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只配得上一分钱”的齐丰茂努力维持的平静被彻底打破,他面部表情抽搐,情绪难以自控。
沈衮声音不大,可是当他抛出硬币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其牢牢吸住目光,屏住呼吸不再言语,因而,他嘲讽力度全开的话,全被大家听了去。
原本齐丰茂大声说沈衮是无业游民的时候,许多人就知道是故意挑事。
虽然不知道他的敌意和针对从何而来,但是沈衮在众人心里的神威太高,再加上这些年来齐丰茂比高中的时候更加自以为是、鼻孔看人,所以尽管这些老同学嘴上不说,心里却想着,原来齐丰茂已经目中无人到这种地步,连曾经的学神都敢瞧不起了。也不知道他这么不讨人喜欢,怎么在社会上混的,居然还没有被人收拾,将来肯定会有人治他。
没想到现在他就被治住了。
一时间,宴会厅里窃笑的声音此起彼伏。
齐丰茂脸色越发难看。
他看向唐永志和姚丞,希望他们帮自己说两句话,却发现这两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跟着众人一起嬉笑讨论。在接受到自己求助的眼神后,只是摇头示意他别冲动,除此之外什么也没说。
齐丰茂努努嘴,心中膈应,这两个果然是无利不起早的人。他们三人从来不是什么朋友,不过是暂时的同盟罢了。
看来只能自己应对了。
沈衮摆弄硬币的手势挺像那么回事,甚至的确有点玄乎,让人不自觉跟着他的节奏思考。为了不被牵着鼻子走,齐丰茂自我催眠,告诉自己他这不过是心理学的小技巧罢了,世界上哪有什么天师神算子。
调整好心态,齐丰茂嘴脸歪斜,徒然提高音调,阴阳怪气道:“你什么意思?摆出一副高人样就为了给我甩脸子?我告诉你,没用!”
“呵。”沈衮笑了一声,上下扫了齐丰茂一眼,“别太自信,你没有值得我甩脸子的地方。”
沈衮没什么表情,连笑都是戛然而止,却散发着居高临下的气场。
被沈衮不屑一顾的眼神和语气刺激到,齐丰茂一张嘴,就想更大声地反驳,可还没来得及出声,便再度被沈衮的话打断——
“所以说,人贵有自知之明,不然就会像你一样,显得格外愚蠢。”
齐丰茂张着嘴,话卡在肚子里,脸涨红。
老赵见了,笑着跟夏札和刘胜大声讨论,指着齐丰茂补刀道:“哇,你们快看,原来猪肝色是这样的!以前老看小说里动不动就说反派的脸‘涨成猪肝色’,我还在想到底是啥样,今天可算长见识了。”
前段时间,选择同学聚会场所的时候,齐丰茂几个总对刘胜指手画脚,十分不客气,因此刘胜早就受不了齐丰茂,此时不笑更待何时?于是他顺着老赵的话,大声嘲笑起来,笑声震天,不带一点含糊。
在场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除了想和齐丰茂拉关系的零星两三个同学,其他人皆开始窃窃私语,说起齐丰茂从高中到现在的讨人嫌事迹。都是成年人了,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此讨论的人声音都不大,不足以让齐丰茂听到,可从他们时而审视时而奚落的眼神中,能看出谈的绝非好事。
夏札所想与众人不同,听到老赵的话语后,他认真观察齐丰茂的脸色,心中思忖道,现代人的比喻果真奇妙。
沈衮始终分神注意着夏札,见他眼睛忽而一亮,便知道他在想什么,眼神软了一瞬。
转而,他看向齐丰茂,决定速战速决。时间浪费在这种人身上,不如和夏札一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夏札学习的时候,多严谨多讨人喜欢。
沈衮拿起一枚硬币,将其竖起敲了敲桌面,然后松手,硬币便稳稳立在桌子上,正面冲着齐丰茂的方向。
不知为何,硬币立起来之后,齐丰茂突然觉得手脚有失重感,要不是坐在座位上,可能都要软倒在地上。
他暗觉不妙:太玄了……心理暗示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齐丰茂咽了咽口水,虚张声势:“你……你做了什么?”
“给你算卦而已。”沈衮悠悠道,“我从不说空话。”
说完,他又拿起一枚硬币,这次则用背面冲着齐丰茂。
老赵顿时心领神会,忖道来了来了,终于要上正题了!
为了配合沈衮早点看戏,他二话不说站起身,走到齐丰茂身边,捏着他的肩膀把他提起来,笑嘻嘻好言好语道:“你看学神人多好,看在同学一场,竟然要免费给你算命。也不求你感恩戴德了,以后发财了记得咱们的好啊!来来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要不咱两换个座位?”
齐丰茂恼羞成怒生硬拒绝:“不用!”
老赵笑得更加恶劣:“哎呀,别害羞嘛,大男人换个座位有啥忸怩的?”
就连唐永志也笑着说:“沈学神有新的酒桌游戏,你就陪他玩玩呗,以后说不定就成咱们班同学会的固定游戏了。”
没人觉得沈衮真的会算命,只以为他在逗齐丰茂玩,大部分人都乐得看齐丰茂笑话。
只有齐丰茂本人意识到了不对劲——在沈衮立起第二枚硬币之后,他直觉头皮发麻,好似有什么东西钻到了他的脑子里。
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走近沈衮。他认识到,不管是心理暗示还是真有玄术,沈衮是当真的要对他下手。
齐丰茂反抗道:“真不用,我不想算命!”
沈衮:“真的不想吗?”
齐丰茂说不出话来了。
班长刘胜也加入了反问大军:“真的不想换座位吗?我觉得这个游戏挺好玩的,喝酒喝高了不就应该玩玩游戏!”
其他人也被带动,开始起哄。
这时,沈衮却说:“你就坐那儿,不用过来。”
齐丰茂松了一口气。
老赵疑惑:“为什么?”
沈衮淡淡道:“我嫌弃他。”
齐丰茂:“……”
老赵也沉默了片刻。
他是不是应该荣幸自己不是沈衮最嫌弃的?
想到这里,老赵看了一眼夏札,心道除了这位,沈衮还有不嫌弃的人吗?
没有了吧,一定没有了吧!他从没见过沈衮对谁这么耐心、这么认真、这么和风细雨过,奶孩子也不过如此了吧!
夏札接收到老赵的目光,不解地眨眼。
老赵摇头表示自己没事,转而想到:也是,谁会不喜欢夏札呢?连他这种知道夏札僵尸身份的人,都在寥寥几次见面之后,抛却了害怕和畏缩,变得特别喜欢跟他聊天。
既然沈衮已经开口,老赵也就不再膈应齐丰茂,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和刘胜一起把椅子往后挪了挪,给沈衮腾出施展空间的同时,也完全把齐丰茂暴露在了沈衮的视野中。
沈衮拿起第三枚硬币,说:“接下来的话,少儿不宜。”
说罢,他打了个响指。
“啪——”
清脆的声响钻入每个人的耳中,清晰地仿佛在脑海中回荡。
夏札自然未受到影响。
而除了老赵、刘胜以及齐丰茂三人之外,其他人都被定身了一样,突然静止。在短暂的怔愣后,他们如梦初醒,晃了晃神,紧接着便忘记刚刚发生了什么,顺着先前各自的话题开始谈天说地、敬酒寒暄,笑声与说话声此起彼伏,两个小孩子也叽叽喳喳绕着宴会厅玩闹起来。
就连唐永志和姚丞二人,也恍然未觉其他人突然像断片一样开始做自己的事,有什么奇怪的,还在兴致勃勃地等待沈衮接下来继续编造怪话,和齐丰茂互相较劲。
唯有齐丰茂、刘胜和老赵能发觉这前后的不一致。
刘胜吓了一跳,不禁瞪大双眼。他脑子里乱成一团,正想说点什么,就被老赵拉住。
老赵凑近他低声说:“没事别怕,你看着就行。”
齐丰茂的额前冒起冷汗。
沈衮有真功夫,他踢到铁板了……他不死心,想要向唐永志和姚丞求助,却发现他们压根没有察觉到异样。
与此同时,沈衮将最后一枚硬币立起,放在方才那两枚硬币中间——这次用侧面指向齐丰茂。
那瞬间,齐丰茂只觉现场的氛围沉重起来,他的思维似乎已经不属于他自己。他隐隐有种预感,通过摆弄硬币,沈衮甚至可以读取他的记忆,操控他的行为。
齐丰茂终于后悔了。
然而悔则悔矣,却为时已晚。
姚丞等的着急了,笑着催促道:“沈学神怎么还不开始算命?你看,丰茂都着急了,脸色多难看。”
齐丰茂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可恨如唐永志和姚丞,之前就在看戏,现在走进了沈衮的圈套里,还在看戏。
看吧,看吧,齐丰茂不无恶意地想,一个个傻不愣登的,火迟早烧到你们身上!
姚丞的催促和挑衅,沈衮视而不见。
沈衮动作不紧不慢,游刃有余之中自见真章,他按住中间那枚硬币,眼睛闭上又睁开,说:“我掐指一算,你有女朋友。”
闻言,姚丞大笑:“哈哈哈,这算什么算命啊?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丰茂现在的女友交往一年半了,名叫可秋。可秋你还记得吧,我听丰茂说,她是你们大学艺术学院的院花。”
可秋此人,就是齐丰茂敌视沈衮的最大原因——表白失败的院花,说她喜欢的人,是高中时什么都压自己一头的那个人,心眼小如齐丰茂,怎么可能不记仇。
姚丞刻意说出可秋的名字,就是想告诉沈衮,当初追在他身后的人,现在还是被齐丰茂征服了。正所谓风水轮流转,如今谁才是班里最成功的那个,可说不一定。
唐永志也说:“丰茂经常在朋友圈秀恩爱,咱们班基本都知道他有女朋友,挺漂亮一女的。”
姚丞赶紧接话:“身材也好,照片里前凸后翘的。”
他们说话时,语气没有丝毫尊重可言,两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
要是往常,有人夸自己女朋友脸蛋漂亮、身材傲人,齐丰茂只会与有荣焉,然后跟他们一起对自己的女朋友品头论足,最后还要让他们知道女友对他言听计从,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可现在,他完全没那个心思,光顾着害怕了。
齐丰茂不配合,姚丞也不在意,而是又问了沈衮一边:“有印象吗?”
沈衮干脆又冷漠:“没有。”
姚丞笑:“真不知道吗,她在你们学校也挺有名的。人家现在在做模特呢,还拍了几个平面广告,那大长腿,挂在大厦的led屏幕上,冲击力……”
沈衮嫌他聒噪,余光瞧他一眼,眼中写着“闭嘴”二字,无言的压迫感令姚丞声音渐小,直至说不出话来。
世界清静之后,沈衮转头对齐丰茂说:“我不知道什么可秋可冬,但我知道,你女朋友不止你一个男人。”
旁听的老赵、刘胜:“噗!”
齐丰茂:“……”
夏札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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