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郭苍哲如遭雷击。
他忽然想起,表哥刘胜在帮他找房子的时候,曾跟他说:“这房子采光好,虽然在六楼,但是年轻人嘛,多走动走动不是坏事。你想想,睁开眼一打开窗户,这阳光洒进来,一天的心情还能不畅快?”
当时的郭苍哲往沙发上一躺,直夸表哥会选地方。
而现在,他已经有几个月都如今天一样,拉窗帘点红烛疯狂画符。
面对表哥刘胜,郭苍哲心底生起一点点悔意。
他师父跟他说,要想成为厉害的天师,就要借用别人的气运,而借用别人的气运,至少要拿到那个人的头发或者生辰八字。对他而言,亲朋好友的头发自然是最好拿到手的,而师父跟他保证说气运可以还回去,只拿走一点影响不大,所以他就这么做了。
郭苍哲是这么想的:既然师父说他天赋异禀,今年就有希望成为正式天师,那姑舅表哥他们最多也就等上多半年,就能拿回各自的气运。而他在成功晋升天师之后,肯定能挣更多钱,让家里时来运转,怎么想怎么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可如今,他却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考虑周全,没有顾忌表哥的感受。
“哥……”郭苍哲弱声询问,“哥你年后……是不是遇到啥不好的事了?”
他一问,刘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你!我都来这儿半天了,张嘴就问你气运的事,你现在才想起来问我是不是遇到事儿了?”
郭苍哲理亏,不知如何作答。
他太相信他的师父,又不愿承受利用亲人的负罪感,所以一直只当作无事会发生。一味的否认何尝不是一种逃避,他只是不愿承担责任罢了。
刘胜不想再跟他说话,让他好好反思,剖析清楚这段时间到底在想什么,顺便把那个鬼师父是谁、在哪儿都供出来。
表哥这么一说,郭苍哲又低下了头。
回忆起来,郭苍哲自己竟也想不起这段时间做了什么。他上学期能逃的课都逃了,这学期开学补考还没过,和朋友联系也变少了。过年回家,他一如既往跟他爸他后妈怄气,奶奶、姑姑和表哥的关心都置之不理。
他那时心中憋了一股气,想着劝他学习、劝他工作创业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和讨厌的人维持表面的和善。
但如果他成了天师就不一样了。他和普通人不再是一个层次,他将拥有绝对的话语权,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任何人。
那种与众不同的特殊感令郭苍哲渴望、战栗,迷失在了对术法的追求中。
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成为让人仰视的天师,好打烂那些凡人的脸。
“为什么呢?”反思着反思着,郭苍哲逐渐愤恨不平起来,“别人都有幸福的家庭,我爸却那个样子,我后妈也不待见我,他们两的孩子还看我笑话。你也不理解我,只会让我努力,只会说以后独立了会好的,过年的时候还让我跟他们坐一桌……我恨他们不应该吗?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应该吗?”
“哥我坦白跟你讲,其实我想的是,等我成为天师后只把你们的气运还回去,我爸那一家子我是不想管的,除非他们求我。”
刘胜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郭苍哲的爸爸忙着挣钱,管家里的事一概不管,他后妈虽说没缺他的、短他的,要什么都供着从不吝啬,却难免少了几分真情实意。正因如此,刘胜和刘家父母才会对郭苍哲这么好,一有空就把他接到家里来,买什么都想着给他带一份,弥补他缺少的家庭温暖。
刘胜认为,郭苍哲不喜欢他爸和他后妈,这个可以理解。然而那两个人该尽的义务都尽了,恨他们也不至于,顶多毕业独立之后减少来往各自开心。以他对他舅的了解,那人也不会指着郭苍哲养老。
他知道郭苍哲不喜欢那个家庭,却没想到他是“恨”。
他甚至埋怨自己。
刘胜颓然:“你以前说自己很多知识都是我教的,现在我发现我不适合当老师。”
郭苍哲:“哥……”
“先别叫我哥。”刘胜摇头,“我让你努力学习,希望你早日独立,在你看来都是错的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郭苍哲说,“但是现在的我,明明有更好的路可以走。”
“更好的路?”沈衮闻言冷笑,“我建议你去看医生。”
郭苍哲怒:“你什么意思?”
“你的理解和逻辑能力都有问题。”沈衮说,“前言不搭后语,回答和问题永远对不上。”
郭苍哲:“……”
有吗?
刘胜对他有些失望:“你到现在还没正面回答过我的问题。”
郭苍哲:“没有吗?”
刘胜:“你甚至没有听进去我们的话。”
“什么话?说我师父骗我的话?”郭苍哲摇头,手悄悄伸进口袋里,“哥,我凭什么相信这两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怪人,谁知道他们是什么东西?”
“郭苍哲!”刘胜说,“你连礼貌都不懂了吗?”
夏札对他的无礼不以为意,语气如常说:“很抱歉再次打破你的梦想,但我仍要重申一次——你没有成为天师的能力。甚至于你用来画符的微末灵力,也是暂时的。”
郭苍哲冷哼一声,说:“我的能力是暂时的?”
“准确来说,是某个人借给你的。”夏札猜测,“那个人应该是你所谓的‘师父’。”
沈衮和夏札二人一眼便能看出,郭苍哲是个没有丝毫灵力的普通人。他绘制符箓时所用的灵力,转嫁自其他人。
因为郭苍哲只是常人,能承受的灵力有局限,所以那人转嫁时不敢多给予。转移的能力会慢慢消散,再加上他于绘符一道没有天分,这才导致他符箓的成功率极低。
而看郭苍哲的意思,他这师父似乎告诉他,抽走别人的气运能祝他早日成为天师。
这更是无稽之谈。
利用他人气运只能锦上添花,不能无中生有,自然也不可能助普通人走上道法一途,抽走根骨还差不多。当然,这些沈衮和夏札不会为他解释这个,以免郭苍哲真动了抽人根骨的念头。
目前看来,他很有可能这么做。
对于夏札说的话,郭苍哲一个字都不信。在他迷茫时只有他的师父为他指出了一条明路,而他师父说的话也全都实现,他拥有术法,也成功绘制出了符箓。
况且,按照他师父教的方法,他成功抽取了家人的气运之后,绘制符箓的成功率确实有所提升。
这不正说明他师父没有骗他吗?
夏札看穿了他的想法:“你是不是在想,你夺了他人气运后,符箓成功率确实提升了?”
郭苍哲手仍旧揣在口袋里,谨慎问:“你怎么知道?”
“看出来的。”夏札说,“你师父在利用你,你们一家人的气运全被你取过,可你身上没有他人气运。至于成功率么……我想,是心理作用。”
言下之意,他夺走的气运,大概都被他那个师父拿去了。
“给他也是浪费。”沈衮颔首,视线扫过满地失败的符箓,语气轻蔑,“就这个水平,没有提升的必要。”
郭苍哲被他们一唱一和弄得火冒三丈,决心要给他们点教训,让他们再不敢小瞧人:“既然你们一直说我没有成为天师的能力,那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法术!”
说罢,他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掏出两颗弹丸状的铁球,自认为帅气地夹在右手指缝间,阴沉着脸,缓缓说道:“人啊,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自己只能到这儿了呢,不行就是不行,就像表哥你这样,就算高中奋进,复读两年还是考不上清大。可只要换个人生方向,你就会发现其他人都是蝼蚁罢了!”
刘胜神情一言难尽:“……”
郭苍哲:“表哥,你先去一边待着,免得误伤你!”
刘胜:“……”
我谢谢你。
沈衮觉得有趣。
他看了刘胜一眼,眼神好像在询问:你表弟是不是有点毛病?
刘胜再度无语凝噎。他也觉得表弟状态不对,刚刚还在自责和挣扎,现在突然就要一副要打架的架势。
郭苍哲全身用力,他指缝间的铁球也开始散发着羸弱的灵光。
两分钟后,他用力到脸色涨红、额冒虚汗;五分钟后,灵光终于变成了蓝紫电光,因为阳光太盛电光太弱的缘故,有些难以捕捉。
沈衮和夏札站在原地,没打断他看,给足了面子任他表演。
那可真是相当漫长的五分钟,刘胜都差点没等下去。
全神贯注的郭苍哲却浑然不觉,在电光出现后,他神情激动地说:“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的能力!”
夏札失笑。
沈衮冷漠:“哦。”
“不用嫉妒。”郭苍哲张开手臂,拥抱天空。
“常人以为拥有财富权势便能凌驾众生,可我却坐在廉价的出租屋里,左右着他们的生命。这是光怪陆离的世界赋予我的使命。
我能仲裁罪者!”
沈衮:“……”
夏札:“……”
刘胜情不自禁捂住了脸。
这就是中二吗?
沈衮冷笑:“这句台词背了多久?”
脑内练习修改过无数次的郭苍哲:“……”
“有你哭的时候!”郭苍哲将两颗冒着丝丝电光的火球抛向空中,一左一右猛然弹向沈衮和夏札,大喊一声,“让你们尝尝我的霹雳弹!”
说时迟那时快,那电光铁球发出“滋滋”的响声破开空气,与空气摩擦出火焰,猛地飞了出去。
郭苍哲看着自己造下的神迹,不禁笑了出来。
下一秒,却见沈衮轻描淡写打了个响指,两个铁球顿时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停在了空中,电光和火光也没能量似的熄了火。
沈衮勾唇:“就这?”
话音落,沈衮收回了手,霹雳弹随之化为一缕飞烟。
郭苍哲:“……”
他的大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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