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格谈妥后,冯艺宣将装着林素梦欠网贷证据的信封交给李平。
“好好利用。别浪费。”
李平死死地攥住信封，就像攥住自己全副身家性命。
“那是当然的。”
与冯艺宣告别后，李平直奔工作室,没有按照他惯常的套路，爆料前先预告,而是直接把林素梦欠网贷的黑料一次性释出。
配文：有关林素梦与网络借贷app的纠纷。
众所周知，字数越少，瓜越大。
当红娱乐明星,居然深陷互联网借贷,而且欠钱不还。这可比什么红毯图和暧昧恋爱吸引眼球多了。
李平围脖发出不到十分钟，评论区已经刷出上千条：
“卧槽！康康我刷出了什么！”
“这已经不属于娱乐新闻，而是社会新闻了吧。”
“林素梦接戏拍综艺做宣传不少赚,居然欠钱不还？人品有问题。”
“楼上,看日期，欠钱的时候她还没翻红。”
“说不定现在已经还清了。谁还没有少不更事的时候。”
一边倒diss林素梦的情况并没有出现。
如今的她,已经不是刚穿来的时候,稍有些负面新闻,就会收到一片差评的三十八线小明星。现在的她是“金浣熊奖”视后,有眼光的科研赞助人,圈内隐形富婆,路人基本盘无比稳。
怎么会因为这些小动作就伤了根本。
更不用提,还有她的宇宙最强队友,王秋爽保驾护航。
王秋爽一直实时关注围脖舆论动态，看见李平所发的围脖后，心想，终于等到启动“救命方案”的这一天。
林素梦欠网贷的黑料，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为了将损失降到最低，她们此前已经进行过无数遍公关预演，连公关文稿和公关材料，都是现成的。
王秋爽熟练地打开名为“救命方案”的文件夹，登录林素梦工作室官v账号，在李平发出围脖后不到半个小时，做出了回复。
文案：关于林素梦小姐并未从网络借贷app借款的声明。
配图是一份盖有公章的声明。声明里称，该公司的数据库曾经遭遇黑客攻击，篡改了内部数据。网络上流传的所有近两年内该公司的客户资料均不可信。请大家不要被盲目误导。
林素梦的借款时间刚好就在两年以内。这篇声明虽然通篇未提林素梦的名字，但却把她摘了个干干净净。
声明一出，网络评论更是一片和谐：
“工作室反应好快。给你点个赞不怕你骄傲。”
“官方声明已经出了。李平那条围脖大家不要转，别给他热度。”
“姐姐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这一波明显被黑了啊。”
然而，李平围脖的评论区，就没有这样友好了：
“恰烂钱的营销号！拿假证据污蔑别人，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没有底线！胡乱恰饭！”
“想火想疯了吧。”
李平的手机里，不断弹出类似的新消息提醒，说他恰饭恰钱。李平承认，拿钱办事是他日常工作的一部分，被嘴拿钱他无话可说。但说他造假，恕他不能承认。
正所谓盗亦有道。他偷拍，他一根萝卜两头切，他爱财，但他从不造假。
被质疑这点，简直等于质疑他所剩不多的职业操守。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平抓起电话，愤怒地拨通冯艺宣的号码。
第一下忙音还没响完，电话就接通了。
“我刚好要给你打。没想到你的电话先过来了。”冯艺宣平静地说。
李平诘问的话，一下子全部卡在喉咙里。他想过无数种可能，想过对手打击报复，想过冯艺宣拿假料骗他。但忽然，他觉得自己所有的猜测，全部荒唐的可笑。
冯艺宣也是娱乐圈有头有脸的小花。拿假料骗他，对冯艺宣有什么好处？
应该不是冯艺宣给他做的套。想通这点，李平说出口的话也软和了不少，“你给的料不对。”他只是陈述了客观事实。
“我的料没有问题。”
她亲自从叶南秋书房里找出来的东西，不会有错。叶南秋不会把错误的把柄那么仔细地收在自己家中。他不会犯那样的低级错误。
“之前只是给了你纸质版。我把电子元数据也发给你。”冯艺宣说，“你发到网上，会有专业人士证明，这些数据没有被篡改过。”
李平默了默，“你给的东西，已经出过一次问题，我凭什么再相信你。”
冯艺宣轻笑一声，“你有其他选择吗？现在网络上，铺天盖地都在质疑你爆假料。想要挽回你的名声，除了证明林素梦真的欠过网贷，你有其他方法？”
确实没有。
现在，李平的感觉就是后悔。他千不该万不该，从冯艺宣的手中接过第一次爆料。就算现在他想从这当中抽身，也由不得他。
从来都只有他坑别人。没想到，居然也被冯艺宣坑了一把。
李平咬咬牙，“把你说的电子材料发过来。”
他心里打定主意，给冯艺宣剩下的款子，他是不会付了。那个女人损害了他的名声，居然还要他给钱？做梦。
不过，他仍然收下了冯艺宣新发的数据，立刻发到围脖上。
配文：我从不爆假料。
围脖评论区再一次炸开锅。
“这是什么东西？求课代表解释！”
“这些是数据访问日志。简单来说，就是记录了这些数据在什么时候，被哪些用户访问过。从他公布的元数据来看，并没有黑客访问记录。”
“会不会他公布的数据是假的？”
“有可能。如果是大佬级别的，确实可以做到修改数据不被察觉。”
“那就不能证明什么啊。”
在后台看见这些信息，李平简直快被气死。冯艺宣到底有没有坑他，李平已经不想管了。他遇到了从业以来的第一次信誉危机。如果不能一鼓作气洗刷名声，这个圈，他以后没法混了。
必须使出杀手锏：找人证，对林素梦进行实名指认。
甚至都不用想，李平就知道这个人证的最合适人选：星芒娱乐的前总裁叶南秋。
按照李平对这些网贷公司的了解，欠钱不还的用户，他们一定会派人前往工作单位催债。如果林素梦果真欠债，时任星芒总裁叶南秋，没有理由不知道。
而且，据他所知，叶南秋现在落魄得很。他一定会渴望，公众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在他身上。他一定会渴望，观赏林素梦登高跌重。
没有人比李平更懂人性的阴暗面。
他拿起外套，戴上帽子，开车前往沈睿经常出没的酒吧一条街。叶南秋失势之后，整日和沈睿厮混，惹出过不少事，圈里人都知道。
李平极有耐心地在酒吧一条街挨家店找人。他运气不错。找到第三家的时候，就看见沈睿和叶南秋坐在吧台旁，沈睿正在与一名年轻女郎搭讪，叶南秋则坐在旁边，侧耳听。
李平走上前，对酒保说，“两杯威士忌，不加冰。”
叶南秋听见他的声音，微微蹙眉。
李平把酒保拿上来的酒，递给他一杯，“叶总，还认识我？你照顾过我生意，记得不记得？”
叶南秋显然想起来了，但他没有说话，默默喝掉了小半杯威士忌。
“我记得，当时叶总为了捧红那个半糊不红的林素梦，可谓煞费苦心呐。可谁能想到，她居然是个欠钱不还的老赖。”
李平极有技巧地停顿一下，观察叶南秋的表情。只见叶南秋嘴唇紧抿，好似回忆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凑近些，压低声音道，“没关系，叶总，你可以说实话。我什么都知道了。网贷公司的数据，在我这里——”
叶南秋心里“咯噔”一下。几个月前，来他家里偷窃的人，是李平？他就这么阴魂不散，和自己过不去？
“你想怎么样？”叶南秋阴郁地问。
李平还以为他被自己说动，“我想让叶总公开作证林素梦欠网贷。毕竟当时的事，你也知晓。”
“不可能。”叶南秋斩钉截铁地拒绝。
“为什么？”
李平还欲追问，只见沈睿招呼酒保再来两杯威士忌。酒来了以后，沈睿自己拿一杯，留一杯在李平跟前，“兄弟，有话慢慢说。先干了这杯。”
说完，沈睿一饮而尽。
对方都干了，李平也不含糊，也一饮而尽。一杯酒刚下肚，他只觉得周围天旋地转，没过几秒，便失去意识，晕倒在吧台上。
沈睿走上前，作势架起他往外走，途中熟练地顺走他口袋里的手机还有车钥匙。
“不该问的问那么多。这些就当作你的学费，好好让你学个乖。”他回头看叶南秋一眼，“等卖了他的车和手机，我们出去好好享受享受。”
叶南秋会意。两个人都露出暧昧不明的笑容。
走出酒吧，沈睿找了个街边长椅，随意把李平扔在上面，之后和叶南秋两个人扬长而去。
长椅前，有一窝浅至脚踝的积水，是白天下雨时积蓄的雨水。
李平睡至夜半，翻了个身，从长椅上跌落，却偏偏面朝下，口鼻没入蓄水的水坑。
第二天，早起打扫卫生的环卫工人，发现有一个成年男人睡在街边。
环卫工人走上前，想要叫醒这个男人。却在触到他冰凉的手背的时候，感到不对劲。
警察到场后，确认当事人死亡。
死者正是李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