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请记住,我们每一种欲望,即使是爱情,都有一个胃,不要塞得太满。做任何事,都要及时写上‘终止’。在紧急关头要善于控制自己,要给欲望插上插销,把欲望送进拘留所,将自己送进警察局。”——《悲惨世界》雨果
叶絮知道自己的话无疑是语惊四座,除了周景鹏的浮夸式惊讶,其他了解她和苏源过往的朋友表现出来的都还算是意料之中的惊讶,因为一方面没想到她真的换了几个男朋友,另一方面又觉得不换男朋友而苦等苏源也不像是她会做的事情。
但总归是别人的故事,大家看热闹也不会明显地表现出任何感情和价值判断的流露。
等烧烤散场回到家后,叶絮看厅里只留了一盏小灯,她没拖鞋就往家里面望望。确认家里人都上楼睡了,她一进门趿上了双拖鞋就开始点烟。
她知道自己烟瘾重了,但她吸烟可不是因为受了苏源的刺激,只是在留学的时候看朋友吸,看过朋友浓浓地喷出一阵烟,朦胧又妖娆,还有种醉生梦死的忧郁感。人家吸是因为可以帮助减肥,她是觉得格外性感就试试了。有时候心烦意乱的时候,觉得吸烟还能给自己制造一层防身的烟幕。人烦恼的时候太多,她越这样想,她就越吸,越吸,烟瘾也就越重了。
一楼拐了个角继续上楼梯,叶絮拿出自己的手机给今晚收到的几个新好友的添加请求逐一点了接受,就在犹豫要不要重新设置分组的时候,一个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叶絮看到屏幕上显示的“eric”名字后高兴得眼睛发亮,想伸手往包里掏耳机但无奈那只手又拿着根烟,只好加快了脚步进房间。拖鞋发出一阵阵“ta……ta……ta”的声音,思想和心情也因这打破沉静黑夜的清脆声变得活跃、灵敏和欢快。
怕对方等不及挂了,叶絮一进房间包没放下就按了接听,然后小小的屏幕上就挤满了一张故意被人弄得很诡异的脸。“好無聊,啲都唔嚇人。”(好无聊,一点都不吓人)
屏幕里的人听到叶絮的话,放下了挤压脸的那只手,露出本来的面貌。一张算不上白但又不黑的脸,五官里除了鼻子都很秀气,让人不禁猜测他是否是因为这一个鼻子拉低了颜值。“剛返嚟咩,衫著得咁多,熱唔熱?”(刚回来吗,穿了那么多衣服,热不热)
“對,燒烤剛返嚟,一陣味。之不過唔系很熱,今日天氣又有點轉冻了。不過我仲系脫了先(我还是脱了先),我把手機放桌上,你等阵(你等一下)。”说着叶絮就把手机斜靠着桌上的一个物件放起来,其实本可以直接正放着的,但又有点不想他光看天花板,所以干脆让他欣赏一下房间。
等放下手机后走远了一点,手机里的人就开始叫她了。“你左手拿着嘅系乜啊?”(你左手拿着的是什么)
叶絮晃了晃左手上的烟,表明自己乖巧一样走回桌子那去将它摁到烟灰缸里。其实刚才那段时间没吸,烟自己都要燃完了。“我错了,下次不那么晚还吸了。”
明明是不怕他的,但在他管自己的时候叶絮又喜欢逗他,装出害怕、领教的样子。这是她后来才发现的一个道理,示弱听管教也是示爱的一种方式,对于这类无关痛痒又是为自己好的管教,她一律接受。
“是不是骗我啊?我猜这都第二支了。”王宇帆也不生气,像是习惯了一样有点无奈地笑着跟她说,“又装可怜,再吸就变大黄牙了。”
“没有,你看。”说着,叶絮就把一整排整齐的牙齿放到手机前,也不管这显得多滑稽。“哈哈哈哈白不白?我吃了烧烤还没刷牙的。”跟王宇帆一起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是还没长大的小孩子,什么都很新奇,喜欢拿来跟他玩,来满足自己的恶趣味。在烦恼中打滚的成年人,大部分都向往和珍惜当小孩时那种无忧无虑的幸福。
“呕,好呕。”
“有见到苏源吗?”王宇帆问她,又看她还没脱外套,“赶紧脱衣服。”
“唔脫了,唔熱。見到啦,同佢老婆。(跟他老婆)”
“點樣,你有冇鬧佢哋?(怎么样,你有没有骂他们)”叶絮跟他讲电话时,老是喜欢语言随便切换,王宇帆也跟着她切。多的时候几种语言一起,少的时候就是国语和方言换,一开始是听她的,这样好训练她熟悉粤语。后来不用练了,两人还是这样奇奇怪怪地讲电话,别人在旁边觉得奇怪又混乱,反倒是让叶絮觉得多了他们两人之间才有的趣味。
“你系希望有仲系希望冇啊?梗系冇啦,我呢两年喺你嘅熏陶下簡直大方了唔知几多?”(你是希望有还是希望没啊,当然没啦,我这两年在你的熏陶下简直大方了不知多少)
“那倒没错,那你多给点拜师费。”王宇帆还伸出了手,像是现在就要一样。
“陪)睡还不够吗?”叶絮用颇为正经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显得很好笑。
“还没睡够,等我回去找你。”
“哈哈哈,不搞黄色。再说的话网管要抓你了。”开完玩笑,叶絮就问他正事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王宇帆抓了一下头发,“可能周四,我提前订好酒店了。”
“不住我这里吗?还给你省点钱。只住酒店的话,是打算待多久啊?”
当男生能清晰地感受出女生的情绪变化时,每一字一句都得变得小心了,叶絮希望他能听出自己话语里的明示和暗示。
心上人的心思一眼就能看透,一点儿迹象就够了,何况她之前还有暗示想要爸妈见见他。“不住了,我总觉得住你家里有点尴尬,我到时候登门拜访就好了。待多久啊?还没计划好,得看一起旅行的同伴,但是保证有半个月的空闲。”
这个回答算得上是满意了,叶絮放下心来:“好,那到时候我去接你。”
“嗯,赶紧洗澡睡觉吧,明天不是要去你爸爸那儿看看吗?”
“对,有点担心。我总觉得我会跳槽。你不睡吗?”
“傻啊,哥本哈根和a城差了差不多七小时吧,我这才晚上八点多。你快睡,明天找你。”
“farvel,huskatsavnemig。”(丹麦语:再见,记得想我。)
因为游丹麦之前有学过几句简单的丹麦语,王宇帆听出来了,又有点惊讶,惊讶于叶絮语言的学习能力:“学语言学还有快速习得语言的能力吗?”
“有点点作用,不过我可还没学会丹麦语,这是我晚上吃烧烤的时候特意查的。洗澡了,挂了。”
“好,你也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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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昨晚太晚睡,叶絮被闹钟吵醒后脑袋有隐隐约约的阵痛感。在床上躺着缓了一阵,她看着厚窗帘边上漏进来的一丝晨光,还是不太适应自己已经回到家的事实,小时候一直睡的房间在时间的作用下都显得有点陌生,这样想着又想到了苏源,房间都是这样更何况人。
“不要再想了,有点烦人。”叶絮一把把自己的头发往后撩,然后起床。
桌上的烟灰缸作为证据还得小心地消灭掉,她真怕叶惟一顿揍她。怕什么来什么,下一秒房间门就被敲响,她迅速地把烟灰缸放到地上然后踢到桌底下。
“起了吗?”叶惟问她。
叶絮没回,直接过去把门开了。
“在房间洗漱完就出门了,出去吃早餐。”
“那走吧。”叶絮又到回房间去拿包,叶惟不知道为什么也跟了进来,像是想说什么似的。“怎么了?”
“我昨晚听到你在房间门口跟个男生讲电话,男朋友吗?”
“对,现在在国外,周四会来这边。”叶絮拿起包,没想到包下面压着的就是打火机和烟,再放回去已经不可能了,因为叶惟已经看到了。
“爱喜吗?”平静到有点恐怖地提问。
“嗯。”叶絮抬头看了一下哥哥。
他把烟放下,只嘱咐了一句:“少抽一点,影响皮肤。”
“知道了,走吧。”应该就是这一刻,叶絮觉得自己是彻底长大了,以前不被家人允许做的坏事,现在做了也不会过多责备。但她却格外怀念当小孩的感觉。
去到公司以后,她才发现自己还没被妥帖地安排好,不过任务确定是要负责自家涂料的自媒体宣传了。叶惟在办公室跟她说,在业绩低迷的形势下,品牌宣传这块儿变得更加重要。父母看叶絮还是闲得慌,干脆叫她想想自家公司公众号的策划和宣传。从这几年开始,涂料企业公众号宣传井喷,而且一家做得比一家好。
叶絮觉得有点头疼,这应该就是想让她试水公众号,但她挺忙的,她忙着找工作呢,而且对这个也不感兴趣。但自家的宣传还是自己先想想,有个方向后再找专人负责也有底。
可见对现在的她来说,牺牲一下小我也不是太痛苦和绝对做不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