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慢行驶的御撵里,乾隆看着进来之后一脸闷闷不乐的颖儿,伸手很自然的搂着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道:
“你这是舍不得,还是吃和嘉的醋了?”
这又没哭,倒像是真的醋了和嘉。
他可是听说和嘉和纳亲那父子俩最近很亲近,刚才走的时候,和嘉还哭闹,还是他瞧着她情绪不对无暇顾及和嘉,命三阿哥过去才把孩子抱开。
颖儿一听轻轻的挣扎了一下,不高兴的轻哼了一声。
乾隆看她这般,又道:
“没想到纳亲和阿古达木父子俩小孩缘这么好。”
颖儿本来就不高兴,这话感觉心口被戳了一箭,她咬着牙。
“皇上故意戳臣妾的心是不?”
和女儿吃醋,还要被他戳穿,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乾隆笑道:
“呵……又不是以后不得见,与其闷闷不乐,你倒不如求求朕,让朕以后出行塞外的时候带着你。”
他几乎每年都会巡视塞外,她若跟着每年还是有机会见到家人的。
这出嫁的女儿当以夫家为重,平时也是鲜少能回娘家看看的。
她以后要是每年,或是隔一年都能见着家人,这分恩典可不小。
然而,颖儿却哼哼道:
“回头臣妾让和嘉去扰您,她可是依依不舍好久。”
和嘉那架势,感觉她和额祈葛他们才亲,那不舍的模样,现在若对她说不走了,她只怕得高兴的蹦起来。
以后,皇上若巡视塞外,她若知道了肯定赖着要去,让她对着皇上撒娇,只怕皇上也招架不住,何须用她求?
听得她这般说,乾隆呲笑。
“利用孩子,朕可不吃这一套。”
颖儿撇了撇嘴,脸一转看向一边。
马车缓慢行驶,偶有风吹过,吹开了御撵的帘子,看着外面逐渐驶出草原的长长的队伍,颖儿忍了许久的泪终究是落了下来。
之前和嘉闹得凶,搞的她情绪都不对,哭也不好哭,之后小姑娘心情不好,她哄着她顾不上难过。
这会儿,颖儿忍不住了,泪珠一颗一颗的从脸上滑落。
乾隆看她说着话突然就哭了,颇为心疼的伸手给她抹泪。
人在脆弱的时候,若有个人安慰自己,这心房是最容易塌的,颖儿瘪着嘴想要大哭一场。
然,乾隆似感觉到她要开始大哭,赶紧开口。
“你可别哭出来,一会嚎的外面都知道了。”
颖儿哭的动作一顿,这哭都不让她好好哭了?顿觉委屈,带着哭腔问道:
“皇上一会儿会见阿哥大臣们吗。”
这无厘头的一句话,乾隆不明所以,但还是回道:
“不了,这些日子一直忙着见人,朕也得歇一歇。”
“那就好。”
颖儿说完,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把眼泪鼻涕报复性的一个劲儿的往他身上蹭。
乾隆一头黑线的看着怀里还在乱蹭的人,伸手捏着她的后领,想要把人拎开,然颖儿搂着他腰,抱得死死的,他没拎开。
“你……胆子真肥,仔细朕治你的罪。”就一句玩笑话,想让她竟然要这般报复回来。
颖儿一点都不怕这威胁,蹭完后,伸手搂着他的脖子,低低的带着些失落的唤了声。
“皇上……”
乾隆听得她失落的声音,知道她是真的难过,叹了口气,伸手抚着她的后背,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她顺。
御驾回京,一路上倒是没碰上什么风雪大雨,倒是很顺利,回京当日,文武百官皆在城外恭迎。
乾隆等一行人直接去了圆明园,在九州清晏正大光明召见大臣,来不及歇息就开始让大臣们上奏需要处理的急事。
太后,阿哥们安顿的问题,有舒妃在,且园子里大家都有固定的住处,并没有多繁杂。
只需要让人往各住处送冬日所需的碳火,久不住人,即便圆明园冬暖夏凉,也是得烧炭取暖。
而宫里,皇贵妃提前收到通知,并未在宫里安排迎驾,而且准备起了颁金节的事情。
当然,颁金节并未在宫里举行,而是在圆明园山高水长那边。
那边有专门的庆祝的地方,戏台子,楼阁都有。
所以,她是宫里圆明园两头跑。
颖儿回来后,忙活了几日。去的时候她带了几马车的礼,回来的时候只多不少。
这些东西颖儿拿了一部分出来,又挑了些上好的皮子,给其他宫里送了些过去,冬日做大氅什么的最合适,太后皇上那里都没落下。
颁金节是很热闹的节日,满人在这几天载歌载舞庆祝,山高水长那边热闹了几天。
说书唱戏,载歌载舞,篝火晚会,骑马赛马等等,颖儿回来后情绪都已经调节好了,恢复了以往。
但,和嘉开了骑马的头,回程的路上一直想下马车,让人带着骑马,但,路上风尘仆仆,不似木兰围场一片草原。回程行程也不慢,还吹着风,阿哥们都鲜少骑马,大多数都坐着马车,没人敢带她骑马。
所以,回来后,颁金节的时候瞧见马场那边赛马后,她便去逮三阿哥或者其他哥哥,让他们带着她骑马。
颖儿有些头疼,大冬日的,她都不想出门,虽然今年还未下雪,但外面风呼呼呼的刮,又挡不住和嘉的脚步,只得私下和阿哥们打招呼。
和嘉一连几日碰了壁回来焉哒哒的,像失去了什么乐趣一般。
这屋子里的木马,跳棋,魔法字卡等等它不香吗?
颖儿无奈的拉着和嘉陪着她玩儿玩具,让吉娜她们带些她去喂鱼,陪她逛园子,允诺她等天气不冷的时候,她亲自带她去骑马,这姑娘这才高兴。
颁金节过后,就是腊八,然后很快就要到新年。
因着新年是要在太和殿宴请群臣,还要到奉先殿祭祖,乾隆还要提前御笔写福,给宫里上下,宫外宗室大臣们赐福,加之腊月最后几天又要封笔,行封笔仪式,这才带着人回了宫。
过了大半年,颖儿这才回到钟粹宫。
钟粹宫有刘嬷嬷和福喜,一切都正常,宫里的奴才也管束的比往日规矩许多。
回宫后,颖儿先带着和嘉去了寿康宫请安,提前给太后送了新年礼讨了赏,然后又给各宫安排送年礼。
不管是哪里,外面还是宫里,礼节总是要遵守的,过个年,因为有和嘉在,颖儿送出去的礼物总能回本,不像以前亏本吃嫁妆,所以,颖儿的小金库已经有些存货了。
而宫里,嘉嫔和令贵人盼了那么久,总算把皇上盼回来了。
但却不敢在新年寻事,惹得皇上不快。
新年比不其他节气,若出了什么事很可能被传开年不吉,这一年也就不会多顺利,不管是闹事者还是涉及事情之人,皆有可能被皇上记上一笔,划不来。
再有,皇贵妃也恐有人生事,着重看着嘉嫔,一直到三月都相安无事。
乾隆十五年,三月,初春时节,孝贤皇后两周年祭后,还有三月孝期就到了。
但就在这时候,出了一件大事,便是皇长子永璜病逝。
去岁,去木兰围场回程的路上,大阿哥就因长途颠簸病了一场,颁金节的时候,病才好了没几天,为了表演骑马赛马吹风出汗又见了风。
因着两年前被皇阿玛取消了议储的资格,大阿哥一直想表现自己,见了风又怕皇阿玛责备他逞强,就私下让人熬药,仗着年轻身子底子好,不当一回事。
但,初春转季本就容易生病,又逢孝贤皇后周年祭,他作为长子,得带头祭祀。
从景山回来就一病不起,享年二十三岁。
宫里面收到消息的时候,乾隆险些站不住,被吴书来堪堪扶住。
太后即便经历过不少大事,夭折过好几个孙子了,但成年的孙子这么没了,心痛不已。
后宫妃嫔们皆惊讶不已,唯独颖儿知道后抿了抿唇,心情复杂。
大阿哥二十来岁,不似年幼的几个孩子在圆明园上学。
大阿哥生病,府上的人早两日就有人请太医,宫里派了两个太医出宫就诊。
太医回宫说是风寒,但大阿哥早两年有郁结,病情稍微严重一些,但已经开了药,只要按照处方服用半月就差不多了。
风寒,对于百姓家来说,可能是要人性命的大病。
但在皇家,风寒治愈率是很高的,任谁也想不到大阿哥就死于风寒了。
涉事的太医们也着实没想到大阿哥就这么没了,吓得跪在地上,等到乾隆等人出宫,了解了情况后,斥责太医等人疏忽,但到底也听到了太医说的大阿哥早有积郁,一时间悔恨不已。
这才想到永璜虽为长,但年幼丧母,初登基时永璜还小,后宫事务繁杂,孝贤皇后□□不及,永璜无人管束。
这是他的长子,当初他斥责永璜不孝时有多恼怒,现在就有多悔恨。
无人管束教育的孩子,所犯过错,乃父母长辈之责,岂能全责怪到孩子头上。
故,乾隆悲痛,以大阿哥为皇长子名葬于端慧皇太子园寝,并追封永璜为定安亲王。
随后,处置了近身伺候永璜的奴仆,以及负责给永璜看诊的太医,奴仆杖毙,太医杖责查抄家产。
正在乾隆悲思难过之际,宫外大阿哥府上,灵堂里,那燃烧的纸钱飞到屋里的灵幡上,以至于灵堂失火。
其后,后宫里不知为何又隐约传出鬼魂未散,索命的谣言。
灵堂失火,谣言,乾隆听闻大怒,命人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