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 48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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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阿婉一怔,她想说你们房子多,所以轮流住,今天她住这里,明天他住那里么?她又想说母亲是出去上香礼佛了,所以不在家里么?

最终她看着丈夫的神色,将这些猜测都吞了回去了,她小声问:“他们分居了?”

两人已经走出了宫门,上了马车,秋声萧萧,秋叶摇落,长街上只有他们这一辆马车,越发显得寂寥。

“嗯。”建威大将军夫妻不和,这已经是公开的事儿。他们夫妻俩除了公开的节日会一起出席之外,一年到头,都见不了两面。

林阿婉只觉非常吃惊,她亦想起了前几日在边城丈夫与他讲过的父母的过往。他们不顾家人反对,私奔到边城,过着清贫但甜蜜的日子,两人什么事儿都要在一起做。

阿婉想到新婚当夜的情形,瞬时脸都红了。

今日自己也上了大妆,丈夫不会还要那般,那般,太羞人了……

曲寒霄本来等妻子询问,却不见她开口,微微转身望着她,却见她一脸娇羞,眼中水光荡漾,不知道在想什么,妩媚极了。

曲寒霄的气息一粗,立时就吻上了她娇艳的红唇,道:“如今你不怕花妆了吧。”

林阿婉攀着丈夫的肩膀,只觉他火热的怀抱瞬时将她包裹起来。他时而温柔时而热烈,不让她说出一个反对的字,也不许她有一刻逃离。

车子外秋风呼啸,而自己就像是这秋风中瑟缩在枝头的落叶,被那疾风吹拂着,飘飘荡荡,落入水面,随即沉入清澈寒凉的水中。

落叶一路下沉,沉入湖底,被湖泥紧紧挤压,包裹,深深地埋入地心,靠近那涌流的地心的火焰。燃烧起来,永不熄灭。

皇宫册封之后,第二日便送来了一品夫人的大礼服。珠翠牡丹金冠,云霞翟文霞帔褙子,大红纻丝大袖衫,刺绣精美做工精良。

丫头们围着她,亦十分惊叹:“恭喜夫人!”

林阿婉微红了脸,这样一比,她更明白了自己出嫁之时,丈夫准备的那些嫁妆有多丰厚了。那些精美的衣服的材质做工,竟不比这宫中的赐服差。

白猫小风和阿苗懒洋洋躺在她的脚底下,喵了一声,似乎在夸赞她的美丽。

她穿上这一品夫人的礼服,望着镜中的人,还是觉得仿佛梦一样。自己就这样变成了一品夫人了么?

就是她最大胆的梦想中,都不曾出现这样的情形。却见镜中又出现了一个英俊之极的青年,他深深地望着她。

她娇俏白皙的脸颊瞬时红了,在梦中她从不曾想过会与他像现在这般亲密无间,夜夜温存无限。

青年朝她俯下身来,而她亦微微仰头,两人双唇轻触之时,都不由浑身一颤,只觉甜蜜从心底里汩汩而出,似乎没有尽头。

曲寒霄在她唇齿之间辗转,轻声道:“娘子,明日我就去兵部点卯了。你在家中不要太累。那些改良衣服,新制皮影都可以慢慢做。我们有的是时间。”

林阿婉搂紧了丈夫。这广大的将军府,她还没有走遍,将军府中的人,她还没有都认住。闫嬷嬷带着徐大婶和刘大嫂两人一直忙着在清点内务。将军已经有三年没有归家,府中有无数事情要呈报检验。

自打从宫里回来,她就与丈夫一起忙得不可开交。她还以为丈夫会多休沐几日,没想到明日他就要上朝去了。

曲寒霄只觉今日的小娇妻比往日更加热情。他心里明白她这是舍不得自己,可是她被他逗弄得脸红心跳,身软如绵,却始终不说一句挽留的话。

如此识大体的小姑娘,不愧是大将军的妻子。只是他就更加着意温存,以示嘉奖。

第二天曲寒霄神清气爽地去上朝了,而林阿婉差点儿爬不起来了。偏生今日还有许多小姐们要来找她,商议那新裙子的事宜。

她早上只能让星雨使劲儿给自己拍粉,画了个大大的浓妆,为了压住妆容又赶紧寻出来艳丽张扬的衣服。

这般装扮起来,清纯中透着妖娆,显得艳光四射。

林阿婉望着陌生的自己,只觉自己婚后似乎不太一样了,腰身更窈窕,曲线更玲珑了。

她脸一红,不去想曲寒霄的肆意温存。

当下小姐们到来,看到这般艳光照人的林阿婉,都大大夸赞了一番。

大家都是第一次来大将军府,对这宅邸十分好奇,希望林阿婉带着她们四处转转。

林阿婉便带着她们去花园走走。这花园十分广大,亭台楼阁花木遍植,时逢秋日,金菊绽放,与红枫相映,亦是一片绚烂。

邵阳公主道:“听闻大将军当初开府之时,是父皇特意督造的。一应园林布置都独具匠心,是本朝园林府邸中的翘楚。今日一见,果真不凡。夫人,以后还请多多办宴会,不负这园中盛景呀。”

林阿婉一怔,众小姐们亦极口称赞:“如今夫人来京了,带了与众不同的西北风尚,连这园子一起,都不要藏起来。”

许任雯目光一闪道:“表嫂,你说花样子要一个月以后才能得。那为您做裙子的裁缝,可能请出来一见?”

林阿婉便叫香舞出来与众人见面。香舞本是京城有名的绣娘,技艺高超。在座的小姐们,许多都与她打过交道。

如今香舞出来,与大家微笑着打招呼。众小姐一时有人觉得尴尬,有人则心中十分感叹。

香舞当初是惹上了不该惹的权贵,才被百般刁难,生意也做不下去了。

她虽求众小姐夫人们为她转圜,但对方地位太高。众人有的是惹不起对方,爱莫能助,也有人怕麻烦不愿出手,更有人可以帮她,但开出条件要她卖身入府的。

香舞在这危急之时,碰到大将军府人急招人,立刻托着人进来避祸。

这些她求过的贵女中,邵阳公主待她最好,帮她打发了几次无赖,也要她索性入宫吧。但是她想到一入宫门深似海,不得自由,她还是将这条路放到了最后。

邵阳公主看到香舞,不由放下脸来道:“本宫说京城里如何就从地里突然蹦出个能干人来。原来是老相识呀。香舞,果然是本宫这公主府庙小,留不住你这尊大神呀。”

林阿婉一怔,她对香舞的过往一无所知,不明白她们在打什么哑谜。

却见香舞笑着给邵阳公主斟了一杯茶道:“公主您雪中送炭的恩德,香舞没齿不忘。只是大将军府,与我签的是三年活契,而且我那铺子门面的收入,将军府也开恩留给我了。”

邵阳公主一听,脸微微一红,不由对林阿婉道:“夫人,大将军府真是待人厚道。”

这样的条件,将军府还要为香舞顶住那位权贵,在座的小姐们没人能开得出来。也不怪香舞会投入大将军府中了。

却听兵部侍郎家的冯小姐道:“香舞,你会做那般皮面雕刻的裙子,缘何以前从来不露?若你显露这门技艺,说不得你那未婚夫也不会逼得你走投无路。”

她这话说得既不善且无礼。

林阿婉不由皱眉道:“冯小姐,我倒不明白了,坏人祸害好人,如何不说坏人凶残,反过来埋汰好人做得不好呢?这是什么道理,小姐与我说说。”

那冯小姐不由面红耳赤,她看林阿婉总是笑眯眯,十分和善的模样,没想到会在她这里吃了排头。

香舞亦惊讶地道:“香舞并不会皮面雕刻,若说的是前日将军夫人穿的那身裙子上的装饰,那是我家夫人自己做的。”

众小姐们不由大惊,都望向林阿婉。

“原来夫人这般心灵手巧。那本宫的裙子还要麻烦夫人了。”邵阳公主立时笑道。

林阿婉听着大家的夸奖,却只觉阵阵心疼。

她那亮面子皮影,自己精心打磨了许久,才得了个仙宫一角,如今变成了她裙子一角。再多的,她现在可变不出来。

她只笑眯眯道:“多谢公主厚爱,只是这皮面雕刻的工序十分复杂,急不得呢。”

邵阳公主笑了道:“不急,本宫反正是第一条。夫人您慢慢做。”

那许任雯则微笑道:“表嫂,我听闻已经有人去西北采买了。想来这是西北的特色吧?”

众人一听,这个有人,怕就是她自己吧。她倒聪明,当下众人也起了心思。

林阿婉一怔,笑了道:“不是呀,这是我林家家传的手艺。那人怕是要空跑一趟西北了。”

许任雯微微一笑,似乎不太相信。

林阿婉提到西北,却不由有些思念爷爷和得胜班的师兄弟们了。

她已经跟曲寒霄商量,送信请他们来京城小住。如今她面了圣,心里又有了个新的主意。京里居然不流行影戏,那我们得胜班来了,岂不是独一份了?爷爷一定很高兴。

送走了这一波小姐们,后面又来了好几波小姐们,大家都要求去大将军宅子里转转。转转就转转,曲寒霄上朝去了,也没什么忌讳。

她们夸了夸花园,接下来林阿婉的日子就清闲了。

林阿婉有些奇怪,只问大丫头:“月柳姐姐,今日有谁来拜访么?”

月柳翻了翻道:“夫人,原本有三位小姐一位夫人说要来,但是她们前日送信来说,家里事儿忙,要为重阳做准备,就先不来了。只请姑娘不要忘了她们的裙子。”

她问月柳:“那明日呢,后天呢?还有谁要来么?”

却听月柳道:“夫人,这几日除了邵阳公主和表小姐许姑娘之外,没人再来了。”

林阿婉一怔,虽然她心里一直有个猜测,可是不会是真的吧?

香舞轻声笑道:“方看到刘大嫂,说前日又在前面书房截住了一位‘迷路’的小姐。想来如今她们都知道了,大将军上朝去了,不在家中。她们再来得勤,也偶遇不了吧?”

月柳看了一眼香舞道:“别浑说。”

林阿婉也没想到自己的猜测居然多半是真的。

她一时脸一红,也不由好奇地道:“夫君如今新婚,她们都是有身份的小姐,应当不肯来做妾吧?”

众位丫头们不由都笑了。香舞心中一动道:“夫人,您与将军这般好,怎么也要等您生下一男半女之后,再为将军张罗纳妾吧?”

月柳眉头微皱,这香舞,主子房里的事儿也是她能打听的么?

林阿婉又怔住了,她不由脱口而出道:“可是,当初我与将军议亲的时候,大将军许诺我爷爷,以后不纳妾,他只有我一个呀。”

这下轮到众丫头们惊讶了。

那花树不由道:“男子三妻四妾,图人口热闹,开枝散叶,这富贵人家里都是很平常的事儿。只要家里规矩好,不宠妻灭妾的都是好人家了。我从未听闻男子会做如此许诺。大将军果然是我大承的真男儿。”

林阿婉没想到花树是最寡言的一个,如今说出来的话,却正中她的心。她眉眼一弯道:“那是了。大将军是我大承最好的男子啦。”

众丫头们望着这位娇俏可人的小夫人,一时都有些脸红。

她居然在众人面前,这般毫不害羞地夸赞自己新婚夫君。这份赤子之心,着实令人歆羡。

想来大将军也是因此而格外看重夫人吧?

月柳、星雨和香舞三人都不禁道:“夫人好福气,大将军真是情意深重的好男儿。”

月柳看了一眼香舞,见她面上虽笑着,但是眼睛里却有几分若有所思。她心中也是一惊。

将她们招入将军府的蔚管家,是月柳的亲舅舅。来的时候,舅舅对她千叮咛万嘱咐,告诉她千万不可存什么歪心,她只管一心一意侍奉大将军夫人,将来定有好结果。

进府里来之后,前日那左大管家又叮嘱了一遍。

这府里上上下下,原本都不用丫头们。大家看着她们都既客气又疏离。倒是这位小夫人,为人既风趣又温柔,又大方,很好相处。

大家是一同进来的,她也不想因香舞一人之失,带累了所有姑娘。

只听林阿婉笑着说:“她们不来,我清闲了呀。今日我给大家下厨,做我们西北的特产,给大家搓莜面鱼鱼如何?”

月柳立时道:“这个新鲜,我没见过,我这就给夫人和面去。”说着她目视香舞,让她跟着过来。

香舞目光一闪,只得跟了出来。

两人走到僻静的地方,月柳正要开口,却听香舞道:“姐姐不必说了,我只问姐姐一句话。像大将军这样的当世英杰,大承还能再找出第二个来?”

月柳一震,竟没想到香舞这般直白。

月柳转过身来,凝视着她道:“天上的月亮好,太阳更好,都找不出第二个来。只是你登天梯也探不到。香舞,你没听到夫人的话么?大将军不纳妾。”

香舞笑了道:“不是妾更好了,我乐得自由自在。月柳,你也是在大户人家里待过的,当是什么事儿都见过。只要我得了实际好处,若生了孩子,自然什么都有了。我已经看透了这婚嫁之事了。我若没见过大将军,也许会有别的主意。如今我见过了,再叫我去找个别的人,那却不能了。”

月柳眉头紧皱,没想到香舞这么个聪明人,竟是要走死胡同。她正要再劝,却听林阿婉和星雨花树笑嘻嘻地从后面过来了。

“什么?您说徐大婶和刘大嫂都会武艺?是不是你们西北来的都会武艺?夫人您会么?”

林阿婉脸一红,这个还真不会。但是她想到夫君答应她的事儿,又笑了道:“我很快就会了。你们等着看吧。”

一众小丫头簇拥着她们过来。星雨看到她俩,道:“哇,你们是不是偷懒,给夫人和的面呢?”

月柳和香舞立时道:“方才想起个新衣服样子,商量了两句。”

林阿婉在将军府中的日子快活似神仙,只是很快就到了要去见公婆的日子了。前一天晚上林阿婉就开始发愁,都少吃了半碗饭。

曲寒霄看着她的小脸微皱的模样,放下筷子故意问:“今天谁做的饭?”

林阿婉吓了一跳,小声问:“不好吃么?”

曲寒霄看她扑扇着眼睛的可爱模样,他的脸微沉,却伸手摸着她的脸颊道:“是啊。我妻都吃瘦了。”

林阿婉这才反应过来他在逗自己,她脸一红。却见丫头们早就避出去了。

她也就没有拂开丈夫的大掌,反而伸手按住了他的手,在他掌心微微蹭了一蹭,红着脸道:“夫君,今夜,嗯,我们只盖被子聊天可好?”

曲寒霄望着她水汪汪的眼睛,见她如此撒娇地求肯他,他只觉心都化了。

他手臂一伸,将娇软的小姑娘,抱在了自己膝上,沙哑着嗓子道:“好。不过你要侍奉我用饭。”

林阿婉脸红透了,心不由跳得剧烈,但是想到明日见公婆,可不能再带着不妥的痕迹出门。

她当下忽闪着眼睛道:“那是自然,只是,只是夫君要好好吃饭。不要……”不要再吃饭吃的跑到榻上去了。

曲寒霄望着她,心里忽然一惊。虽然是新婚,可是自己竟有些不自觉地沉迷了。

难怪人说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他声音沙哑地道:“不要什么?阿婉每次只说不要,却不说不要什么,为夫如何猜得到?”

林阿婉脸红透了,她夹了一筷子桂花鱼条,喂到了他唇边,道“夫君这鱼肉用了去骨头的鱼,你尝尝吧。”

曲寒霄吞了下去,看着红着脸的小娇妻,在她耳边道:“喔。只是阿婉的骨头哪里去?如何那般软?”

林阿婉想到前夜的种种情状,立时羞得想从他膝盖上跳起来,却被他紧紧拥在怀中,不得动弹。

他轻轻地在她耳边沙哑地道:“别怕。阿婉说什么夫君便听什么。这条鱼,没了骨头,果然不错。”

这一顿饭吃得快凉了,才吃完了。林阿婉吃得浑身是汗。

洗漱过后,曲寒霄还是说到做到,只与她盖被子聊天。只是他们两人是盖一床被子,而他则是咬着她的耳朵,与她聊天。

早上她差点儿睡过头,星雨香舞围着她穿衣梳头的时候,她都没有睁开眼睛。香舞看着她小衣下的种种痕迹,不由脸颊微红。

曲寒霄进来的时候,正看到香舞凝视自己的小娇妻,他不由冷冷道:“还没穿好?”

香舞一惊,立时整理她的衣襟。曲寒霄已经冷冷道:“将裙子放在一边儿,你出去。”

香舞不知道大将军为何忽然如此冷,她不由浑身微微一颤。此时的大将军竟有几分可怖。她立时退了出去。

曲寒霄接手为小娇妻穿衣。今日是婚后初次拜见舅姑,乃是十分隆重的事儿。皇上正好赐了她一品夫人的礼服,今日出门她也挺神气的。

曲寒霄十分麻利不一会儿就给小娇妻穿戴妥当,在她脸颊上偷了一个吻,她还是没醒过来。

星雨站在一边儿只等过来梳妆,小声道:“这,夫人不醒,我不敢下手。只怕万一妆化乱了。”

曲寒霄咬了咬她的耳朵,她轻轻抽气,眼睛还是睁不开。

曲寒霄无奈,如今她倒是不紧张了,只是未免松弛过头了。

他端详着小娇妻,看她闭着眼睛睡着的模样,十分温柔可爱。他便道:“就这样化吧。她睡相很好,不会乱动。”

星雨不由睁大了眼睛,啊,还能这样吗?

却见大将军直接坐在了妆台之前,将夫人拥在了怀中,一只手轻轻托着夫人的脸颊,道:“这个高低如何?”

星雨立时红了脸,她不敢看英俊之极的青年,忙道:“正合适。”

当下立时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打起精神。

这个妆,星雨化的手都抖了,算是画完了。大将军望着镜子中上了妆就十分明艳娇媚的小姑娘,满意地点点头道:“不错。赏十两金子。”

星雨大喜,虽然这工作她是从没做过,难了点儿,但大将军真是大方。她连忙谢过。

当下收拾停当。大将军穿戴都不用丫头们沾手。他自己梳洗完毕,一进门俯身就抱起了依旧睡得昏天黑地的小娇妻,转身就上了轿。

直到快到潇国公府门的时候,天才亮了。曲寒霄看着再不醒不行了,在她耳边轻声道:“阿婉,见公公婆婆了。”

这一声如同石破天惊,方才还微微打着呼的小姑娘,立时睁开了眼睛,猛然从他怀中坐了起来。

若不是曲寒霄闪得快,差一点儿就被她的牡丹金冠磕到了下巴。

“几时了?是不是要迟了?夫君都怪你,都说别闹我了,非要……”

却听曲寒霄轻轻笑了道:“不是阿婉说要,要,要么?”

林阿婉瞬时红了脸,坏心眼的夫君,每次都只让她说一个字,到头来还怨她。不行啊,不能再这般下去了,她一直想摸父亲的书出来看看,但是总是找不到一个人的时候。这次回去,她无论如何要将所有人都支开,一个人瞅瞅了。

不能再被他牵着走了。

曲寒霄望着小娇妻,见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出神了。他伸臂抱着她,撩开了轿帘道:“看到前方那处灯火通明的大宅了么?那就是潇国公府。”

林阿婉当下大惊,立时从轿子中探出头去,才发现那府邸已经近在咫尺了。

她立时慌了手脚:“啊,我的词儿,我的词儿。”

曲寒霄从怀中掏出对折的一张纸来:“你的词儿。”

林阿婉忙一把抢了过去,飞快地看了一遍。这是她事先准备好的各种流程和要说的话。

只是此时临时抱佛脚,她只觉脑子里一片浆糊,看了三遍都没看懂上面说什么。

曲寒霄看着小娇妻茫然的眼神,伸手将那张纸从她手中拉了出来,道:“放心吧。我父母都是武将,在礼仪上不太讲究。你别担心。你是进过宫的人。宫里人都没挑出你的错,你公婆那里你也不会有问题。”

这样的话,他说过好多次了,但是此时林阿婉听得最真切。她立时道:“好,夫君你要帮我啊。”

曲寒霄咬了咬她的耳垂:“嗯。帮你。回去要谢我。”

林阿婉不由娇羞地看了他一眼:“趁火打劫呀。”

曲寒霄不禁眼中带着一丝微笑。轿子停了下来,曲寒霄伸臂就抱起她,从轿中下来。

林阿婉一惊。而站在大门口迎接他的大将军府的人,更大吃一惊。

这大将军娶了妻之后,居然这么体贴吗?

他将怀中微红了脸的小娇妻放下,只问门口站着的管家:“我母亲回来了么?”

那管家立时道:“昨夜寅时就已经到了。”

曲寒霄点头,到此他算终于松了口气。母亲总算肯见阿婉。只要肯见面就好办。

他望着今日穿着一品夫人的霞帔,异常娇艳的小姑娘。她脸颊白皙,透着一抹娇羞红晕,眼中依旧残存着一丝不知所措的迷惘,整个人显得更加可爱了。

他牵住了她的手,对那管家道:“通报一声!”

那管家领命,立时道:“开中门!”

当下中门大开,曲寒霄牵着夫人的手,款步迈入了巍峨的潇国公府。

林阿婉既紧张又好奇地看着这座府邸。

秋天璀璨的晨光下,这座府邸显得既庄严又古老。他们车家乃是仅存的开国老将之后。历经无数风雨的大宅,在晨光中掩去了斑驳的岁月痕迹,只现出它生机勃勃的一面。

府中遍植着银杏树,高大的银杏树披着金灿灿的叶子,在秋光中如同碎金一般,将这雕梁画柱的国公府邸衬得更加明丽。

林阿婉与丈夫缓步穿过数个院落,发现这里跟家中一样,到处都摆放着兵器架,而地下的青石砖也多是破碎的。

往来的童仆们也都身材高大,女的全是婆子,不见一个丫头。

林阿婉明白了,怪不得自家也是这般模样,原来丈夫就是在这样的国公府长大的。

只听丈夫轻声道:“再过一个院子就是主院了。我父母应当在那里等我们。阿婉,你在紧张什么?你害怕什么?”

林阿婉一怔,是呀我为什么紧张呢?

“你是害怕他们不喜欢你么?”

林阿婉不由微微点头。

“你是我的妻子,阿婉,我喜欢你不就够了么?”

林阿婉没想到丈夫忽然向自己表白,她的脸不由微红。她小声道:“可是,如果大家都喜欢我,那不是也很好么?”

却听曲寒霄似乎轻轻微叹道:“嗯。只是人不需要那般贪心。阿婉。”

在国公府的院中,早晨的秋风吹过,林阿婉忽然意识到,自己是有些贪心了吧。她只觉困扰自己的担忧,少了许多。

她抬头望着高大英俊的丈夫,是呀,大将军喜欢我,我已经很幸运了。至于别的人是不是喜欢我,那也没那么重要了。

却听曲寒霄道:“阿婉,他们会喜欢你的。”

林阿婉心瞬时一跳,而两人已经来到了那座宽大的院落。这里跟前面的院子一样,院中摆放着无数兵器。

此刻还有十几个兵士拿着刀剑在对打。看到曲寒霄进来,才收了兵器,齐声道:“三少将军,您回来了!”又看着林阿婉道:“三少夫人好!”

林阿婉忙微笑向他们致意。

两人已经走了进来。只见上座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

男子威武英俊,但是更加粗豪,与自己丈夫长得不太相同。女子的唇边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双目如电,直朝林阿婉看过来。

林阿婉唬了一跳,看了一眼,立时垂下眼睛,不敢再看。

曲寒霄望着座上的父母,道:“儿子和媳妇林阿婉,拜见父亲大人,母亲大人。”

林阿婉立时道:“媳妇林阿婉拜见父亲大人,母亲大人。”

两人双双跪在了蒲团上。林阿婉胡乱地想着,其实自己在新婚夜已经拜过公婆一次了,这是第二回吧?

只听座上的中年男人开口了,十分威严:“好。起来吧。”

却见夫君拉她,咦,这样就好了么?这也挺容易的呀。

只听一个淡淡的女子声音响起来道:“急着起来做什么?跪着。”

林阿婉微微一抖,心里一沉。不是吧,不是吧。

曲寒霄抬头看着母亲,她依旧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曲寒霄黑如深潭的眸子里蓄积着无数情绪,最终却化为乌有。

他沉声道:“娘,我在边城被努戈疾风兽追击,瞎着眼睛坠入深崖,九死一生。那时候阿婉握紧我的手,与我不离不弃。在那一刻,我就决心要与她共度一生。”

林阿婉没想到夫君会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她身子微微颤,抬头望着他,只觉晨光照着他的半边脸,那般英俊夺目。

座上的女将军听到儿子的话,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之色。

她似笑非笑的神色终于不见了。她似乎想说什么,又似乎想要走下来,但最终还是只冷淡地道:“起来吧。”

林阿婉大大松了口气,只觉丈夫轻轻拉了拉她,她随之站了起来。

此时座上威严的潇国公,建威大将军车明耀望着他们两人道:“今天留下来,别走了。”

曲寒霄点头。

潇国公转头看着林阿婉道:“在京城可习惯?”

林阿婉没想到竟然是威严的公公,先找她说话。

她立时道:“习惯。京里的气候,跟西北差不多,比西北湿润一些。”

潇国公看着站在自己高大的儿子身边的小姑娘。他想到儿子方才的话,没想到这样一个娇俏的小姑娘会如此勇敢。

他点点头道:“如今是秋天,正是最好的时节,夏天京城比西北热且潮。”

曲寒霄看着父亲尽量想让自己显得和蔼一些,正在和小姑娘尬聊天气。而自己的小姑娘亦紧张的手心都是汗,握紧了自己的手。

却见车明耀忽然想起什么,转头从旁边紫檀木茶几上的托盘上,拿起一个金镶玉白玉镯道:“这个给你,这是我们车家的传家玉镯。是祖上传下来给媳妇的。”

林阿婉立时小心接过来,看那镶金的部分刻着一个车子,显然是刚淬过火,明灿灿的,入手也十分沉重。

她不由眉眼一弯道:“多谢爹爹。”

这一声爹爹,在场几人都不由微微一震。

而林阿婉亦从袖中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递给了车明耀。

“爹爹,眼看重阳要到了,这是我做的茱萸香囊,可明目醒脾。”

车明耀接过了香囊,只觉小小香囊的配色十分符合自己喜好,浅灰色上面的皮面雕刻也很大方。他点头道:“有心了。”

林阿婉转向坐在座中,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们的婆婆。

她一直仰慕的女将军,如今穿着一件对襟袄裙,挽着香云髻,眉目分明,明丽大方。与平常女子不同,她浑身透着洒脱利落。脸上皱纹不多,但是已经两鬓花白,头上没有钗环。她坐在那里就气度不凡。

林阿婉觉得自己丈夫还是长得更像婆婆一些。

她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影偶,道:“夫人,我在西北之时,最喜欢的影戏就是《女将军三打镇川关》,这是我自己刻的影偶。刻的就是这戏里的女将军。”

车明耀一惊,望向儿子。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你怎么事先也不提醒一下你的妻子?

林阿婉只觉座上的许时慧,听到她的话的时候,似乎微微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她的目光亦从凝视着自己转向了她手中的影偶。

也是奇怪,那影偶刻的是一位戎装女将军,英气逼人,眉眼与眼前的许时慧并不像,可是此刻看上去气韵却与她颇为相似。

“过来。”

许时慧淡淡开口了。

林阿婉不由看了一眼丈夫,而曲寒霄则松开了手,示意她不必害怕。

林阿婉便大胆走了过去,将影偶递给了许时慧。

许时慧伸手接了过来,林阿婉不由松了口气。却听许时慧淡淡道:“你叫我什么?”

林阿婉瞬时十分紧张,只觉汗都要冒出来了。却听夫君在身后道:“阿婉,叫娘。”

林阿婉立时反应过来了,她方才其实也想喊娘,可是婆婆明摆着不喜欢她,要是因为她喊了,把婆婆喊跑了,那就尴尬极了。

她立时喜上眉梢,不由眼睛一弯道:“娘,我当时没见过您,不知道您的长相。如今看了才知道婆婆您本人比戏文里更英姿飒爽。我回去就照着您的样子,再刻一个。”

只见许时慧端详着手中的影偶,顺手就放回了袖中,另一只手摊开来,是一双小巧的红宝石景泰蓝耳环。

只听她道:“这是我和你公爹成婚之时,送给我的礼物。那时候我们都很穷,车将军买这耳环,花光了他身上全部的银子。我们之后只能去打零工,才好不容易徒步走到了边城。”

车明耀和曲寒霄都非常震惊地看着她。

而林阿婉小心地接过了这对耳环,她不由道:“好漂亮。娘我一定会好好保存。”

许时慧却淡淡道:“不要保存。如果喜欢就戴起来。我就是因为太喜欢了,一直没有舍得戴,如今也戴不了了。”

车明耀目光一闪,他望着妻子,忽然低沉地道:“若你喜欢,我再……”

许时慧却打断了车明耀后面的话。

她看着林阿婉,肃然道:“林阿婉,你嫁给了他,不惧死亡。但你要知道,人生很长,有些难关比死了还要难过。你可做好准备了么?”

曲寒霄的目光一沉,他凝视着母亲。

林阿婉只觉心尖儿一颤,她只觉婆婆的眸中藏着一丝悲悯。

婆婆的那目光太复杂,她看不懂。而婆婆的话,她也不太懂。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眉眼一弯道:“娘,我只想着眼前的事儿。一年以后的事儿,都觉得离我很远了。我,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做好准备,但是我不怕。”

许时慧望着她,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道:“好。不怕就好。”说着她不禁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道:“还是个小姑娘呢。”

林阿婉只觉她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她不由红了脸道:“我,及笄了,不算小姑娘了。”

许时慧噗嗤笑了一声,这一下,她方才那凛然的距离感瞬时消失了。

她点头道:“很是。已经及笄了。”她站了起来道:“行了,如今见过你了,我就回去了。你有空,就去我府上来找我吧。”

说着她对曲寒霄父子点点头,转身便大踏步出门去了。她竟是连亦顿饭,都不愿意留下来吃。

曲寒霄已经习惯了,倒是车明耀看着妻子如风一般消失的身影,有些发怔。

曲寒霄过来牵住了妻子的手,看她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一对鲜红的耳环。

曲寒霄抬头问父亲:“耳环,真的是你买的吗?”

车明耀回过神来,他皱起眉头,正要训斥,看到了他身边的媳妇,又忍了回去道:“嗯。”

林阿婉眉眼一弯道:“我会听娘的话,戴起来。”

曲寒霄眼神一动,道:“很衬你。”

三人出了这院子,来到前厅。车明耀也想不出来跟这小姑娘能说什么,索性就沉默了。

而曲寒霄则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也不说话。林阿婉脑子里转了无数个话题,可是却又一一将它们全部打消了。

她终于想起她那件重要的事情,觉得这个话题不错。她问道:“爹爹,皇上让我在太后八十寿诞的时候,上山去请太后娘娘,给太后娘娘演影戏。您知道太后娘娘喜欢什么戏码?”

“不知道。”

林阿婉心中一阵泄气,这个话题也不好啊。

却听车明耀咳了一声道:“我和他娘,当年也曾很想要个小姑娘。”

咦,林阿婉抬起头来。连有些走神的曲寒霄,此时都抬头望着父亲。

车明耀看着眼前娇小的女孩子,也很庆幸自己找对了话题。他想了想道:“我们车家这一代的风水不太对。我叔伯兄弟二十几个人,没人生了女孩。所以大家都很想要个小闺女。”

一个小小的娇软的小姑娘,就像眼前的这个喊他爹的小姑娘一般可爱。

林阿婉望着他,读懂了他没有说出口的话。

她眉眼一弯,笑得十分讨喜,道:“爹爹,我们以后是一家人了。您就把我当成您的女儿吧。”

车明耀立时眼睛里闪过光芒。这个儿媳妇太贴心了。

却听曲寒霄冷冷道:“要做女儿,那爹先给你女儿出一份嫁妆吧。”

车明耀瞪着儿子,终于忍不住道:“你要是个闺女,我把半个国公府给你当陪嫁都行!”

林阿婉睁大了眼睛道:“莫非,爹当时盼着相公是个女孩么?”

曲寒霄的脸一黑。

车明耀却望着远处,缓缓道:“怀着老三的时候,夫人忽然很喜欢吃辣。不像生老大和老二那样,喜欢吃酸。不是说酸儿辣女吗?我们就都以为老三是个女儿。夫人还亲手做了许多小裙子。”

林阿婉只觉得很有趣,望向曲寒霄,心想既然准备了裙子,那相公小时候是不是穿过啊?

曲寒霄却只是怔怔望着父亲,眼神之中现出一分挣扎:“爹……”

车明耀忽然站了起来道:“你们俩吃。我,我去看看你娘。她昨天说车坏了,也不知道修好了没。”

说着他大踏步就走出了厅中。

林阿婉大吃一惊,怎么说得好好的,就走了呢?

这初次拜会公公婆婆,一顿饭都没吃完,两个人就都走了。

林阿婉望着丈夫,曲寒霄脸上神色亦有些悲伤。他伸手将她搂回了怀中道:“别担心。他们都很喜欢你。”

林阿婉想着方才公公婆婆的话,长长出了一口气道:“好像是这样的。可是相公,我还是不知道太后娘娘喜欢什么。我们去找娘亲问问吧?”

她只觉丈夫的身子似乎有些僵硬。

随即她听到丈夫轻声叹了口气道:“好。”

“这次要送帖子么?”

“要。”

林阿婉想着方才他们的模样,只觉他们将军府中藏着很多秘密。

她小声问曲寒霄:“夫君,娘亲为何与爹分居啊?爹爹和娘亲他们两人有什么误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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