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上的小毛绒老鼠挂饰?
听见这话,卫主厨现实愣了愣,然后才忽然回过神来,惊得面色黑红,手忙脚乱把毛绒挂饰摘了下来递给沈衮。
那毛绒玩具从头、到身子、到眼睛都是黑乎乎一坨,模样像老鼠却远比老鼠小巧可爱。它的耳朵、尾巴和四肢都只有非常细短的一截,藏在旺盛的毛发中几乎要看不见,似个小毛球一般圆滚滚的,只身体两侧长了一对覆满紫色羽毛的翅膀,怪异丑萌。
整个挂饰小小的一团,一巴掌能捏住好几个。
卫主厨怕他们误解自己一个三十多岁中年男人,有什么奇特的爱好,立刻尴尬地解释说:“哈哈,哈哈哈……我不是迷恋小女孩玩具的那种人,就是我有个闺女,她挺喜欢的。小姑娘家家嘛,你们都知道的,所以她今年生日的时候我给她买了挺多毛绒玩具。这个因为黑乎乎的太丑,她看不上就返送给我了。好歹是花了钱的,我就挂上了……”
其实沈衮和夏札本就不是会瞧不起他人爱好的人。
就算卫主厨到了七老八十的年纪还是喜欢毛绒玩具,那也是个人的选择,不碍着他人,就没人有权利随意置评。
卫主厨光顾着尴尬,没注意到在他说挂饰“丑”的时候,他手中的毛绒玩具翅膀微微动了一下。
毛绒玩具一动,本来藏躲着看男人痛哭的灵蛟顿时瞪大了眼。
沈衮接过那个黑色挂饰毛绒团子,发现它是颈部的毛打了个结,这才系到了钥匙链上。他把毛绒团子拎起来用力抖了抖,然后提到夏札跟前让他打量,逗他开心:“你看。”
夏札定睛看去。
神奇的是,沈衮停下了抖动的动作,那玩具还在细微地颤悠。
卫主厨以为毛团子的抖动是惯性,没放在心上,转而对沈衮说:“既然大师看得上这东西,那就送您。”
沈衮摆手:“可以,那你走吧。”
卫主厨:“……”
就这样吗?
没记错的话,那毛绒挂饰是和其他大型抱枕、泰迪熊一起买的,价格好像就十来块钱来着……这样的话,没问题吗?
总觉得这样不好,所以卫主厨呆在原地,半晌没动弹,就看沈衮拎着那毛绒玩具在夏札眼前晃悠。
过了一会儿,沈衮看向他,挑眉问:“有事?”
卫主厨:“……没,没事。”
“那还不走。”
“哦,哦!”
夏札客气道:“我送您?”
卫主厨赶紧摇头:“不用了,谢谢!”他语气坚定,“我自己能行。”
说完他转身离开,快步走了出去。
怪异的是,当他走出天师博物馆院门时,大门忽然无风自动“砰”地一声紧紧闭上了。紧接着,几根刚刚做了一场梦一样,卫主厨再也找不到天博的大门,回过头去只看到一条普普通通的巷子。
“真是神了……”卫主厨喃喃道。
卫主厨在巷子里又滞留片刻,一会儿摸摸墙一会儿摸摸地。半晌后,他终于放弃寻找天师博物馆的大门,转身离开,嘴里还一直念叨着“神了神了”。
精神面貌和来时不可同日而语。
————
屋内。
沈衮还提着那毛绒球。
为了让夏札看清它的全貌,沈衮拿出一张净尘符把毛绒球倒腾干净,又把它的脖子上打结的毛发解开,将其从链子中解救下来。
夏札看出不同:“竟然是活物?”
“是,胆子小的很。”沈衮把它拍到了桌子上,“屏息装死的能力炉火纯青,差点骗过我的眼睛。”
黑色毛绒一碰到桌面,立刻团在桌面上摊成了椭圆状,即使已经被拆穿,愣是一动不动。
灵蛟终于安耐不住冲了出来,“咻”地一声趴在了毛绒团的前面,好奇地伸爪捅了捅它。灵蛟化龙只差一步,身上带有属于万物之主的威压,毛绒团瑟瑟发抖起来,翅膀耸搭下来,闭上了眼睛专心装死。
见它又小又怂,灵蛟胆子大起来,一爪子把它按在了桌面上,然后发现新玩具般一脸惊喜地看向夏札:“叽!叽叽!叽叽叽!”
热的!软乎乎!弹性十足!
沈衮弹了一指头灵蛟,把它弹开一米远:“起开,没让你看。”
说完他又看向夏札,道:“这个煤球是不是挺有意思?”
夏札眼神晶亮,伸手捏了捏毛绒团,手在它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才带着笑意说:“毛太厚了,连脉搏跳动都很难摸到。”
沈衮解释:“这是它这个种族的天赋技能,进入装死状态的时候,心跳和脉搏都慢至十分之一、甚至更低,体温也会随之急速下降,所以才能那么像普通毛绒玩具。”
夏札评价:“神奇的生存技能。”
沈衮:“胆子太小,贪生怕死罢了。”
桌面上的毛绒团子听懂他们的对话,缩了缩脖子举起紫色的翅膀把脑袋埋了起来,顿时就更像个球了。
它这样实在有些可爱,夏札忍不住轻笑了几声。
沈衮没有看那毛绒团子,反而一直盯着夏札的侧脸,此时见他绽开笑意,眼底的神情也柔和下来。
看来留下这黑煤球是正确的的选择,他果然喜欢。
“像只鸵鸟一样。”夏札抬头对沈衮说,“小小的、圆圆的、黑乎乎,这就是他人所说的‘萌’吧。”
沈衮瞧不出毛绒团子萌不萌,在他眼中,夏札认为它萌的样子更可爱。
他看着沈衮点头:“嗯。”
夏札低头,葱白指尖点点毛绒团子:“小鸵鸟,抬抬头。”
毛绒团子抖动的幅度更大,死不抬头。
“它名字里确实有个‘鸵’字。”沈衮解释,“这是异兽鸵鼠的幼崽,兽龄三四十。”
“异兽……鸵鼠?”夏札讶异抬头,“山海经异兽?”
他阅读过山海经,却没有往那个方面想,以为毛绒团子是其他常见的奇兽。毕竟山海经异兽和蛟龙一样,早该泯灭在时间的长河中,变成传说。
沈衮说:“应该不是三四十年前出生,大概率是更早就被封印了,三四十年前才解开封印开始成长。”
否则天道不会允许它降生。
“看来八成如此。”夏札回忆着山海经的内容,“我记得《山海经》中对异兽鸵鼠的介绍是——棠乔之山,有兽焉,其状鼠身而紫翼,名曰鸵鼠。其性孱弱,遇敌以翼掩首。见则其地多有羹食。”
夏札低喃:“见则其地多有羹食……”
“没错。”沈衮接话,“在哪儿出现,哪儿就有美食。”
“怪不得。”夏札仰头笑看沈衮,“怪不得你要问刚刚的委托人职业是什么。”
委托人卫先生是一名米其林五星餐厅的主厨,日日跟最精细顶尖的美食打交道,鸵鼠扮成挂饰跟在他周围,倒显得合情合理。
有点“若引凤凰,先栽梧桐”的意思。
沈衮说:“能把自己藏进一堆毛绒玩具里,被买回家,也是一种能力。我怀疑它脖子上的结也是自己打的。”
夏札赞同:“的确,适应和生存能力很强。不过……自己把自己挂在链子上,这小爪子能碰得到吗?”
沈衮启唇:“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闻言,夏札眉眼笑弯,又轻手轻脚拍了拍毛绒团子:“小鸵鸟,抬抬头。”
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加轻柔,如春日暖风拂过冰雪消融,是万物都会想发芽的温热。
小鸵鸟抬不抬头沈衮不知道,反正他抬了。
让怎么抬怎么抬。
事实证明,这样的夏札小鸵鸟也不能抵抗。
它动作极其缓慢地将覆盖紫色羽毛的小短翅膀撤开,抬头看向夏札。因为体型本就不大的缘故,它的眼睛极小,跟灵蛟不能比,但也同样圆滚滚的,芝麻大小乌漆嘛黑没有一点眼白,如果不是折射了光线有隐隐的亮光,都找不到它的眼睛在哪儿。
就是这样一对几乎找不到的小眼,在抬头看向夏札的脸后,忽然滚出了比它眼睛还大的水珠子。紧接着水珠子连成线,跟下雨一样哗啦啦地往下流。
重点是还不沾毛,不管流多少眼泪,它黑色的绒毛都一如既往的顺滑干燥。
夏札:“……”
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可能都是幼崽的缘故,灵蛟也喜欢泪眼汪汪的,但也仅限如此,从来没有这么大哭过。
沈衮说:“我看是跟卫主厨学的。”
想起卫主厨嚎啕大哭的模样,夏札沉默了一瞬。
就在这时,毛绒团子一撮一撮蠕动到了夏札跟前,展开迷你翅膀“嗡嗡嗡”煽动起来,好似直升机一样升了起来,直到能与夏札平视。
在这个过程中,它的泪珠子也没有停,因为飞在空中的缘故,顿时更像下雨了。
夏札给它投去询问和鼓励的眼神。
慢慢的、慢慢的,毛绒团子终于勇敢地冲他伸出了短小的双爪——这是一个要抱抱的动作。
夏札用手拖住它的屁股,它终于停止了发大水,一直盯着夏札看。
沈衮问:“想养吗?”
灵蛟顿时感受到了威胁:“叽叽叽!”
比它小比它可爱,还比它能哭,这是要争宠?!
不能养啊!!
灵蛟赶紧爬上夏札的肩膀,急切地指着毛绒团子指手画脚,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一会儿说这家伙来历不明,一会儿说它又弱长得又难看像个怪物,一会儿说沈衮穷家里存粮不够多养一个……
夏札好笑,第一次见它这么能说,比跟沈衮斗嘴时还要口齿伶俐逻辑清晰。
沈衮提起灵蛟命运的后脖颈:“谁穷?”
灵蛟通身一冷。
识时务者为俊杰,灵蛟讨好地冲沈衮拱手讨饶,然后指着毛绒团子控诉:“叽叽!”
这家伙贼能吃,应该让它自力更生!
沈衮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你也挺能吃,要不也去自力更生?”
反正他看这两个家伙都碍眼。
一个个都喜欢装可怜吸引夏札的视线,如果不是为了让夏札开心,他一个都懒得养。
灵蛟:“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