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父正在家里,病病歪歪地躺在床上。
夜已经深了。
管家端来治疗心脏的药，将其混在牛奶里，“先生,医生嘱咐的，您该喝药了。”
周父端起来,皱着眉头，小口小口地呷着。昏暗的房间里，只点了两盏暖橘色的小台灯,将周父整个人映照得有如博物馆中的蜡像,诡异、了无生气。
“小周还没回来？”
“少爷谈生意去了。”管家一丝不苟地回答。
周父扫了一眼墙上挂着的珐琅花鸟时钟，“也该回来了。”
“好。我这就去催。”管家收起银托盘和琥珀碗。
然而，还没等他离开房间,周父床头的手机陡然响起。刺耳的铃声,在昏暗的房间里，让人心中发凉。
周父接起来,是医院。
“周小舟家属吗？周小舟经抢救无效死亡。”
骗子。
周父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
管家早已离开。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周父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这满目的堂皇富丽,并不能像往常那样,让他感到愉悦。
金色的窗棂有如黄金的牢笼,牢牢将他定在房间里,寸步不得翻身。
周父忽然感到不安。
他颤颤巍巍地从床上站起来,拄着拐杖，“管家！管家！”
盘旋的楼梯呈s形从二楼旋绕而下，周父看见，管家从阴影里盘旋着拾级而上，神情露出恰到好处的哀戚。
“先生,少爷的手机打通以后，是医院的人接的。医院的医生说，少爷刚刚车祸去世。请您节哀。”
周父想起刚才那通电话。不是骗子，是真的？小舟死了？……
不，不可能。
周父冲回房间里，拿起自己手机，拨通周小舟的号码。自从周小舟进入娱乐圈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亲自给他打电话。
“嘟——嘟——”两下忙音过后，电话被接起。
“我找周小舟。”周父哑着声音道。
“抱歉，这部电话的主人，刚刚已经离世了。”通话背景里，可以听见有人问，“谁打来的？是患者家属吗？”
周小舟真的在医院。刚才那通电话。还有管家说的，都是真的。
周小舟真的死了。
他感到一阵虚脱，双腿发软。“扑通——”一下，他栽倒在地，晕了过去。电话没有挂断，听筒另一半，传来“喂——喂——”的声音。
管家走上前，将手机从周父手里拿出来，“您那边应该是s市中心医院吧？我需要一辆救护车。有人晕倒了。”
*
周父缓缓睁开眼睛。
抢救很成功，他已经回到了自己卧室。家庭医生刚刚来为他做过检查，状况平稳，暂无大碍。
管家引着高瑜走进房间，“大小姐，请。”对周父和周小舟都戴着职业面具的管家，在高瑜面前，竟露出了几分真实模样。
高瑜瞥一眼周父，冷漠道，“公司股东让我来看看你。”
周父刚刚死里逃生，对高瑜罕见地生出了亲近之情。然而，只这一句话，周父立刻将自己那点温情脉脉的心思收了。
“我还没死呢。凯旋世纪轮不到你当家。”
“哦，那没事了。”高瑜起身就走。
周父被她搞得几欲吐血。
管家送高瑜出去，难得地说了几句中肯话。
“大小姐，先生现在没几天活头了。你就哄他开心开心。”
管家是高瑜母亲生前的心腹。对着她，高瑜也肯说几句实话。
“他你还不知道？得寸进尺。哄他开心，是几句好话就能打发的吗。”
周父的贪得无厌，管家深有体会。
“可是，大小姐，周父在一天，您回凯旋世纪，就需要他点头。您难道不想回去吗？”
“不想。”高瑜简单回答道。
她已经拿到足够的资金，另起炉灶。不需要再给周家打工。
已经可以放手了。
但管家并不这样认为。
在她的精心照料之下，周父的身体有如秋天落叶，逐渐凋零萎缩。
等到冬天来临，周父的生命，连同院子里一树的枯叶，彻底走向生命的尽头。
兜兜转转，凯旋世纪又回到了高瑜手上。对此，众股东十分满意。高瑜工作能力有目共睹，几乎没人怀疑，她会带着凯旋世纪再上一个新台阶。
除了高瑜自己。
她叫来凯旋世纪的律师天团，语气平淡地说，“申请破产吧。”
“高总？！”律师天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高瑜无意做解释。挥挥手让人走了。
曾经，她以为，把凯旋世纪从周父手里夺过来，是对他的报复。曾经，她以为，把凯旋世纪经营好，向周父证明自己，是对他的报复。
后来，她想明白了。把凯旋世纪毁了，才是对他最大的报复。她高瑜的名字，不需要凯旋世纪证明。但周父和周家的名字需要。
当初，他们可以因为莫须有的假新闻要她卸任。现在，她也可以因为心情不好准备破产。
现在，是她说的算了。
*
林素梦听说周小舟去世的消息，感到不可思议。
娱乐新闻上，有关他去世的消息铺天盖地。不管怎么说，周小舟也是前流量偶像。营销号纷纷下场，深扒他去世的细节和隐情。
林素梦想起自己和他的最后一次通话，忽然发现，当时，他的话中透露着诡异。而她之前，忽略了。
他做梦，梦见返回一切的起点。林素梦在服用万用解药之前，脑海中也会时不时浮现从前的记忆。
特工须知里写过，返回点是一切的起点，也是一切结束的终点。
如果，周小舟和她一样，也是被清退安置的特工……
那么，周小舟的死或许不是意外，而是系统发现情节开始失控，刻意安排。
是在警示她，不要反抗吗？接下来，还会有很恶劣的事情发生吗？
留给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周小舟和周父的葬礼上，林素梦久违地见到了高瑜。她递上一束白菊花，请高瑜节哀。
高瑜无声地翻了个白眼。
“凯旋世纪，你打算怎么办？应该会让你接手吧。”
“申请破产。现有资产全部卖掉。你可以去看看。听说，他们把那些土地和楼盘，卖得很便宜。”
“不后悔？”
高瑜再次无声地翻了个白眼。好像在说蠢货。别人这么问我就算了，你也问这么傻的话。
前来吊唁的人越聚越多，高瑜不胜其烦，打算进里间躲一躲。临走之前，她对林素梦说，“凯旋长租公寓是我的心血。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说完她战略性的停顿了一下。
“要让我接手？”
高瑜耸耸肩，“如果你愿意的话。你要不愿意我就把它捐出去。”
凯旋公寓也是林素梦蹿红道路上，不可或缺的助力。有机会给凯旋公寓出力，她当然没有不愿意。
高瑜满意点头，“交给你了。”
凯旋公寓并不包含地皮，只包含地皮之上，高瑜盖起来的房子。公寓的经营方针经过几次调整，最终确定为只针对年轻女性，解决年轻女性独居不安全的问题。
公寓一层配备有保安，物业负责公寓日常维护。非常适合忙于工作，没时间打理家事的年轻职业女性。
林素梦能理解为什么高瑜一定要把凯旋公寓交给她运营。
当时，高瑜提出只针对纯女性客户的时候，就遭到了凯旋世纪董事会的强烈反对。实际上，高瑜离开凯旋世纪的这段时间，已经有人提出，要改变经营策略。
可以想见，如果要是把公寓交给其他任何人，那么纯女性公寓的概念，必然无法持续运营。如果她是高瑜，她也会把公寓交给自己信任的人。
林素梦不会辜负高瑜的信任的。
她用当初宣传小梦盲盒的势头，重启凯旋公寓的宣传方案。小梦盲盒的用户。很大一部分就是年轻女性。这种宣传，相当于把小梦盲盒的用户，部分迁移到凯旋公寓上。
林素梦算了这样一笔账。如果可以以一年10万的租金，将凯旋公寓租给10万客户。那么光凭租金她的收入就可以有一百亿。
那都是真真实实的收入。她就不相信，做到这一步，系统还能不认帐？
然而问题是，凯旋公寓并没有那么大规模，无法提供10万公寓。s市的房租，也无法达到10万一年。
如果自己建房，她没有那么强的实力，也没有那么多资金。林素梦沉思良久，有了一个空手套白狼的办法：从房主手中收房，再由她统一出租。
这样，她不用付出多少成本，还可以从中赚差价。
说这么办就这么办。林素梦开始在全国各个城市收房。高瑜听说她的计划以后，心里暗暗赞叹，这姐妹简直就是天才。
凯旋公寓开始了新一轮轰轰烈烈的扩张。从s市到d市到首都，先后多家公寓落座挂牌。
第一笔订单签出去了，第二笔订单签出去了……等签到第四十万九千七百一十三笔订单的时候，林素梦终于收到系统提示。
【当前进度：14556365748.31/10000000000】
【“加把劲一百亿任务”已完成！】
可是这一次，没有任何关于额外奖励的提示了。
系统似乎不太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