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紧急,第二日,糕糕尚未起床,就听到宫女来报,说是她娘来了。
“我娘?”糕糕赶紧起来洗漱。
等到她都打点妥当出门到了正殿,胡莺莺正坐在椅子上,见到她,站起来要行礼,宫中眼线众多,该做的规矩还是要做全的。
糕糕哪里会让她娘行礼?赶紧把她娘扶起来:“娘咱们去里头说。”
里头内殿之中,糕糕把其他宫女都撵了出去,只留了自己跟她娘。
胡莺莺爱怜地摸摸她脸:“宝坤宫的确富丽堂皇,我瞧着那些下人也都很仔细,有人欺负你吗?”
糕糕靠在她怀里,委屈巴巴:“倒是没有人欺负我,平安公主原本想给我难堪,被皇上撵到行宫里去了。”
胡莺莺有些意外,但随即就明白了,皇上是真的心疼糕糕。
这下子,她也有些放心了,叹一口气:“你长大了,也嫁了人,娘以后能护着你的机会不多了。何况……人生处处都离别啊。”
糕糕慌了,抬起头看她:“娘,您在说什么啊?”
胡莺莺也是一夜未睡,眼睛都有些熬红了:“糕糕,娘都知道了的事情,你应当也知道了。西北如今很是危险,你爹只怕逃不掉要去了。皇上不忍心使唤他去西北,但除了他,也没有旁人可用。他这一去啊,少则五年,多则十年。娘不放心你爹,想跟了去,可你弟弟年幼,祖母年迈,娘若是也走了,家里无人可以支撑。娘与你爹商议了一番,不如一家都去西北。”
糕糕愣愣的,那双美丽的眸子很快泛红,胡莺莺心里头很疼,正想安慰她,却见糕糕又勉强笑道:“娘,那您跟爹一定要保重啊,这一去……若是真的十年,那咱们就十年见不到了啊!”
心中宛如有血在淌,胡莺莺嗓子一硬说不出话,糕糕却还在笑:“爹爹一向英明,想必可以提早帮着结束这场战事,糕糕一定在宫中好好地做皇后,等爹娘回来那一日,争取……能让您抱上小外孙呢。”
她越是这样,胡莺莺就越是难过,半晌抱着糕糕哭了起来:“都是爹娘不好,再也没法护着你了!”
糕糕忍着泪:“娘,我长大了,不必护着我了。何况西北战事吃紧,若是不舍小家为大家,等到了国破家亡哪一日才叫做惨。小时候爹就叫我胸怀要宽广,要懂得如何做人,我都记得呢。”
她忽然间成熟了,努力反复地安慰胡莺莺。
好久,胡莺莺止住眼泪:“糕糕,我们一定会早些回来的!”
糕糕含笑看着她:“娘,您别担心,糕糕一定活得好好的。”
胡莺莺出宫之后,糕糕这才身子软了似的扑到小桌上,眼泪哗然。
她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日!
这一去西北,能不能回来都是未知的,这一次说不准就是最后一面!
若是自己没有嫁人,说不准可以一同去西北,可是……没有如果呀。
糕糕在屋子里无声地哭,皇上在屋外捏紧了拳头,他没有任何法子,否则真是不会让糕糕承受这样的苦楚。
可是,他也在心里默默发誓,绝对不会辜负糕糕!
既然刘家决定去往西北,那么就要尽早启程了,路途遥远,能带的东西不多,细软大多只能留在京城之中,多带些金子与干粮才是王道。
好在皇上派了一队人马护着刘家人前往西北,安全方面倒是没有太大问题。
夏氏哭了好几回,心里头就琢磨着,这去了西北还不如回老家呢!
但如今情势所迫,不去也不行,她虽然大字不识,但被儿子影响了这么多年,也知道国土安定意味着什么了。
送别那一日,糕糕没去,她躲在城楼后头,看着自己爹娘渴盼地四处找她,哭得不成样子。
刘二成叹息:“糕糕只怕是不敢见我们,罢了,我给她留的信件之中该嘱咐的也嘱咐了,时间不等人,咱们走吧。”
胡莺莺眼睛红红的,豆哥儿与景瑜抱着她:“娘,姐姐一个人在宫里头能行吗?”
能不能行,胡莺莺也不知道,她只能强笑着说:“你们的姐姐很厉害的。”
马蹄一扬,车子就朝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此去至少要一个半月才能到达,急报来临之前西北就已经是被打退了几十里地的状况,等他们到了不知道又是什么惨状了。
何况,恐怕还不止这些。
孙大人托病留在京城,但此番刘二成一走,他得了许多机会可以下手。
去西北的路上变数甚多,刘二成其实有些后悔带家人出来。
“只怪我太宠你了,你一哭我脑子都乱了,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你带一家子去西北,如今想想,这真是大错特错。”
若是他自己出来,出了事那也就折损一个人,但一家子都出来,出了事折损的就是一大家子。
胡莺莺握紧他的手:“你是家里的顶梁柱,我们不跟着你跟谁呢?”
马车已经行了大半天了,颠簸的人不舒服,刘二成拍拍她:“算了不说这个了,你靠着我睡一会。”
胡莺莺不肯睡,因为她觉得刘二成看了大半天的书,肯定累了,想让他睡一会,两人争执半天,最终还是胡莺莺靠在他怀里睡了起来。
在马车上睡觉,自然跟在家里不同,睡着了也不是很舒服。
胡莺莺迷迷糊糊的,她好久没有做过噩梦了,但这一回却觉得浑身发冷,止不住地抖。
这倒是吓到了刘二成,他赶紧推推她:“你怎么了?”
好半晌,她才醒了,大汗淋漓,害怕地抓紧他的衣裳,说道:“咱们这是到哪里了?”
“大约到了白城边缘,怎么了?”
胡莺莺脑中乱七八糟的,想到方才的梦,赶紧说道:“快让人停车!咱们不能去白城!”
白城是去西北的必经之路,若是不去白城,那只怕要绕路很久很久才能到。
胡莺莺着急地拉着他袖子:“我刚刚梦到白城里有孙老贼的人,我们若是去了白城,只怕就出不去了!”
她的梦灵验过好多次了,刘二成自然也是信了,立即下车,让人都停下来。
他们自然是希望可以赶路,绕路的话会耽误许多时间,但这白城却又非常危险,刘二成站在那眉头皱了起来。
孙大人这个狗贼,意图太过明显了,就是故意逼迫刘二成去西北,然后借机让他永远回不来。
半晌,他把人都喊过来,吩咐下去,让大家都扮成乞丐的样子,马车则是请几个农人赶过去,这样一天之内分批赶过去,应当会安全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