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林氏走了,何柏谦的确一落千丈。
他原本有些怜惜林氏就这么地去了,可想想这也是林氏自己的选择,不能全怪他,心里稍微安稳了些。
原想着林氏走后,自己再娶一房继室,如今他为官,甚至能娶到不少人家正经嫡出的女儿。
可未等何柏谦张罗着续娶,他就遭遇了许多麻烦。
首先是儿子女儿们都与他疏远,他先前在家时是颇具威严的,端的是严父的架子,可如今孩子们却不知道为何统一了态度不理会他,这让何柏谦大怒。
紧接着,京城不知道谁放的消息,说他宠妾灭妻,逼死了自己的娘子。
何柏谦百口莫辩,在政务上连连出错,名声扫地,莫要说再续娶,就是保全往日的风光都不行了。
他实在是焦头烂额,忍不住去了刘府。
刘二成待何柏谦瞧着倒是没什么两样,着人上了茶水,何柏谦胡子拉碴,全然不似从前的光鲜。
“刘兄,近来我真是一团糟!实在没办法了,前儿个冯大人当着好多人给我没脸,我这......”
他一抬头瞧见刘二成面色淡然,心里凉了不少。
“刘兄?”
刘二成轻笑,他凭窗远眺,侧影瞧着端正肃穆,既有中年男子的稳重,又比年轻时更多了几分俊雅。
他似乎想起来什么:“你我同窗几十载,当初跟着徐老师在小地方读书,吃了不少苦。咱都是穷人的孩子,能走到如今实属不易。记得那时候闲聊,张海说等到发达之后,必定要娶上满屋子美人儿,那时候你与我都是同样的志向。”
刘二成这话让何柏谦有一霎那的怔忡,他竟然想不起来当时的话了。
好一会,何柏谦才问道:“刘兄,我,我实在记不起,你能不能提示愚兄一番?”
刘二成看着他,神色淡漠:“你说你娘子苦了数年,若是有朝一日能有出头的机会,必定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着,决不叫她受一丝委屈,否则便天打雷劈。”
他这话让何柏谦脸色一僵,好半天什么话也说不出口,最初发干,面色发白。
他不仅没能把林氏捧在手心里疼,还生生逼死了她!
反观刘二成,却真的做到了只宠胡莺莺一人。
回忆仿佛打开了闸门,何柏谦脑子里都是曾经穷苦之时林氏如何待他的样子,一幕幕,将他击溃!
何柏谦一个大男人,没忍住在刘二成跟前哭了起来,他痛哭失声,最后崩溃得踉跄离去。
晚上,刘二成说起来何柏谦那副样子,胡莺莺犹自愤愤不平:“那是他活该!”
原本以为何柏谦还会在京城谋事,毕竟胡莺莺也从崔氏那知道,何柏谦有在留意哪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
可让人意外的是,何柏谦带着几个孩子来辞行。
他辞了官职,换了寻常的衣裳,神色憔悴:“在京城那么多年,如今却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想一想,人生好没意思。我想,我还是回去找到最开始的自己吧!瑶儿喜欢老家,我这便带她回去了。”
瑶儿是林氏的小名,曾经林氏偷偷跟胡莺莺说过,很喜欢何柏谦这样唤她。
可惜,人事已非!
何柏谦他们临走前,胡莺莺没去见,但让人给孩子们准备了不少东西,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比比皆是。
刘二成也道将来若是何柏谦的孩子们来京城了,一定要找他们的刘伯伯。
没几天,何家从京城走的干干净净,胡莺莺恍惚之中总觉得林氏好像还存在这个世上,只是回老家罢了!
她尽量让自己忙碌起来,好去冲淡那些情绪,这方面,豆哥儿成功挑战了自己的娘。
随着年纪渐渐地大了,豆哥儿调皮得越厉害,时不时打碎一只花瓶,踩烂一盆花,这都算小事,胡莺莺跟他说道理,他要么装作听不到,要么就笑嘻嘻地扑上来撒娇。
小时候那个乖巧可爱的豆哥儿到底哪里去了?
胡莺莺再温柔,也没忍住操起了柳条儿要打,可惜被夏氏给拦了下来。
她气喘吁吁指着豆哥儿:“等你爹回来教训你!”
这一日胡莺莺决定好生跟刘二成说一说豆哥儿的事,要他多上心,严厉教导一番。
可刘二成忙到了深夜才回来,胡莺莺一觉都睡醒了,才瞧见他坐在床畔,正在看自己。
“你回来了?这么晚啊?”她迷迷糊糊。
刘二成嗯了一声,胡莺莺瞧着他神色不太好,人也清醒了不少,问道:“你怎的了?”
想到今日的事情,刘二成声音都有些沉重:“今日太后找我,说要给糕糕指婚。”
胡莺莺吓一跳,赶紧说道:“那怎么可以!糕糕跟肖正言都订婚了的呀!”
刘二成也很惆怅:“若是旁人拒绝了也就罢了,可此人是太后,她是打着拉拢我的目的才想做这件事。”
胡莺莺越想越怕:“太后是看上了谁?你虽也辅政,但手中大权不多,蓄意躲藏,太后怎的还要逼着你交出去糕糕呢?”
那自然是另一位辅政大臣孙卓的狼子野心让太后十分忌惮,太后意欲通过控制糕糕来让刘二成为她忠心效命。
刘二成眸色深冷:“若是看上了寻常人家的小子也好办,想个法子让人出点事就好了。但若是......”
新皇如今十三岁,糕糕十五,虽然大了两岁,但前朝不乏后妃比皇帝大的例子,新皇性子温吞,素来都是两位辅政大臣以及太后拿主意,只怕太后若要他娶了糕糕,他是不敢不娶。
但糕糕能做新皇的皇后还是妃子,那也都是看太后的意思了。
胡莺莺越想越急:“你背景简单,可能力突出,若是真的为了江山稳固,太后强行让糕糕嫁给皇上,那是万万不行的!不如这样,若是太后再问,咱们便说糕糕还在丧期,另外也有婚约在身,何况把名声早就打出去了,太后还能不要皇家的颜面么?”
这些事情,其实都不是事儿,刘二成叹气:“我们这里自然没有问题,怕就是怕肖正言这个孩子,他年轻毫无根基,若是有人给他使绊子,还真说不定,一下子就能栽倒在阴沟里!”
富贵人家的手段,根本是寻常人想象不到的丰富,刘二成替肖正言担心,胡莺莺也是急得都要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