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霏没有等到叶远溪,却等来了一个意外的电话。
她左手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右手拿起桌上坚持不懈响着的手机。
外地号码——青州？
她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着有关于青州的印象,直到电话铃声歇了下去，她也没想出自己和青州会有什么联系。
那都是跨越半个中国的地方了。
她不甚在意地搁下手机,琢磨着大约又是什么骚扰电话。如果有事，对方肯定还会再打来的。
这想法刚一出现，电话就又响了起来。
云霏：“……”想什么来什么，真是棒棒哒。
她手指划开屏幕,按下扬声器。
对面的声音有些嘈杂,说话的人语速很快，听上去有些着急：“您好,请问是云霏小姐吗？”
云霏：“对我是。”
“您好，我们这里是青州疗养院，请问您是徐芬女士的家属吗？”
云霏瞳孔骤然一缩,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她从来没想过,离开这么多年后,有一天还会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
她手中用来擦头发的毛巾没了支撑,顺着僵住的手滑落在地上。
见云霏这边突然没了声音，对方连声问道：“您好？您好？能听见吗？”
云霏喉头上下滚动着,鼻子有些发酸，一个“是”字梗在喉咙里,迟迟说不出话来。
对方抱怨了句：“好像信号又不好了,我挂了再打吧。”
云霏忙伸出双手捧起电话,因为手抖,拿了好几次才将电话拿稳：“您好，您好，我能听见，我是她家属，您说。”
对方如释重负：“可算找到了。”
“青州昨天发生了大地震，疗养院一部分房屋受损了，所幸她当时不在房内休息。我们已经给她做了全面检查，她只是刮擦受了些皮外伤，但人一直昏迷着，可能是惊吓过度后的应激反应，现在医院非常缺人手，我们没法给她最好的照顾，您现在是否方便过来一下？”
“好的好的。”云霏一叠声地应下，“您把地址给我，我马上过来。”
疗养院的档案室塌了一半，不少人入院登记时填的基本信息都被埋在了下面，找都找不出来。
但青州疗养院里住的大多是青州本地居民，家属们在地震发生后第一时间纷纷赶到，该照顾的照顾，该领走的领走，只有徐芬和几个无儿无女的老人因为无人认领，还孤苦无依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院方花了一天时间，勉强清理了一下现场，找到了徐芬入院时填的登记表。
这才有了后来的电话。
云霏顾不上擦头发，脚从掉在地上的毛巾上踩过去了都没发觉，只紧张地等待着叶远溪接起电话。
三声响过后，叶远溪温柔的声音传来，带着些戏谑调笑：“怎么，半小时不到就想我了？”
云霏急得快要哭了：“你现在能不能来接我一下？”
叶远溪突然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讶然道：“这是怎么了？我已经在去的路上了。”
云霏：“……”
叶远溪：“哦不是，海上，家衡的游艇。”
正在开船的叶家衡一脸冷漠。
云霏：“我这就去码头。”
*
叶远溪到的时候，远远看见码头探照灯下一个纤瘦的身影，双手抱在胸前，冷得整个人都蜷成了一团，直打哆嗦。
叶远溪没有片刻停留，立刻就朝她跑了过去。
云霏潮湿的头发经过海边冷风的洗礼，已经成了一坨冰渣渣，毫无形象地在她头上瘫成了一团。
叶远溪何时见过她如此狼狈的模样，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怎么半小时前两人视频的时候还好好的，她就去找一下叶家衡，她就把自己弄成了这副鬼样子。
叶远溪忍不住皱起眉头。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小丫头慌乱成这样？！
她脱下外套，动作温柔地将她整个人裹在怀里，右手安抚似地拍着她后背，像在哄一个无助的小孩。
“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云霏已经在寒风中冻成了一条傻狗，整个人木惺惺的，叶远溪的问话从她左耳朵进，还没过脑子，就又从她右耳朵出来了。
叶远溪见她一脸迷茫地看着自己，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初冬的海风那么冷，她吹个十分钟，还不把脑子给吹坏了？！本来就不聪明，现在更是雪上加霜，哎……
“走吧，船里暖和。”叶远溪右手绕过云霏后背，扶住她右侧胳膊，“还能走吗？”
云霏迟钝地点头：“能。”
话音刚落，她就被现实无情打了脸。
她才刚迈出一步，膝盖突然一软就要往下倒，幸好叶远溪扶住了她，不然她肯定要提前拜年了。
叶远溪无奈地叹了口气，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云霏没什么重量，叶远溪抱得很轻松：“不能走就直说，逞什么能，最后还不是一样要我抱。”
“……”云霏现在心如乱麻，连害羞都忘了，一瞬间的愣神后，就心安理得地将脸埋进叶远溪肩窝，蹭了蹭，“我本来是想自己走的。”
叶家衡杵在一旁，似乎想伸手帮忙，又好像觉得不妥，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又松开又攥紧，一脸挣扎。
叶远溪经过他身旁，懒懒地瞥了他一眼：“去开船，别人家媳妇有什么好看的，想要自己去找。”
叶家衡：“……”
你这个小白眼狼。
叶远溪抱着云霏上船后就将暖气调到了最大，她指尖揉了揉云霏冰凉冰凉的头发，眉心蹙得更紧了。
“叶家衡，有吹风机吗？”叶远溪隔空问了声。
叶家衡冷得一如既往：“没有。”
叶远溪：“你这什么垃圾游艇。”
叶家衡：“……”
他差点被气得在驾驶舱原地爆炸，你嫌弃你有本事别找我啊！你有本事自己去买啊！
没想到叶远溪还真有这种想法，她“啧”了一声后，自言自语般喃了句：“游艇开起来太麻烦，要不我还是去准备一辆私人飞机吧。”
叶家衡：“……”
呵……看来我这游艇上吹风机没有，吹牛机倒是有一个，活的！
叶远溪说归说，找东西的动作可没停。
她翻来翻去，最终还是看上了桌子上放着的一整包纸巾。
行吧，先凑合着用吧。
她抽出几张叠在手里，走到云霏身侧开始给她擦头发。
云霏感受到头顶不轻不重的力度，后知后觉地抬起头：“诶？？？”
叶远溪没好气地说：“别动！再不擦干就该感冒了。”
云霏老老实实：“哦……”
船上的温暖终于让云霏有了些脚踏实地的感觉。
叶远溪又换了几张纸巾，擦得专注而认真。
“这么急着叫我来，肯定不是想我了吧？”叶远溪试图让氛围变得轻松些，云霏太反常了，肯定没什么好事。
云霏将眼神从地上投射到叶远溪身上：“嗯，对。有个事情挺急的，也很重要，可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找谁。”
叶远溪微微挑眉，云霏的依赖让她觉得极度舒适，她唇角不由自主地扬起，然后发现场合不太对，又敛了下来，故作平静地问她：“所以究竟是什么事？”
云霏略显苍白的嘴唇抿了抿，沉默半晌，低声说：“我今天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我妈出了点意外，我今晚必须去找她，你能陪我一起吗？”
我很久没见她了，不知该怎么面对她，云霏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默默地在心里补充道，我想在我无助的时候，那个我最珍爱的你，能够给我支持的力量。
叶远溪有一瞬间的愣神，她垂眸思索了一下，然后说：“你等我一下，我去安排下工作，然后陪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