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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二十七只桃花精(1 / 1)

旅游回来后,时淼又过上了跟着喻淮去公司码字、回家这种上班式的稳定生活,偶尔与喻母出去逛逛街,约着秦屿他们打打游戏,生活还算有滋有味。

而从旅游地抓捕逃犯归来的时也就没那么闲了。他那天原是想搭乘与时淼同一航班回来的,奈何嫌犯被捕后就状若癫狂,他实在不放心,只得亲自开车押送返回。

回来后又接到一个新的案子,忙忙碌碌大半个月总算有了点空闲时间。但时也没有闲着,急切地去查了点事情,然而结果却并不令他满意。

他查的是时淼,可什么都没有查到。这姑娘的经历一片空白,没有上学、工作的任何记录,连往日生活的蛛丝马迹都寻不到,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可以查到的痕迹追溯到十个多月前,环球影视总裁、也是豪门喻家的二少喻淮帮她办理了身份证,后面两人差不多形影不离,状似亲密。

手指摩挲着办公桌,时也看着小姑娘捧着一支冰淇淋在吃的照片出神。这张照片是他那会儿在警车上偷偷拍的,回来后抽空去了趟照相馆洗了出来。

照片中女孩儿神情愉悦,分明只是一支普通的抹茶冰淇淋,却像在吃什么美味一般,笑得一双眼睛都弯起来了。

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啊,时也禁不住想,自己的妹妹要是平安长到这么大,应该也是这副天真娇憨的模样吧。

这张照片勾起了时也很久远的一些回忆,欢喜中夹杂着苦涩。若不是遇到了时淼,他大概没有勇气去触碰那段记忆,那是时家人不能言及的痛苦。

时也不是独生子女,他还有个妹妹,比他小七岁。记忆中是个肉嘟嘟的胖团子,长得又白又嫩,见着谁都爱笑,非常讨人喜欢。

那时的时也才上小学,每天最大的快乐就是放学回家逗妹妹玩,还学着电视里的人讲相声给她听。妹妹那么小一点还什么都不懂,但每回都很捧场笑得咯咯的。

自从添了妹妹,家里欢声笑语多了起来。时也的父亲是个画家,灵感一上来,经常把自己关在画室里就是一整天,一滴水都不曾入口。

家里多了个小成员后,时父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个奶爸。给小宝宝换尿布、喂奶粉,什么都要亲历亲为。还注重起了养生,说有个好的身体才能陪伴女儿更久。

时也的母亲也是个工作狂魔,生了女儿后工作重心逐渐往家庭倾斜。以往一个月没有一天是不在实验室待着的,后来回家的次数多了起来,还有时间给时也去开家长会。

日子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本也不错,可是生活中总有些意外的发生是无法预料到的。在一次去海岛旅游回来的途中,他们遇到了一群亡命之徒,在海口劫持了好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做人质,他的妹妹就是那时候被抢过去的。

几个月大的孩子被那群穷凶极恶的人带上了船。那群人没能逃脱法律的制裁,而他的妹妹也没能回来。听侥幸活下来的人质说,小孩一直啼哭不止,那群人被吵得心烦,把船开出海后就将孩子丢下了水。

警方的人在那片海域找了许久,别说孩子了,连一块布料都没捞到。那么深的海水,那样大的海域,又是禁渔期,海上连只渔船都没有。身强力壮的成年人陷入那样的情境都凶多吉少,何况只是个嗷嗷待哺的小孩子。

尽全力搜寻了大半个月,警方只能摇头,劝受害家庭节哀顺变。时父沉默不语,时母大受打击病了许久,脑子昏昏沉沉的,大半夜清醒过来还在找孩子。

那段时间真的很难熬,家里仿佛一下子冷了下来。分明是六月酷暑,屋子里的气氛却堪比寒冬腊月,压得人喘不过气。

七岁多的年纪正是调皮的时候,经历了那件事后,时也一夜之间成长了起来,身上多了一丝同龄人没有的沉稳与成熟。

他一改懒散的习惯,认认真真读起了书。成绩从班里稳定的中上游一跃到了年级第一,并且高考以极高的分数考取了国内最好的警校。他讨厌犯罪,厌恶那些触碰法律底线的人,因而到了刑事专案组后一直奔走在最前线。

而时间是治愈伤口最好的良药,经历了好几年的折磨,时父时母逐渐走出了丧女之痛,生活回归了正常的轨迹。

时父重新拿起了画笔,时母把心思全都放在了工作上,比之前还要拼命。也就是近几年时母年纪大了,感到力不从心才减少了工作量,让自己轻松了些。

手指轻抚着照片中小姑娘与自己有些像的眉眼,时也心里异样的情绪自冒出来后,压都压不住。他一直在想世上是不是真的存在这样的巧合,偏就叫他遇见了一个与自己母亲年轻那会儿长得如此相像的人。

如果说他的面相有两分像时母,那么时淼就有五分像。这也是时也调查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孩儿的原因,他有些怀疑这个人会不会是自己的妹妹。或许那时候妹妹没有死,她真的获救了,在一个他们都不知道的地方平平安安长大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时也激动得手都在微微颤抖。他想,自己有必要约这个姑娘出来见一面,有些事还是当面问清楚得好。

时也翻了翻自己的行程计划表,思索着要以什么样的理由约人出来,约在哪天比较合适。粗粗扫过计划表,他在自己有空的那天后面做了个标记。

联系方式在调查过程中已经拿到了,时也脑子里演练着打电话过去时要说的话,同时右手往前伸,打算把摊在办公桌上的照片放到自己的衣兜里。

“咦,这不是能一把将人头盖骨拧开的漂亮妹妹吗?”墨镜男已经不戴墨镜了,肥大的沙滩裤跟t恤也换成了一身清爽的衣服。剪着个小平头,瞧着还挺精神。他把照片高举在手中看了看,笑嘻嘻问:“老大,你什么时候留了人家的照片啊?”

平时闷声不响的,没想到是埋头干大事,悄悄地就把妹子的照片搞到手了。看来他老大喜欢颜值高,武力值也高的。

他原以为那个小姑娘瞧着娇滴滴的,该是个撒娇卖萌的软妹子。然而那天露的那一手,可把他腿都看软了,心里顿时什么杂念都没有了,只剩下深深的膜拜。

这怕不是警校培养出来的优秀人才吧?他那时还暗戳戳地想,要是这样的人才能够分到他们警局就好了,这可是能够迷惑敌人的秘密武器啊。

他也就是光在脑子里想想,哪知时也已经着手调查过人家的背景了,尽管不是为了招揽。

墨镜男还在一边说些有的别的,本想直接问“老大,你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可在时也投射过来的死亡视线中逐渐丧失了勇气,规规矩矩地把照片放回原处,一溜烟儿滚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把照片妥帖地收到自己的上衣口袋中,时也酝酿了半晌才起身离开办公室,寻了个没人的角落掏出手机,拨出那个默念了好几遍的号码。

接到时也的来电,时淼是惊讶的,更让人奇怪的是对方要约她见面,地点定在一个离她家不算太远的餐厅,说有点事想跟她了解一下。

时淼对时也的印象不错,何况对方是警察,想来是有什么要紧事不方便在电话里说。她没怀疑过时也有别的目的,在约定好的那天跟喻淮说了一声就出了门。

反正小精怪时不时的就会撇下他出门,喻淮已经习惯了。叮嘱她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多的也没问。

而时淼按照约定的时间进了餐厅,穿着便服的时也早就在等着了。见她过来,递了一份菜单到她手边,让她喜欢吃什么就点,今天他请客。

时淼没客气,点了几样便宜但味道不错的菜。在等着服务员上菜的间隙见时也干看着她,也不怎么说话,一时心头纳闷。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困惑地问:“我脸上有脏东西嘛,怎么这样看着我?”

“不是,”时也莫名地有些紧张,两只手捏着茶杯慢慢地摩挲,默了默开口道:“很抱歉冒昧地约你出来,只是我有些事情想不明白,希望能从你这里得到解答。”

“不知道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时淼以为要回答一些严肃的问题,立刻挺直了脊背,做出认真倾听的模样,然后她就听到时也问:“你为什么会叫时淼这么名字?”

“?”时淼乍一听都愣了,心想这是什么问题。她见时也面色如常,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给我取名的人说我与水有缘,所以唤作淼。”

其实她的名字是大榕树给取的,说她曾经在水里遇险,被山里的精怪们救了起来。水暗藏杀机,却阴差阳错又给予了她新生,因而给她取名为淼。至于姓氏,时淼也不清楚为何取的这个字,可能就是随便点到的。

“那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么?以前住在哪里,过的是否还好?”时也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地抛出来,恨不能立刻把时淼的过往了解得一清二楚。

被问题砸懵了的时淼茫然着一张脸,她斟酌了下语句,小声问:“你为什么要问这些呀,这跟你要问我的正事有关吗?”

心知是自己操之过急了,时也缓了缓语气道:“这就是我想问的。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跟我妹妹长得有些像。她很多年前就失踪了,因而见到你总让我有种她回来了的感觉,就多问了几句。”

“这样啊,”时淼恍然:“不过我应该不是你要找的人。时警官,你认错人了。”

时也把玩着茶杯的手一顿,默然片刻,垂了睫羽喃喃道:“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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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吃饭过后,时淼以为那位警官知道自己找错了人,应该不会再来找她了。没想到才过了两三天,时也又打了电话过来,说他父母想约她见个面。像怕时淼拒绝似的,匆匆报了个地址说不见不散就撂了电话。

时淼拿着已经被挂断通信的手机坐在客厅发呆。喻淮看她神色异常,似乎有些纠结,出声问是谁打的电话。

“是时也,就是先前给我买冰淇淋的那个警官。”时淼迷茫地搅着自己的手指,轻声说:“他父母想约我见面。”

于是时淼像倒豆子一般将事情都跟喻淮说了,包括时也上次约她见面,还说她长得像失踪已久的妹妹这件事。

“妹妹?”喻淮知道时家是什么情况,正因为知道,他的困惑丝毫不比时淼少:“没听说时家除了时莺,还有个女儿啊。”

更关键的是,时淼她不是人。喻淮与时淼想到一块去了,就算时也真有个妹妹,那也不该是她。

“那要不我不去了?”时淼想直接推了几天后的约见,但喻淮沉思片刻还是觉得可以去一趟:“就这样推了,想必他们还会再约你的。不若就见一面解释清楚的好,我跟你一起去。”

有喻淮一起,时淼就放心了,安心做起了手头的事。

而跟时淼浅谈过一次,回去后的时也的确是没打算这么快又约人出来的。他想弄清楚时淼是不是自己的妹妹,其实最快最便捷的方式是让父母跟小姑娘去医院做个亲子鉴定。

小姑娘那边时也不是很担心,他真正放心不下的是时父时母。失踪的妹妹是父母心头的一块心病,轻易不能触碰。若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就让父母见到了时淼,想来他们是欣喜若狂的。

若最后的鉴定结果显示有亲子关系,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倘若只是长得像,并非他们念了那么多年的人,时也担心父母接受不了。毕竟希望越大,最终积聚的失望就会越大。空欢喜一场的结局,不是谁都能够坦然面对的。

想了很久,时也的初步计划是先不告诉父母有那么一个长得像时母年轻时候的女孩儿存在。说服时淼同意做亲子鉴定后,再找个借口带父母去医院做身体检查,顺理成章地就把亲子鉴定一起做了。

时也设想得很好,也有把握能够说服时淼,可是没料到人生处处有意外,他放在上衣兜里的那张照片被时母发现了。

难得时父时母都休息在家,时也还盘算着忽悠他们这两天就去医院做个体检的。谁知他就转头接个电话的工夫,闲不住的时母就搜罗着将他随手搭在沙发上的外套当作脏衣服一起洗了。

时母有个好习惯,洗衣服之前都要搜一遍衣兜裤兜,以免把放里边忘了掏出来的东西洗坏了。她把时也的衣服丢进洗衣机前也照例搜了一下,还真摸到一个东西。

手感像是照片,没拿出来之前她还乐了一下,以为儿子打光棍这么多年总算开窍了,居然能做出随身藏着心仪女孩子照片这么浪漫的事。

待看清楚照片上小姑娘的长相,时母惊得搭在手上的衣服掉落在了地上都浑然不知。她紧紧地捏着这张照片,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顾不得眼里蒙上的雾气,慌慌张张地跑到时也跟前,问他从哪里来的这张照片。

被妻子的焦灼情绪吓一跳,时父连忙凑过来问怎么了。看到照片上眉眼弯弯的小姑娘时,他也没比时母淡定多少,抖着声线问儿子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不是找到你妹妹了?她在哪儿?你快带我们去见她呀!”时母焦急得不行,若不是骨子里多年的涵养令她有所克制,她都想揪着时也的衣领使劲儿摇晃。

“爸、妈,你们别急。”时也看父母情绪这么激动,赶紧安抚他们坐下,把怎么遇到时淼的事情缓缓道来。

不过隐去了小姑娘暴打法外狂徒的细节,就简单地提了下她是去旅游的。并且现在生活得不错,似乎还找了个男朋友,是喻家的小儿子。

知道时淼过得好,时父时母放心了些,催着时也安排他们见一面。时也拗不过父母,只得给时淼打电话约了时间。纵然不忍心打击父母,但他还是提前泼了一盆冷水,说这世上长得像的人有很多,这女孩儿不一定就是自己妹妹。

何况他们都心知肚明,妹妹在那种情况下能够活下来的几率太小了。只是他们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守着那点虚无缥缈的希望过了这么多年。

时母并未将时也的话听进去,抚着照片上小姑娘的脸颊笑得柔和,顾自道:“这一定就是我的女儿,我有那种预感。你们看,长得多像我啊。”

年轻时的时母是个不化妆,脸上都看不出什么瑕疵的纯天然美人。现在年纪大了,保养得也很好。快五十的人了,瞧着跟三十多岁没什么两样。经过岁月的沉淀,倒是多添了几分温婉。

“我也觉得这就是我们的女儿。”时父很赞同妻子的说法。两人长得这么像,还能没有亲缘关系?

没做亲子鉴定、没有任何凭证,光靠那张与时母年轻时有几分像的脸,时淼就单方面被时父时母认作了失散已久的女儿。约好的那天一见到面,就激动地握着她的手不肯放。

时淼被这对夫妻的热情包裹着,一张小脸上满是怔色。比时淼还懵的是跟着一起来的喻淮,他的视线在时母与时淼两人的脸上来回扫过,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要不是亲母女,怕很难收场吧”。

难怪时也要说小精怪长得像他的妹妹,几人并排在一起,确实很像一家人的样子。要不是喻淮清楚地记得时淼是怎么来到他身边的,他都要相信眼前这四人真的是其乐融融的一家子了。

人跟人能生出变种的桃花精吗?喻淮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

到了约好的地点后,全程都是时父时母神情激动地在说话,时淼时不时应一下。而时也跟喻淮插不上嘴,就坐在一边竖着耳朵听。

在时母讲着讲着就要把小精怪往自己家里拐时,喻淮终于说上话了:“请等一下。尽管外貌上是有些像,但这也证明不了什么。”

按辈分来讲,时父时母是比喻淮高一辈的,他尊称一声伯父伯母,让他们先不要这么着急认人,事情总得有个章法。

“也对。”时母还没被突来的喜悦冲散理智,抹了抹缀在眼角的泪花,她提议道:“咱们去医院做个亲子鉴定是最稳妥的,这样一来大家都能安心。”

时淼没什么意见,喻淮本来是担心小精怪的体征会与人类有什么不同,但他想到牙疼那回领她去医院检查,似乎也没检查出什么异样。做个亲子鉴定,应该也不会有问题。

确定了要做亲子鉴定,择日不如撞日,他们一行人当天就去了医院。做的是加急亲子鉴定,一个小时后就能拿到结果。

在这一个小时里,时父时母是坐立不安,看得出来他们害怕等来的是一个否定的结论。而时也靠着墙壁站了会儿,薄唇一直紧抿着。相比之下,喻淮与时淼是轻松多了,就一直坐在椅子上等着。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随着嘎吱的一声,医生推门出来,手里拿着一份报告。时父时母立马围过去接过那份报告,数值他们看不懂,但白纸黑字的“存在亲子关系”几个大字令他们十分欣喜,时母当场又要落下泪来。

“怎么会?”时淼与喻淮面面相觑,都想不通这到底怎么回事。

报告一出,时母火急火燎地就想带着时淼回家去。看到时也兜里那张照片的当天,她就将给女儿准备的房间收拾了出来,人一回去就能住下。

看出时淼还没能接受自己突然多了几个家人出来,时也贴心地拉住了立刻就要带人回去的时母,说妹妹的房间布置得还不够漂亮,有些东西还没置办好。等把那边收拾妥帖了,再将妹妹接回去住也不迟。

时母一拍手,觉得他这个提议好。又跟时淼说了好一会儿话,才依依不舍地分别。

作为小精怪活了二十年,时淼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还能拥有父母跟哥哥。回去的路上她都在沉默,害得喻淮还以为她受到的冲击太大了。

哪知回去后她脱了鞋盘腿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如老僧入定。就那样静坐了几分钟后,忽地脑袋顶上开出一朵小粉花,她睁了眼恍然大悟:“你说这世界会不会是一本书啊,我就是穿书的天选之女,即将认回有钱的父母,走上脚踩恶毒女配,拳打无耻渣男的苏爽之路?”

“……”喻淮只觉自己一腔担忧都喂了狗,叹了口气:“你想多了。”

脑补是病,得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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