懂一些，免得以后有人送东西上门的时候，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带着这样的心思，她买东西送礼的时候，也顺手捎上了她。
云霏看着叶远溪大手一挥就在刷卡单上签下了字，再瞥一眼刷卡单上的金额，心痛到窒息。
叶远溪要笑不笑地看了她一眼，右手拎着东西，左手拎着小丫头坐回车里。
云霏捧着心口肉痛地问：“你这是要送谁？”
声音里还带着微微的颤抖，可见是真疼。
叶远溪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漂亮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描了一圈：“送给各位老板。”
云霏反问：“那为什么没有人送你？”
叶远溪被噎住。
“哦，我知道了。”云霏作出一脸恍然大悟状，“因为你这个老板，当得还不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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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远溪：爸，媳妇说我们家产业不够大。
叶仕成：那你就……做给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