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荒郊,但出了城门不远就是了。这日一早,他们一行就到了山脚下,看着那一山的桃树,刘伦说道:“原以为你是小打小闹,没想到种了这么些桃树。这么一大片,花开的时候该多美呀。早知道,踏青的时候,就该选择来你这桃花山了。”
柳羡安附和道:“正是如此,人生一大乐事,不正是与三两知己,赏花饮酒?此处依山傍水,风景秀丽,正适合我等踏青赏景。”说罢,又轻摇纸扇,端的是玉树临风,气宇轩昂。
朱荣倒是对赏花没甚兴趣,只道:“李兄,你家这桃树长的真好,结的都是大果子。柳兄,刘兄,单兄,你们快尝尝,甜的很。”说着,又摘了一个桃子吃。
众人摘了桃子,也不洗,只是轻轻的把外面的薄皮撕掉,而后快速的吸上一口汁水,香甜味霸道的占满他们的口腔味蕾,不由眯上双眼,赞叹道,“真好吃!”
李瑜见了,不免好笑道,“好吃,那你们就多摘点回去。”
“那还用你说,我肯定不会客气的。对了,李兄,这么些桃子,你准备怎么处置?”单飞宏看着满山的桃树问道。
“已经批发给山下的村民,让他们挑着卖了。”
“批发?何解?可是便宜的价格卖给村民?而后让他们自行定价售卖?”单飞宇结合李瑜话中意思,猜测道。
“就是这个意思。我卖的价格便宜点,但从摘桃到售卖都不用自己忙活,只需派个小厮过来看看称就行。”
“这样也好,你明年就要参加春闱了,还是将心思放在书本上比较好。”单飞宇赞同道。
众人说了会话,就又听柳羡安道,“听说你姑奶奶回京了?我娘还想着要去你们家拜访拜访,不晓得你家姑奶奶可有空?”
“姑奶奶前日下午回来的,且让她休整几日。等过几天,事情都忙完了,她老人家会下帖子请各位入府一聚的。”
柳羡安传完话后,也就不再细问了,只是目光一扫,竟看到十几个妇人哭哭啼啼的上山来,不由纳闷道,“李兄,你看她们是在做什么?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上山的几位妇人都住在这附近,李瑜且还都认识。就是他们家买了李瑜的桃子去售卖,如今皆哭哭啼啼的跑来,可是出了什么大事?念此,李瑜也忙往山下走,见了几位婶子后,直接问道,“婶子们,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只见打头的妇人擦了擦眼泪道,“举人老爷,救命呀。我家男人今日去城内售卖桃子,谁知被人掀了摊子,说昨日吃了我家的桃子,一整夜都不舒服,吵着嚷着要我家赔钱。”
“举人老爷,我家亦是这个情况,好好的桃子都被人给糟蹋了。”
众人七嘴八舌说了出来,末了还道,“举人老爷,若是我一家遭遇这种情况,倒也算了。可看情况,但凡买了您家桃子的,就都被人盯上了。这,我们都是些普通小老百姓,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您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若真这样,您家的桃子我们是不敢再买了,今日这损失,无论如何您也该给个交代。”
“对对对,三姐说的对。咱们上有老下有小的,可经不住这样的折腾。本还想着攒点钱给孩子买块肉尝尝呢,如今可好,怕是连过年都得喝西北风了。”
“我家老人还等着银子买药呢。”
十几人争先恐后的卖着惨,生怕声音低点,或者晚说几个字儿,就会吃大亏。
李瑜皱眉问道,“可知闹事的是哪里人?你们之前可有见过?闹事后,你们可曾报官?除了说肚子疼外,他们可还说了别的话?”
“我们不过是些升斗小民,可没胆子报官。至于闹事的那帮人,虽是京城口音,但我们也没遇到过。他们除了说肚子疼外,还让我们再也不准卖桃子。说的这般明显,定是举人老爷得罪了人吧?举人老爷,这总归是因你之故才累及了我们,这卖桃子的银子总该赔给我们吧,对了,我家男人还受了伤,这伤药钱也给赔吧。如果不是去卖桃子,我们去码头拉纤也能攒点钱,这误工费是不是也得算上去?”
刘伦听了火起,暗道,“也是李瑜性子太好了,惯的这帮村妇也敢在他面前叽歪废话。”当即仗义执言道,“这做买卖素来都是有亏有赢。你们遇着了事情,不说去报官抓住那帮恶人,倒是来李瑜面前讨要银子。这算是怎么回事?桃子是好的,生意是你们自己要做的,如今出了点事就来找李瑜,可是欺负他面嫩心软?”
“大老爷,小妇人哪敢在举人老爷面前造次,实在是没有办法呀。李老爷,您就行行好,可怜可怜我们,旁的不说,那桃子钱跟伤药费总得赔给我们,不然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了。”
李瑜深吸一口气,回道,“此事我已经知晓了,这样吧,先让我查看查看情况。若真是有人恶意为之,自然不能就此饶过他们。你们不敢报官,那我来报。届时,你们需要的费用,我会一分不少的替你们讨要回来。”
若是以前,李瑜定是直接给她们银子了。只是经过姑奶奶的教育以后,李瑜一改往日的行事作风,说话有理有条,温善中亦带了几分坚持与强硬。然而那几位妇人却等不得,只哭闹道:“举人老爷,您行行好吧,看在我们贫苦的份上,就把银子先给我们吧。您家里有钱,我们这几个铜板,于你而言,不就是毛毛雨么?”
单飞宏等人气道:“你这婆子,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这是分明合起伙来欺负人。如你们这般做事,往后谁敢将东西卖与你们?”
“这位少爷,我们都是些可怜人,哪敢欺负人?”
众位妇人仍是胡搅蛮缠,话里话外都是让李瑜赔偿她们,不仅如此,赔偿金额还不是买桃子的批发价,而是她们的售卖价。按照她们的说法,东西都扛到城内了,若不是李举人得罪了人,她们肯定能赚钱。
不说单飞宏等人了,就连向来大度不计较的李瑜也有些无语,只淡淡道:“此事就按照我说的办。你们若是觉得不合理,尽管去寻官府出面。倘若摊子被砸一事,的确与我相关,我自然不会放过那些人,该有的赔偿,我亦会替你们讨回来。可倘若与我无关,我亦不会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且这桃子,原是你们自己找上门来,说要买了去卖,而且你们亦不是卖了一天两天。前些日子,你们也小赚了一笔,我可曾见你们生意好就坐地起价?如今你们那儿出了问题,又凭什么让我一人承担?若做生意都似你们这般,一点损失都不能承受,那天底下怕是也没有穷人了。”
这么一席话,把这帮妇人说的哑口无言,只能讷讷道:“您是举人老爷,自然是您说的对。”
这话说的,仿佛李瑜在以势压人似的。李瑜听了,也不解释,只说:“你们放心,此事我会派人去查。不会让你们白白损失的,只是事情还未查清之前,自然不会是你们想要什么我就给什么的。你们若是一时半刻也等不了,也成,我就将你们买桃子的钱退给你们。日后事情水落石出得来的补偿,自然也与你们无关,权当我自己给自己讨回了公道。只是日后我山上的桃子,亦不会再批发给你们卖。”
众位妇人听了,顿时就都消停了,只是有几位面上仍旧有些愤愤,李瑜也不生气,只大声喊了黄安过来,“你带几位婶子回庄子上,就按照我刚才说的去做吧。”说着,再也不搭理她们。
下山的路上,有几位妇人颇为后悔道:“早知如此,那些话就不该说了。哎,原以为李少爷是个好的,到头来,跟外面那些官老爷们一样。”
黄安听了,冷笑道:“我算是知道什么叫做白眼狼了。合着给你们银子就是好人,不给银子就是坏的了?”
妇人们不想黄安耳朵这般灵光,不由有些讪讪的笑了笑,再也不敢说李瑜半句坏话。
另一边李瑜叹道:“原是我糊涂,没有先礼后兵,如今闹出这样的事来,让大家笑话了。”李瑜是真没想到,这样的小事,自己差点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单飞宏不在意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沾上银子,总归是有许多私心的。她们虽贫寒可怜,但这份私心并不比一般人少。再者,观你今日行事,想来是想通了许多,如此甚好,我们亦能安心了。”
李瑜听了,不免有些害臊道:“之前是我自误了。此次姑奶奶回京,将我好生训了一通,我方才醒悟过来。”
“如此甚好,听说你家姑奶奶是有大智慧的,她说的准没错。”单飞宏又夸赞道。
晚间
李瑜回屋之后,黄安忙将自己查探到的消息说了出来,“少爷,奴才打听出来了,掀摊子的几个人都是长公主家的奴才。”
“如此说来,此事的确是因我之故了?”
“回少爷的话,这里面还有些蹊跷。奴才一处一处的打探了,得知并不是所有人家的摊子都被人给掀了,有些则是见有便宜可占,故意跑您这儿来充数了。”
李瑜听了,久久不语,静默许久后才问道:“那他们可有受伤?”
“少爷,这事就更奇怪了,他们都不曾受伤。听别的摊主说,那几个闹事的一上来就砸桃子,卖桃子的摊主不仅没阻拦,还在旁边乐呵呵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