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河夫妻的好胜心在看过李瑜的功课之后全部化为了对亲儿子的鞭策。而松快没几日的李晟则被刘氏逮在家里背书练字,比之前上学的日子还要凄惨一百倍。毕竟那个时候,刁秀才对他不怎么上心,而李河夫妻更不懂进度好赖。
如今可不一样了,李河两口子找了李瑜做参照物,李晟的日子能好过吗?旁的不说,只字迹这一项,他就被骂了个狗血喷头。李河待他严厉,一项宠溺爱子的刘氏也不遑多让,她整日整日的坐在李晟身边,就这般盯着他练字用功。
“你都学了这么久了,怎么毛笔字还没李瑜写的好?你说说,你这写的是什么东西,那么大一团,横不平竖不直的,怎么,你是在和面粉呢?”刘氏越看越气,没忍住敲着桌板大吼起来。
李晟与李瑜之间的巨大落差把刘氏逼的急躁烦闷,芝麻绿豆大的小事都能让她暴跳如雷。李晟何曾被亲娘这般凶过,不由眼泪巴巴道:“娘,您别生气,儿子会努力的。”
“晟儿,娘如今只能靠你了,你一定要争气,一定要超过李瑜。若不然,娘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哇。”刘氏替李晟擦干了眼泪,也将自己的荣辱全部压到了李晟身上。
就这般,李晟为了刘氏奋发向上起来,可无论他怎么努力,刘氏总是不满意。
“晟儿,你怎么能一点进步都没有?”
“晟儿,你的字还是不行。你这般,怎么能超过李瑜。”
“晟儿,你太让娘失望了。”
刘氏失望的眼神彻底扯断了李晟几日来紧绷的神经,他再也控制不住的哭道:“娘若觉得大瑜哥哥好,那你拿他当儿子吧。呜呜呜,我再也不要给你当儿子了。”说完,李晟嚎啕大哭的跑出了家门。
骤然听到李晟的哭声,李山跟曾氏都吓了一跳,他们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急冲冲的跑到门边,生怕他出了什么事情,遇到什么伤害。这孩子也有几日没来家里玩了,好端端的,怎么哭的这般凄惨。
“呜呜,大伯,大娘,我要跟大瑜哥哥换。呜嗷,我娘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她喜欢大瑜哥哥。你让大瑜哥哥给我娘当儿子吧。我来给你们当儿子。”李晟一边哭着一边说着,一用力,鼻孔上就挂了两个大泡泡。
李山好笑的替他拧了拧鼻涕,轻声安慰道:“瞎胡说,你娘最疼你了。怎么舍得拿你过来换。你跟大伯说说,好端端的,怎么就哭成了个小泪人呀?”
约莫是哭的太猛了,李晟整个人止不住的抽噎,他断断续续的将事情经过告知李山夫妻,而后道:“大伯,大娘,我求求你们了,就让大瑜哥哥给我娘做儿子吧。大瑜哥哥背书快,写字好,娘有他这样的儿子才会高兴。嗷呜呜呜,我不想娘伤心,也不想娘生气。”
曾氏心疼的把李晟抱到屋子里坐着,心里暗骂刘氏是个疯婆子,把好好的儿子逼成这样。
就是种地,那也不是谁天生就会的呀,更何况读书写字了。
然而无论李山跟刘氏怎么哄,李晟就是不肯回家给刘氏当儿子,还跑到书房求李瑜答应他的要求。对于自己这个小堂弟,李瑜一项比较有耐心,这次也不例外,他先拿了块桃酥给他吃,又陪他玩了会儿玩具,待他心情平复之后,方才问道:“晟儿,你告诉哥哥,你想上学么?”
李晟鼓着脸闷闷道:“哥哥,我想上的。只有我上学了,爹娘才会高兴。可是我太笨了,背书写字都没哥哥好。娘好生气好生气,每天都骂我,还逼着我背书练字。哥哥,我的手腕好疼好疼,可我不敢说。我明明很努力了,为什么娘还那么失望。呜呜,哥哥,我真的好希望娘能开开心心的。”
就李晟个人而言,他肯定是不喜欢上学的,可如今这个情况,他不敢不喜欢哇。他害怕,害怕爹娘因为失望就不要他了。
李瑜真没想到刘氏会心大的拿他跟李晟比,不由对李晟生出几分同情来,他想了想道:“弟弟,婶婶也是一时没想明白,过些日子就能好的。只是你既然要上学,就该好好的努力。从今天开始,你就跟哥哥一块儿读书,争取能成功拜高举人为师。”李晟最大的问题是玩心重,无法集中注意力。而这也是很正常的现象,小孩子的注意力都是有时间段的,不可能一整日都坐在书桌边学习。
李晟乖乖的点了点头,他将手上的玩具一股脑的塞到了抽屉里,而后眼神坚定道:“哥哥,我会好好学习的。你教教我,好不好?”
曾氏透过窗户,见李瑜跟李晟靠在一块儿学习,不由浅浅的笑了笑。而此时,刘氏也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张嘴就问道:“晟儿在不在?”
曾氏把她扯到了院子外头,轻声道:“你看看你把晟儿都逼成什么样子了?那么爱笑的孩子,哭的眼睛鼻子红肿肿的。你也是当娘的,怎么能狠心说不要儿子?”
“我哪里不要儿子了?晟儿那孩子背书背书不行,写字写字也不行,连瑜儿的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我能不急吗?啊?我是他亲娘呀,我还能害了他不成?”刘氏气愤的回道。在她看来,曾氏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她儿子有本事有能耐,就以为所有当娘的就跟她一样轻松吗?
“人不能一口吃成一个胖子。晟儿自然也不能一下子什么都会。”见刘氏听不进去劝,曾氏也就懒得劝解了。说实在话,若不是看在晟儿的份上,她是不会搭理这种人的。
刘氏钻进了牛角尖,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李晟要争气,要争气。她见了曾氏,心底里的怒火跟嫉妒又喷涌了出来,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拿着截竹棍就冲进了书房,一手擒住正在练字的李晟,一手拿着竹棍对他一通狠揍。
李晟学的用心,一点防备都没有,就这么被抽了好几下,当即痛哭出声。李瑜见了,忙过去护住李晟,刘氏也不管谁跟谁,拿着竹棍发泄般的猛打着。那竹棍就似生了眼睛一般,全部都落在了李瑜身上。
李瑜两辈子加起来也没受过这种打,气的他直接抢过刘氏手上的竹棍,一使力就把它扔出了窗外。
“刘香,你来我家里发什么疯?要吵要打给我滚回你家去。”曾氏气的破口大骂,虽心疼李晟,可更厌烦刘氏,原先的那些同情瞬间消失光了。
“呸!我的儿子我自己管,你们少使坏。”刘氏一口唾沫吐在门上,死拉硬扯的把李晟逮了回去。李晟被如此疯狂的刘氏吓了一跳,哭着叫着挣扎着,可最是还是被拎小鸡一般提了回家。
此时的李瑜也救不了李晟,身上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嘶了一声。刘氏刚才真的是下死手哇,一棍子一道杠,疼的他差点跳脚。
“瑜儿,那个疯婆子打到你了?”问话间,曾氏掀起李瑜的裤腿一看,只见小腿处好几道红印子交叉在一起,她又急的掀开李瑜的上衣,儿子背上也有好多道杠,有的杠已经红肿了,有的红的发紫,可见那个毒妇下手多么的重。
曾氏气红了眼,拿着菜刀就要去砍刘氏,她心中暗恨,怎么刚才没打死那个贱人,还让她跑了出去。
“那个疯子,她肯定是故意的。”曾氏恨的牙痒痒,且后悔前日对她的同情。
刘氏却不怕曾氏,她冷嘲道:“我教训儿子,关你们什么事情?是你家瑜儿自己找他打,活该。我告诉你们,下一次你们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照样打。”吵了一架,刘氏心里头畅快的不行。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村里人都自发的站到了曾氏一边,七嘴八舌的骂着刘氏,让她的好心情还没维持住一盏茶功夫,就又被别人骂的七窍生烟。
“好好好,是我家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从今晚后,你就是死了,我也不会再管一下。”曾氏一刀剁在她家房门上,而后冷冷的看了一眼刘氏,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了。
村里乡亲的流言蜚语倒还好些,李有静知道了这个消息,直接寻了李老头道:“二哥,过河拆桥也没你们这般快的。怎么着,你们另外找到了门路,不需要我帮忙了,既如此,高举人那儿你们也别去了。”
李老头连连否定,李有静直接开门见山道:“既如此,就别做那过河拆桥的勾当。瑜儿好心教你孙子学习,刘香倒好,打起人来了。她那么点小心思,指望别人不知道么?明眼人谁不清楚?我今日把话撂这儿,刘香跟晟儿,你只能保一个。”
刘香不依道:“小姑姑,你怎么能这么偏心?我跟大河不也是你的亲人么?再者说了,晟儿学习没长进,我这个当娘的能不急吗?我是打了瑜儿,可你们怎么能污蔑我是故意的?我再坏,也不可能拿人家孩子泄愤的。”
刘香死活不肯认罪,只说自己气晕了头打错了人。还对着李有静道:“倘若瑜儿觉得自己受罪了,那我让他打回来就是,可不作兴拿您来压我。您这般偏心,我是不服的。”
“刘香呀刘香呀,我倒不知你竟然生了一张巧嘴。看来,我以前还是小瞧了你。你说的对,我就是偏心眼,我不仅偏心眼,我还会以大欺小,还会仗势欺人。”说完,李有静直接以大欺小,打了刘氏十几棍子,约莫是没消气,她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来。
“这是我托关系花银子从高举人那儿得来的试题。你既然这般能耐,从今往后,就都靠自己吧。”
李有静将试题纸一点一点的撕了个粉碎,然后又冷笑道:“从今日起,你们一家子都给我离大山一家远点,也离我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