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皓两口子最近频繁地被请到叶仕成家里去喝茶。
余皓一个大男人,细节方面并不太懂。
所以虽然说是叫他当的媒人,事实上只有叶母和他妻子两个人在讨论结婚前的一系列安排。
叶仕成和他聊的东西,跟结婚并没有半毛钱关系。
“吴泽的事情怎么样了？”叶仕成将茶杯往他面前递，问道。
余皓皱了皱眉：“不知道那小子是怎么想的。他保持沉默,我总不能主动出来替他澄清，这不合常理。我头上顶着所长的名义，碰到这种事，说的话得字斟句酌。现在还只是说他个人有问题,我要是说得不妥当,把研究所整个搭进去，那麻烦就大了。”
叶仕成端着茶杯闻了闻茶香,不置可否。
他一向不赞成余皓这么做。
吴泽又不是小孩子了，成年人就该对自己做的事情负责。
余皓有些尴尬，欠了叶远溪人情不说,现在事情又悬在那儿没个着落,叶仕成嘴上不说什么,可人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屑”两个字呢。
他只好低头喝茶,装作无事发生。
这厢两个男人沉默不语，那边两个女人如火如荼。
余皓的妻子是大学教授,言谈举止也是斯斯文文的，带着股书卷气。
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你们和云家商量过这事了吗？”
叶母看看叶仕成,叶仕成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一概不知。
叶母想了想：“远溪说云霏和她妈妈是知道的。”
“那是不是应该先见个面？”余皓的妻子说,“万一云家有什么要求和想法，我们得一起考虑进去。”
叶母点头表示赞成：“是该见个面，我都不知道说了远溪几次了，结婚那么久了也没见两家一起吃个饭，太失礼了。”
一说到这个话题，她就忍不住叨叨叶远溪：“这孩子也真是的，我说她她也没声没响的，每次都说忙忙忙，都不知道她在忙什么。”
“云家情况复杂，我又不是没和你说过。”叶仕成见叶母开始数落叶远溪，忍不住偏袒女儿，“该到的礼数到了就行了，你怎么知道是远溪不愿意去，还是云霏不让她去？”
叶母一时竟无言以对。
默了默，她决定跳过这个话题，不和一个一提女儿就失去理性的男人斤斤计较，她转向余皓的妻子：“不过远溪也说了，酒店菜单伴手礼之类的一概不需要我们操心，她和云霏两个人会定的。”
对方微微一笑：“现在的年轻人都很有主见，她们自己会拿主意也好，省了我们不少心。”
“就是太有主见了。”叶母又忍不住开始吐槽，“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家里商量。好在云霏这小姑娘人挺实在，不然我得日日愁夜夜愁，就怕她被人骗了去。”
儿女是母亲间永恒的话题，余皓的妻子仿佛找到了知音，连声附和：“可不是嘛，你们家女儿还会跟爸妈说说贴心话，我们家儿子啊，主意大得很，有时候我们都说不过他。”
“……”
一场结婚安排讨论会就被两个女人硬拗成了吐槽大会，吐槽完孩子吐槽老公，两个男人被扒得体无完肤，黑历史接二连三曝出来，就差结婚前谈过几次恋爱开车技术如何这种私密话题了。
余皓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用眼神暗示叶仕成：出去不？
叶仕成默默放下杯子，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走！
两人起身，另一边两个女人同时投来疑惑的目光。
叶仕成：“咳，我出去回个电话。”
余皓：“我去陪他。”
叶母：“……？”
余皓的妻子：“……？？？”
从茶室出来，两人仿佛获得了新生。
叶仕成从兜里摸出根香烟递过去：“来一根？”
余皓摆摆手：“不抽。”
叶仕成将烟叼在嘴里：“我也不抽，就是叼着解解闷。”
叶仕成的兜里真的没有打火机。
余皓看了他一会儿，问：“云家那边你们一次都没联系过吗？”
“没。”叶仕成咬了两下香烟，“这门亲我是结得不满意的，云海什么做派你多少也了解过吧，要是他真能跟云霏不相往来倒也省事，最怕藕断丝连的，到时候出了什么事，还不得两家一起扛着。”
余皓抿了抿唇：“不过云霏倒是个不错的孩子，你们家这么丰厚的家底，她是不是正眼都没瞧过？”
叶仕成含糊不清地说：“谁知道呢。”
余皓笑了；“我虽然和她接触不多，但也看得出来，她是个顶老实的孩子，没有那么多小心思。”
叶仕成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捅了他一刀：“你带了吴泽那么多年，不也看走眼了么。”
打脸来得太快，余皓：“……”
去他娘的兄弟情深。
既然你不给我留面子，我也不让你好过。
“云海那儿我帮你去约时间。”余皓说。
叶仕成果然深深地皱起了眉。
他是非常不想见到云海的，头疼。
但他也是不得不见到云海的。
“行吧，时间定了告诉我，我让陈圳去定地点。”
*
叶远溪对今天的试妆非常满意，虽说两人的礼服都不是定制，但也都是馆藏珍品，一次都没拿出去给人穿过，和定制也没什么区别了。
云霏是真的不在意这些，只是觉得礼服好看，妆好看，最重要的是……叶远溪也很好看。
她坐在副驾坐上盯着叶远溪的侧脸出神。
叶远溪眼睛直视前方，嘴角微微扬起，心情好得不得了。
见小丫头一脸迷恋的模样，她忍不住想逗逗她：“干嘛这么看我？”
不等云霏回答，她故作惊恐道：“你该不会兽性大发，想就地把我怎样怎样吧？！我跟你说，我是个正经人，这种不正经的事情，请经常对我做一做。”
云霏：“……”
呵呵……她牵了牵嘴角。
叶远溪一挑眉，小丫头现在都敢对她冷笑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晚上该好好教育一顿了。
云霏倒是没想那么多，纯粹就是觉得戏精上身的叶远溪有点沙雕。
不过也挺可爱的。
她“啧啧”感叹了两声，煞有介事地说：“为什么你长得这么好看？连我这种不看脸的人都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叶远溪笑着“唔”了一声，认认真真地回：“有句话叫情人眼里出西施，说明你太爱我了。”
云霏嫌弃地：“嘁……”
某人不但沙雕，还自恋。
“想吃什么？”叶远溪问。
她们一直忙到现在，都没顾上吃饭，店里准备了便当，但叶远溪婉拒了。
这么美好的日子，怎么能用便当凑合呢。
“听说中心广场开了家不错的主题餐厅，要不去试试看？”云霏拿出手机打开app找店名，“评论还不错。”
“好，就那家。”
*
云霏心里一直记挂着徐芬，点单的时候还特地给徐芬打了电话问她吃饭了没，要不要带点好吃的回去给她。
徐芬说自己已经吃过了，让云霏安心吃饭，这么晚了，吃完就直接回家吧。
但云霏哪里放心得下，所以两人吃完后直接开到了徐芬住的公寓楼下。
徐芬没有再说要搬去姨娘家，一方面是觉得租金已经付了，不住也是浪费，另一方面，住别人家里总归不大方便。
叶远溪将车停在公共车位里，云霏仰着脖子张望徐芬的房间，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
很好，她还没睡，这样她们上去也不会打扰到她了。
电梯很快停在了家门口。
云霏拿出备用钥匙，对准钥匙孔准确插入、旋转，门把手一拧，门便开了。
“妈，我给你带了……”
她后半句话梗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叶远溪跟在她身后走进来，却在看清客厅画面的一瞬间，也不由地愣了一下。
云海背朝她们坐在沙发上，手掌还保持着摊开的姿势，丝毫不受外界影响。
徐芬则有些慌乱地收起了手里的……纱布？
什么情况这是……
徐芬明显没料到云霏和叶远溪会来，还被她们撞见她给云海换药。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心虚，只是呐呐解释道：“你爸今天过来看我，我就顺便给他换个药。”
事实上，纱布、药膏、胶布，都是云海自己带来的，他做事向来严谨，不会错漏任何细节。
云霏快步上前，还是一脸警惕的模样：“你来干什么？”
云海抬眸看了她一眼，神情平静：“我来看看自己的合法妻子，有什么问题？”
云霏一时语塞，只好拿两只大大的眼睛瞪着云海。
徐芬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这么咄咄逼人。
云海将手掌往徐芬面前递：“包扎一下。”
“哦。”徐芬重新拆了块小纱布，刚才那块在她躲避云霏藏掖的时候不小心弄脏了。
云霏半路打了个劫，将纱布牢牢攥在手里：“我来。”
没想到一向对什么事都泰然处之的云海居然收回了手掌，朝徐芬抬了抬下巴：“让你妈来。”
云霏差点没忍住爆了粗口，什么你妈我妈的，能给你包扎就不错了，还特么挑三拣四？！
徐芬有点犹豫。
云海无视一旁快要爆炸的云霏，只淡淡地对徐芬说：“包扎完我就走。”
云霏差点把纱布直接怼云海脸上，幸亏被叶远溪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她硬生生将纱布从云霏手里拽下来，递到徐芬面前：“我先带霏霏出去散个步。”
徐芬还没回答，云海先点了点头说：“好。”
云霏差点又炸了，好尼玛呢好！你还有脸说好？！
叶远溪拽了拽云霏，发现她就像一根定海神针一样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叶远溪：“……”
她知道云霏在担心什么，不过就是怕两人一言不合又吵起来，或者徐芬被云海刺激到，有可能病情会有反复。
但云霏当局者迷，她是旁观者清，徐芬和云海现在这样子，不像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倒更像是情侣吵架之后想和好却又彼此拉不下脸的尴尬状态。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凑到云霏耳边轻声说：“别忘了过几天我们结婚，他们还要一起上台的，有什么话现在说开了，总比在台上吵起来要好吧。”
云霏身形一震。
也对……她差点都忘了这茬了。
她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于是低下头叮嘱徐芬：“妈，有什么事你马上给我电话，我就在楼下，不走远。”
徐芬点点头：“好。”
云海眉心几不可见地一蹙，似乎对云霏如此防备他有些不满，但很快便将情绪掩盖了下去，恢复了一脸淡漠的神情。
叶远溪连拖带拽地将她拎出了门口。
云霏在门口气得叉腰：“你为什么要帮着他？”
这个他，自然指的就是云海。
叶远溪无辜地耸了耸肩：“你没看出来妈也想单独和爸相处吗？我现在很怀疑，是不是我们吃饭的时候爸已经到了，所以妈才让你不要回来了。”
云霏：“……？”
她有些狐疑：“是这样的吗？”
怎么好像她们两人对事实认知有些不一样？
叶远溪挺有把握地说：“反正不是来踢馆的，两人吵不起来就行了。”
电梯载着她们到了一楼，叶远溪将人牵在手里，就像在遛一只宠物。
“好像没地方可去了，还是车里暖和点，去车里等吧。”她提议。
“好。”云霏没什么意见，只要在这附近，徐芬想找她的时候随时能找到就好了。
叶远溪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坏笑。
车里啊……
单纯的云霏不知道，有车不就约等于有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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