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龙之介和芥川银最终将这个孩子带回了自己的住所。
说是住所,其实也只是露天的场所,在小巷尽头的墙壁外面,用捡来的窗帘布拉起了一道垂帘,挡住了外界和他们居住的地方。
距离他们的住所不远处,就是一个巨大的垃圾箱,地上流淌着污水,夏天的时候,总会弥漫着一股恶臭味。
正因如此,这个没有人愿意来的地方,才能成为对他们这些孩子来说,较为安全的住处。
缺乏食物,缺乏药品,甚至连一个干净一点的养伤环境都不具备。
就算是负责照顾这孩子的芥川银,都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活下来。
好在她最终还是在这种恶劣的条件下,挣扎着从死亡的边缘撑过来了。
那道险些斩断槿身体的致命伤,最终化作了一道狰狞的伤疤,留在了她的身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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槿和芥川兄妹回到了住处。
如今他们居住的地方已经比当时要好很多了,虽然还在擂钵街里,但是却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
这是几个孩子用积攒的积蓄买下来的。
这样一来,他们就不必担心在睡梦中被卷入其他帮派的争斗,也不用担心从天上落下雨水,因为无处躲雨而淋湿生病,甚至于在寒冷的冬天,也有能够遮风避寒的地方。
夕阳还剩下最后一丝余晖,火烧云蔓延到天边,三个人聚在一起,享用了今天的晚饭。
晚饭是三明治,里面夹上了切成片的火腿与新鲜的生菜,他们一边吃着晚餐,一边分享今天发生的事情。
芥川龙之介对于自己这边的工作觉得没什么可说的,每天都是相似的任务,无论是占领对方的仓库,还是抹杀掉敌对成员之类的,都是乏善可陈的经历。
“在下没有什么值得分享的故事,只是一些无趣的工作罢了。”
芥川龙之介平静地说道。
“不可以吗?”槿歪着头看他,还不太熟练地说道,“我和小银都已经讲完了。”
如果是别人提出这个要求,他想必不会理会,但此时他面对的,却是来自妹妹和槿两个人期待的目光,因此芥川龙之介还是缓缓地叙述起了今天的见闻。
在讲述完自己的工作以后,芥川龙之介说起了路上的所见:“港口黑手党的人,在街上寻找长着红发的孩子。”
“为什么?”槿舔了舔手指头上沾的酱汁,抬起眼看向他。
芥川龙之介皱起浅淡的眉毛:“这个在下便不清楚了,但听人谈论说到,前不久首领的车子被人画上了涂鸦,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哎?那岂不是会很糟糕?”芥川银也听说过港口黑手党最近越发暴虐的行事风格,“要是找到的话,会被杀死的吧。”
相比面露担忧的芥川银,芥川龙之介依然是一脸平淡,他之所以会说起这些,只是单纯满足妹妹与槿的要求罢了。
“所有的红发少年都被杀了。”
芥川银被吓了一跳:“这也太夸张了……”
槿舔干净手指上的沙拉酱,歪着头想起回家路上看到的怪物来。
所以那个盘踞在楼顶的怪物,才会不停地诅咒着“去死”“去死”啊。
那是从憎恨的情绪刚刚诞生出来的诅咒。
相比仅仅只是知道有这样一种生物存在的芥川龙之介,槿了解的要更多一些。
她的眼睛能够看到这些扭曲的存在,甚至于能够看穿本源,知晓它是依托在负面情绪上诞生的生物。
有些具有特殊的能力,而更多的只是单纯的诅咒罢了,这些槿都能一眼看穿,甚至能够知道,它的能力是以什么原理运行的。
就像是那只徘徊在大楼楼顶的,就是十分弱小的种类,只是长得格外丑陋而已。
这样的诅咒在最近很常见,不管是擂钵街还是外面的地方,常常都能看到。
不过因为太丑了,而且又很弱,只要它不来招惹自己,槿就懒得去理会它。
说完以后,少年将三个人的盘子收了起来,起身放到洗碗池里:“在下能讲述的见闻,便只有这些了,尽是无趣之事,并不足以使人感到愉快。”
“哥哥你又说这样的话了,真是的。”
这是他确确实实的想法。
芥川龙之介认为对于芥川银和槿这两个女孩子来说,或许更期待着能够听到有意思的故事,但是他却是个无趣的人,讲述得也是乏味的所见所闻而已。
他不觉得她们会喜欢这样枯燥的叙述。
槿从坐垫上一骨碌爬起来,来到芥川龙之介的身边,打开水龙头开始洗盘子。
他们三个人分工明确,芥川银负责做饭,芥川龙之介和槿刷碗并擦干净放到一旁的碗架上,哗啦啦的水声伴随着碗碟的清脆声响,女孩子的声音便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我听人说过,所谓的家人,就是指每一天都在餐桌上分享自己经历的人。”
槿垂着眼睛,洗刷干净碟子上的食物残渣,一边用还不熟练的日语说道。
她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是说我们吗?”
芥川龙之介动作微微一顿,偏过头,注视着身边的女孩。
她最初奄奄一息地倒在路边,醒来后便失去了全部的记忆。
最初的时候,槿就像是一只野兽,突然从山林落入了现代社会之中,对于周围的一切都无所适从。
就算是现在,她对于很多事情还不是很了解,只是慢慢地,通过自己的方式接触这个世界。
然而她的长相却太过于漂亮,显得与贫民窟格格不入,何况眼睛又能看得到常人见不到的东西。
这样的人,很容易就会被周围人视作异类。
——他是个奇怪的孩子。
——他没有心。
年幼时,周围的大人对着宛如野狗般,随时都有可能扑上去撕咬敌人喉咙的男孩子窃窃低语着。
芥川龙之介敛下双目,把手里擦拭干净的盘子放到碗架上。
“比起‘家人’,在下更倾向于‘同伴’这个称呼。”他说道,“血缘关系并不绝对可靠。”
父子兄弟之间因为利益反目成仇,这样的戏码他在擂钵街没少见到,只有交付了后背的同伴,才是可以绝对信任的存在。
槿眨了眨眼睛。
“龙之介。”
“?
一大一小对视了一眼,槿拿手指指了指他摆好的盘子:“这个,放错了。大的要放在下面。”
这是小银天天念叨的,所以槿也记住了,只有芥川龙之介每次都会弄错。
芥川龙之介沉默了一下:“在下不擅长做这些事情。”
“那……我们换?”
“不必了,在下不喜欢沾水。”他快速而且坚定地拒绝道。
少年就像是不喜欢被水打湿皮毛的野猫,拒绝一切有可能把自己淋湿的行为。
槿慢吞吞地“哦”了一声,甩了甩手上的水,替他把放错的碟子整理好。
“要这么放的。”
芥川龙之介仔细地观察着在他看来完全没区别的花纹,把它记在心里:“下次不会再记错了。”
他第三十次做出了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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