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却“算卦是真”这一命题,从现实的角度考虑,唐永志的怀疑合情合理有迹可循。
坚信自己的猜测,他冷下脸来,质问的眼神扫过沈衮和夏札二人:“你们找人调查我?”
沈衮懒得说话,只拿看傻子一样的眼光看他。
观众席的老赵时不时和班长刘胜窃窃私语几句,刘胜知道了沈衮天师的身份,对沈衮的崇拜再度指数上涨,突破了次元。
眼看唐永志要跟他们讲法律和公民隐私问题,夏札摇了摇头,说:“唐先生的事,是我看相看出来的。”
唐永志怀疑他们在像逗齐丰茂一样,把他也当傻子对待,登时气笑了:“一会儿算卦,一会儿看相,玩个游戏而已,你们真把自己当天师了?”
他话音刚落,沈衮便忽然伸手,将桌面上的三枚硬币重新竖起。只不过这次,硬币是冲着姚丞的。
硬币停住的瞬间,姚丞浑身一僵,视线被其牢牢牵住,胸腔处也传来阵阵心悸感。那种感觉实在微妙难言,好似他的魂魄被拎出来,锁在了某处,为人所牵制。
沈衮轻呵:“玩个游戏而已?既然如此,我就多算几卦。”
说完,他便伸出指尖,去弹中间那枚硬币。
一般来讲,竖立放置的硬币极不稳定,一点外力就会将其碰倒,可沈衮面前那一枚硬币,在被指尖弹击之后不仅没有倒下,反而小幅度高频率震动起来,并发出“嗡嗡”的声响。声音响起的同时,姚丞呼吸一紧,心脏开始剧烈跳动,手脚也不自觉跟着颤动。
约摸五秒钟后,沈衮按住硬币,姚丞的心跳频率也恢复了正常。
短短几秒钟的恐怖体验,令姚丞喘息急促,心中惊骇非常。他脑中一片混乱,不由得回忆起齐丰茂玩这个游戏时的样子,心想,怪不得——怪不得齐丰茂的神情变得呆滞,人从咄咄逼人变得听话、失魂,原来那三枚硬币不是拿着玩的。
原来当年风靡全校的学神,居然是个会玄术的天师?
所以说,沈衮毕业那年没有找工作,很大可能是因为他和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一个维度的人。也是,人家都能定人生死了,还找什么工作?
换个角度想想,他们曾经说过的话、挑过的衅,在沈衮眼中,得有多滑稽可笑?
他会报复他们吗……
一定会的。他现在不就在报复他们吗,齐丰茂已经栽了,现在轮到他了。
想到这一点,姚丞心底徒生一股无力感,他咽了口口水,磕磕巴巴想要拒绝:“我,我不想算了……”
沈衮抬眸,冷声道:“不好意思,概不退货。”
姚丞顿时心如死灰。
此时,唯一还没有意识到异常的就是唐永志了。
唐永志见沈衮又摆弄起那三枚一元硬币,眼底划过一丝不屑。他不是没有察觉到姚丞的异样,只是想当然以为姚丞是因为被人揭露偷情事实的缘故,才会气得手抖。
因为出生于中产偏上的家庭,唐永志自小就有着过度的优越感。他平时隐藏得很好,看起来儒雅随和,可实际上,他远比齐丰茂更好面子。今天这事,他本打算隔岸观火,可沈衮把火引导了他的身上,以他的性格,肯定要反击。
唐永志盯着那三枚硬币,看了片刻,对沈衮说:“如果可秋和姚丞的事,咱们的沈学神不是找人调查出来的,而是凭本事算出来的,那要不要给我也算一卦?”
沈衮听笑了。
他的笑声低沉而短促,像水面漾起的波纹,风停后仍有涟漪,令人莫名敬畏胆寒。
唐永志不悦:“笑什么?”
“无知者总是无畏,而嚣张自大的无知者最为滑稽。”沈衮说,“因为他们总是愚蠢的恰到好处。”
唐永志哽住,随后恢复硬气,问说:“所以呢?”
“所以?”沈衮旋转中间的硬币,使它竖立自转几圈后停下,缓缓说道,“当然是,如你所愿。”
如我所愿?
唐永志来不及多说多想,便忽然觉得脑中似乎绷起了一根弦,那根弦连通他全身,将名为“胆颤”的情绪传递到了四肢百骸。他心中惶然,想拿起桌上的酒杯,喝口酒缓一缓,却发现自己使不上力气,抬不起胳膊。
他前一秒还盛气凌人,下一秒便萎了下来。
唐永志惊恐不已,强压心底的不安,故作镇定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沈衮:“当然是算卦。”
算命有不给人带来异样感的法子,值不错针对这三人,没必要采取温和手段,简单粗-暴最符合他们的尊贵气质。
眼看事情越发诡异,唐永志扭头,朝其他同学看去,想要找人帮忙制止沈衮。可环视一周后,他惊恐地发现,其他人竟然丝毫没有发觉他们这边的古怪气氛。
另一边,齐丰茂收回恍惚的神思,发现姚唐二人和自己先前一样,被硬币控制了行为,又想起这两个人竟然都前仆后继地挖自己墙角,不禁嘲讽道:“我竟然今天才看清你们的为人,一个比一个虚伪下作。怎么样,被人‘算命’的滋味不好受吧?”
齐丰茂话刚说完没两秒钟,突然从嗓子眼挤出一声惊呼。他慌张四顾,随即便发现,沈衮手中的硬币竟然又一次指向了自己。
这就意味着,餐桌上又多了一个算卦的。
沈衮挑眉,问他:“被人‘算命’的滋味,好受吗?”
齐丰茂:“……”
沈衮:“谁给你的勇气,假我的威风?”
齐丰茂彻底不敢说话了,更不敢皆沈衮嘲讽姚唐二人,生怕自己的阴私事又被暴露出来,摊开摆到明面上。为了利益和虚荣心,从学生时代开始,他一直小动作不断,明里暗里坑过不少人,有些被坑过的人,至今还和他朋友般交往,自己的所作所为一定不能被这些人知道。
经历过与硬币合为一体的体验,他如今对沈衮的手段敬畏非常。
要是两个小时前,有人告诉他们这世界上有玄术,肯定不会有人相信。而现在,他们却罪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天师。
识时务者为俊杰,唐永志脑子一转,决定主动与沈衮言和。
他笑得极其亲热,仿佛他们从不曾主动挑事,聚会前半段的不愉快也都是幻觉:“今天沈学神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你有这种手段,怎么不早说呢,要不我们怎么敢和你玩游戏呢?”
说完,唐永志左右瞧了瞧姚齐二人,道:“你们说是不是?”
齐丰茂和他们两个彻底闹掰,不愿意接唐永志的话茬,可再怎么不甘,和沈衮化干戈为玉帛才是第一要务。
于是齐丰茂和姚丞附和点头。
他们这前后不一致的样子过于滑稽,看热闹的老赵和刘胜极不给面子地嗤笑出声,唐永志三人气愤却也无奈。
欣赏着他们犹如困兽般的狼狈模样,沈衮悠悠说:“其实我对你们三个的评价很高。”
有过齐丰茂的前车之鉴,唐永志不觉得沈衮接下来的话会是褒奖,他欲言又止:“……什么评价?”
“物以类聚、沆瀣一气、蛇鼠一窝、狼狈为奸。”沈衮勾唇,“团结集体殊荣,非你们莫属。”
老赵边笑边心道:损啊,实在太损了!沈衮损人的技能永远这么天赋异禀!
夏札也露出笑意,他知道,无论沈衮说再多,其实都未曾将这些人放入眼中,不过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罢了。
唐永志几人态度良好,沈衮也没提要不要放过他们,只说:“回到正题,我再次郑重地通知你们,你们不行是因为‘可秋’。”
这件事沈夏二人刚说的时候,其他人都当笑话听,在心里嘲笑齐丰茂不够男人就算了,居然还让人抓到了把柄。此一时彼一时,现如今再听到这句话,他们不禁开始从更复杂、更诡异的方向思索其中关窍。
只有一个词能形容在场众人的心思,那便是“细思极恐”。
唐永志还没有与可秋发生实质性的关系,满以为逃过一劫,却见沈衮面前的硬币再一次缓慢、准确地指向了他。
硬币无人触碰而原地转动的场景,令人毛骨悚然。
唐永志干笑,姿态一再放低:“请问,这……又是什么意思?”
沈衮默而不言,直到唐永志额头冒汗,这才大发慈悲解释说:“尽管还没被得手,但是很遗憾,你身上阴气也不少。”
他说着遗憾,语气却满是兴味。
“阴、阴气?”
震惊已经不足以形容唐永志此时的心情,他一定是没睡醒,好好的同学聚会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沈衮不多解释,转而看向姚齐二人,说:“你们两个更严重。”
三人心里防线被一一击溃。
到了这时候,姚丞也顾不上否认他和可秋的关系了,他小声喃喃自语着:“不会的不会的世界上怎么会有阴气这种东西呢……”
而可秋的正牌男友齐丰茂,作为和其接触最多的人,自然也是在场最害怕的那一个。他哭丧着脸,跟沈衮忏悔起曾经的自己:“沈学神,以前是我做的不对,我有眼无珠,我挑事作妖,我自不量力……看在咱们同学一场的份上,您大人有大量,告诉我一句真话,难道可秋她……她不是人?”
沈衮不把他放在眼中,自然也不需要他的道歉,只冷眼听他自我检讨,还悉心叮嘱他词汇量不要重复。
将齐丰茂的检讨作为背景音,沈衮又和夏札旁若无人地谈论了起来。
老赵叹为观止:这招啊,这招是心理战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聚会进行到最后时分,众人酒足饭饱,脸上都溢着红晕。唯有唐永志三人像等待审判的犯人,僵坐在座位上,面色发白嘴唇干裂,先前吃的酒食过了胃,恐惧也在心底扎了根。
许久,沈衮和夏札才谈论到了可秋。
沈衮断言:“可秋不是鬼,至少以前不是鬼。”
夏札:“英雄所见略同。”
如果她的身份一直是鬼,那灵力高深如沈衮,又怎会发现不了学校中的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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