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掉的林素梦决定退出《天寻》评论区，专注自己现在的工作。
她点进《勇往直前的姐姐》官微。
官微粉丝数，3万。
同样是未播，刚刚林素梦看到，《天寻》官微的粉丝已经将近一百万了。
这个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啊。
林素梦点进《勇往直前的姐姐》官微最新一条，宣布节目开录的围脖，评论区毁誉参半。
有类似“节目概念非常棒”，“我们需要这种综艺”，“好想看！什么时候播？”的评论，也有比如“谁想看一群老女人唱跳”，“辣鸡策划”，“怎么不搞男星选秀啊？”的评论。
而且评论总体数量不多，只有寥寥几十条。
明显隔壁《天寻》更有爆相。
林素梦：唉。
*
汽车稳稳停下。
她收起手机。
来之前，王秋爽千叮咛万嘱咐，告诉她没有准备好千万别下车。因为只要车门一开，节目组就开始拍了。
林素梦从包里找出小镜子，最后确认自己的妆容，又拿出口红，稍微补补色。
完美。
她打开车门。
深秋季节空气澄澈，太阳高挂。虽说天气清寒，但阳光依然刺眼。
林素梦下了车，不自觉眯起眼睛，手搭凉棚挡在额头。
节目组安排的工作人员等在不远处，身穿黑西装，手拿黑胶阳伞，看见车门打开，他们适时走上前，给人撑伞遮阳。
“谢谢。”
林素梦对他点头致意。
她走进录影棚，扑面而来就感受到了节目组的贫穷。
单独的化妆间没有，单独休息室没有，只有一个公演舞台，还有一个休息大厅，分组小教室还在搭建，听说晚上就能完工。
现在，工人来来往往，电线乱七八糟，施工现场时不时响起“兹——”地电钻声。
林素梦踩着尖头薄底细高跟鞋，一边躲闪往来的工人，一边跳着避开脚下的电线，历尽千辛万险，终于安全抵达休息大厅。
来之前，何蓝英大致给她介绍过嘉宾名单，有影坛的前辈，有歌坛的天后，还有海外出道回国发展的前女团成员，很像那么回事。
但或许因为在林素梦心里，这个节目不靠谱的印象，太过根深蒂固，当她看见休息大厅里，十几二十几个姐姐，三三两两随意而坐，互相闲聊时，她一度怀疑自己在做梦。
等了一会儿，主持人走上前，给大家介绍为她们初舞台进行评级的评委。
评委一号叫珍妮，负责评价舞蹈。
评委二号叫秦清，负责评价声乐。
评委三号叫康丽，负责评价团队协作性。
短暂的介绍结束后，节目组安排姐姐们先进行备采。
备采就是对选手进行采访，问答形式。具体问什么问题，和每名选手在节目里的人设有关。
比如，舞担大魔王人设，备采就会问跳舞经历，几岁开始学舞，平时怎么练习之类的，方便给选手拉好感。
要是大主唱人设，相应地就会问唱歌相关的问题。
每一种人设，都是节目组根据每名选手自身的特点，量身打造而成。
录制期间，每名选手都会有节目组配备的随身编剧。编剧根据选手本人的特点，对人设细节不断调整丰富，力求栩栩如生。
正式开录之前，林素梦也收到了剧本。她满怀期待地打开，猜测节目组或许会给她分配个叛逆酷姐之类的人设，用以配合她赛博朋克的初舞台曲目。
结果，阅读完剧本以后发现，节目组给她的定位是：
拥有蜜汁自信的美丽废物。
啧！什么鬼！
据林素梦的随身编剧透露，这还是王秋爽给节目组提供的灵感。
这是什么样的经纪人啊！
按照剧本要求，林素梦在备采的过程中，需要展现出谜一样的自信，和让人难以抗拒的美貌。
不就是扮演一个美丽的憨憨吗？
她懂。
类似一个坚信自己实力超群，但总是翻车的搞笑女配。
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她扮过。业务熟练，手到擒来，没有难度。
她微微低下头，状似不经意地捋了捋头发，再抬起脸时，之前的林素梦不见了，早已换上另外一副面孔。
五官还是美艳的，没有变化。但她微微抬起下巴颏，女明星的架子拿得十足，表面上看非常傲气，可笑起来的时候，却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
憨气，必须拿捏得死死的。
随身编剧悄悄给她比了一个大拇指。
仅仅改变外在当然不够，言谈举止也要与人设相匹配。
因此，对于备采问题，林素梦选择这样回答：
问题一：你为什么要来这个节目？
林素梦微微侧过脸，直视镜头，异常笃定自信地回答，“我来就是为了c位出道。”
问题二：对于自己的初舞台，你有信心吗？
“当然，非常有信心。”
问题三：在二十八名姐姐中，你觉得自己能排第几？
“必须排第一。”
她憨得恰到好处，想赢的心都写在脸上，不会引起反感，反倒让人觉得，这姑娘是不是脑子不太够用，怎么把自己心里话说出来了。
录制过程中，连在场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捂嘴偷笑。
王秋爽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
她全程围观采访。结束以后，她激动地冲上前，握住林素梦的手。
“素梦，刚才那段采访我看了，非常好！就照着这个节奏来！初舞台好好表现！等节目播出去了，一定能火！你翻红有望啊！！！”
“你确定？”
搞笑女配能红？想要翻红怎么也得是女主剧本吧。
“当然，相信我的眼光。”王秋爽拍拍林素梦的肩膀，“怎么说，你也是带资进组的人，节目组不会亏待你的。”
哦对，差点忘记这茬。
*
初舞台测评即将开始。
主持人走上前，开始给大家介绍测评规则。
首先，每名选手只有一次表演机会，不允许彩排。
艺人表演通常需要提前彩排走位，确认哪里有机位，打什么打光，这样演出的效果才好看。
节目组这么搞，正式上场前，谁都不知道舞台什么情况，对选手的舞台经验要求非常高。
听完主持人介绍的规则以后，二十几名姐姐开始窃窃私语。
林素梦听见，有人说，“太难了吧，这怎么演。”
还有人说，“那我要后面出场。前面出场心里没底。”
现在这个情况，大家都想靠后出场。
人群当中，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我要第十五个出场，这个顺序我先预订了啊。”
“那我第二十个。”
“我第十八个。”
林素梦害怕其他人把好顺序都预订光，赶忙举手，“我第十个！”
然而，几乎与她同时，另外一名选手说道，“我第十个！”
她们两个人对视一眼。
和林素梦一样，想要十号的人，是歌坛初代唱跳天后，谷阿云。
她年轻时舞台风格热烈奔放，最经典的形象是红色舞衣，搭配港风大波浪卷发，嘴里叼着红玫瑰，跳伦巴。
在那个风气偏保守的年代，她的表演曾经给无数少男少女，带来极大的震撼，是一代人心目中的女神。
后来她与富商结婚，便宣布退出歌坛。
算起来，已经将近十年没有在公共场合露面。
没想到何蓝英把她请出山了。
谷阿云很有前辈风范，不和林素梦争抢。她大手一挥，“十号给你。我要十一号。”
“阿云姐，我是十一号。”
林素梦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说话的是rapper，艺名a.t。
a.t十年前女声选秀出道，刚出道的时候确实红过一阵子。但出道即巅峰，后面的十几年都是下坡路。
这种颓势并非突然而来，而是缓慢的，钝刀子割肉，等a.t猛然发觉，她已经没有工作可以接了。
何蓝英的这个综艺，对a.t来说，简直是及时雨。
谷阿云连选两号，都没选成，心里多少有些尴尬。
这时候，主持人站出来道，“各位的出场顺序，将由抽签决定。”
意思是不要自己排序了，你们自己排的顺序节目组不认。
随后，有工作人员拿着小木桶，让大家抽纸条。纸条里写的什么数字，就是第几号出场。
林素梦抽签的手气一向很非。
她已经做好准备，自己可能会抽到四或者五，抽到三也有可能。
但她做梦也没想到，她抽到的数字，竟然是一！
第一个出场！
林素梦的心态瞬间垮掉。
本来就唱跳俱废，还要打头阵，要命。
主持人看见她的序号，对她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素梦姐姐，你可以的！”
不，她不可以。
然而已经没有时间留给她紧张了。
下一秒，公演舞台的灯光打开，评委各就各位，主持人上场。
“《勇往直前的姐姐》初评级正式开始。
“下面有请第一位选手。”
没有观众，没有掌声。
“快！素梦姐，该你了！”
林素梦的随身编剧催促道。
她愣愣地走上台，眼前发黑，脚下发软，大脑短路。她用力回忆歌词和舞蹈动作，却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响不起来。
完了，她完了。
刚才在后台的时候，她怎么没想起来，自己带资进组，可以仗着有后台，要求节目组给她调顺序啊？
太傻了。
音乐前奏响起。
林素梦稳了稳神，勉强记起她背舞蹈动作时，给自己编的顺口溜：
“左脚迈一步——右脚迈一步——弯腰——转身——要酷——”
前奏结束。
林素梦举起话筒，开始唱第一句，“这个城市就像一座废墟——”
按照原定编舞，她需要走到舞台边缘，向观众席伸出手，作挽留状。
然而谁也没想到，下一秒，她一脚踏空。
“扑通——”
从舞台上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