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家很有格调的西餐厅。
看着其中风格鲜明的装潢,以及窗外高空俯瞰的瑰丽夜景,夏札的眼睛中不时闪烁着新奇的色彩。
他们的位置在窗边,视野不错,侧脸就能看到高楼之下的万家灯火。今夜这座城市分外明亮喧嚣,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餐厅的服务员态度热情,很快就开始上餐品。
餐厅意料之中的座无虚席,其中,有不少成双结对的情侣,也有闺蜜好友携手而来。但是极少有两名男士一起用餐,更何况是如他们这般,这么两位夺目的男士。
因此,餐厅内,总有人悄悄打量他们。
不过那些眼光也并不多嚣张,顶多就是有些好奇地张望两眼,然后就继续用自己的餐。
可有那么一道视线,却始终不曾避讳,时不时就要看向他们这边,目光审视。夏札和沈衮都捕捉到了那道视线,但是既然对方没有进一步动作,他们也就当不知道。
好时光值千金,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就不值得了。
夏札仍旧不用进食,也闻不到正常食物的香气,幸好美味的餐点不论中外,都讲究一个色、香、味俱全。每样餐点都卖相精美、摆盘讲究,光是看着就觉得心情不错。
在此之前,夏札只在电视中见过西餐。他摆弄着刀叉,握过武器的手,切起牛排来十分自如,除了一开始有点不习惯,后面没有半分滞涩,反而赏心悦目。
难得高兴,一起出来用餐,夏札本想吃下去,虽然他不能消化人类食物,但是吃了之后,左右不过消耗灵力分解罢了,谈不上麻烦。
可沈衮却拦下了他:“我有点饿,能一个人吃两份。”
夏札笑。
于是切好牛排,他便递给对面的沈衮。
本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沈衮一个人吃了两人份的晚餐。
正餐过后,是餐后甜点的时间,夏札正好奇于甜点精致小巧的造型,先前一直不时朝两人投来视线的人,终于坐不住了。
夏札抬头。
便见一个身穿白色衬衫,系着领带,臂弯上挂着西装的男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那男人样貌看起来三十出头,发际线稍有些后移,他的头发向后梳着,满头油亮的定型发胶,额头生痘,鼻塌唇厚。分明是十分老实的长相,眼中却泛着世故精明的光,浑身上下像是刻意写满了“社会精英”四个字。
男人走到沈衮和夏札的桌前,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神情,用做作而意外的声音大声对沈衮说:“呀!这,这不是咱们班那个沈……沈校草吗?哎呀,真是你啊,咱们可好久不见了,刚刚我看了半天,差点都没认出来!”
这话自然是假的。要是没认出来,也不会一直盯着别人吃饭,所谓的踌躇,不过是在找个合适的时机走来搭讪而已。
不过成年人,看破不说破,维持虚情假意即可。
男人说完,笑容不敛,笑呵呵朝沈衮伸手,意欲和他握手。
沈衮打量了他几眼,从记忆深处挖出这个人的相关事宜,波澜不惊地点头。
却没有和他握手的意思,也不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这个词,要说给值得见的人,沈衮从不拿它来寒暄。
似乎是对沈衮的脾气有所了解,男人也不觉得尴尬,他收回手,继续热情问道:“你怎么来这儿了?自从毕业之后,咱们可是再没见过,今天可真是太巧了。我听说你大学的时候,直到毕业都没找到工作,还签了自主就业的协议?可惜后来也没听过你的消息了,不像唐永志他们,创业风生水起,所以班里人都知道。”
说着,他叹息:“哎,果然,做出成就的人,才会被人记住。其实那时候你也没必要那么挑剔,进入社会,谁还管你学生时代考试是不是第一,大家都是看业务能力、看为人处世,好高骛远肯定难有什么的发展。”
学生大四快毕业的时候,如果还没有找到工作,签订三方协议,为了就业率考虑,校方会跟学生签订自主就业协议,证明学生通过社招就业。
沈衮学生时代,考试总拿第一,可直到毕业也没有签工作,导员那时还找他谈了一次心。
学校里,总有那么一种人,即使他什么都不做,也会被人时时关注,因为成绩、性格和脸,沈衮就成了这类人。沈衮虽然低调,除了上课不怎么在学校里露面,可他属于校内风云人物,一点儿风吹草动都有人关注,所以这事,他们学校里的学生,许多都知道。
其实是沈衮师父过世,要继承天师博物馆,守护灵眼,本就没有工作的意向。
可那些被他的光环压着的人,一听说他始终没签工作的事,私下都说他太自傲,看不上“普通”工作。他人的恶意猜想势如风卷流火,隐秘滋长,无法消除。
所幸这些恶意,沈衮从未放在眼里。
面对男人明褒实贬的话,沈衮态度冷漠:“哦。”
男人:“……”
他刚想再次开口寒暄,却见沈衮直接无视他,转向对面的夏札,说:“高中同学,齐丰茂。”
夏札点头,记住了这个人。
这还是夏札第一次偶遇认识沈衮的人。
既然齐丰茂是沈衮的同学,应该和他差不多年纪才是,只是看他的样貌和举止,显得略着急老成了些。
齐丰茂听到沈衮干巴巴地介绍自己,便顺势也转向夏札,朝他笑着招呼:“你好,我是齐丰茂,沈衮的高中同学,大学校友,你是他朋友?”
“是的,您好。”
夏札的回答礼貌但拒人千里,如果是常人,早就看眼色离开了。
可齐丰茂偏不,他像是抓住了什么一样,情绪徒然激动起来。他毫不见外地坐在夏札旁边的位置上,继续自说自话道:“没想到,咱们传说中独来独往的学神也有朋友啊,真是幸会,两位现在在哪儿高就啊?”
沈衮的视线逐渐变得冰冷:“无业游民。”
“哈……”齐丰茂没忍住笑了一声,反应过来赶紧打住,关切地问,“怎么回事,是刚刚离职还没找下家吗?唐永志他们做生意,开了个小公司,有一些就业岗位,我跟他们工作上有合作,说得上话,咱们好歹是老同学,你要是有需要,可以找我,能帮的忙我肯定是要帮。”
齐丰茂语气中极力掩饰的优越感,如同他的发际线一样,欲盖弥彰:“当然,你要是还跟大学毕业那会儿一样,要求那么高,我可就没办法了。这成年人吧,工作之后就会发现,什么成绩啊、脸啊的,都是虚的,人情和能力才是最重要的,尤其是人情……钱哪是那么好赚的,你们说是吧。”
齐丰茂看看沈衮,又看看夏札,等两人给他回复。
没想到两人视他为无物,兀自聊起天来。
只见夏札把面前的甜点推到了沈衮面前,对他说:“这甜点看着挺可爱的。”
沈衮拿起勺子:“吃着也甜。”
夏札:“吃完我们就回去吧,还要拐回商铺里去拿模型。”
沈衮:“可以,顺便看看还有什么想买的。”
齐丰茂一番言语没人理会,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实在没想到沈衮能这么不给他面子,正常人哪怕不开心,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也得硬着头皮笑着迎合,可眼前的两人连装都懒得装,似乎根本不在乎他这个人。
渐渐,齐丰茂收起虚假的笑意,问说:“怎么,还是失业了心情不好?还是不欢迎老同学吗?”
终于,夏札给了他一个眼神,客气反问道:“您的外套挂在臂弯,不累吗?”
他们所坐的位置靠窗,不在出餐厅必经的方向;齐丰茂那桌还有一位女士在等待,观他们桌子上的餐点,也不像用完餐要离开的样子。齐丰茂若是想要问好,直接过来即可,可他却刻意把挂在一旁的外套挽在臂弯里,露出西装品牌和衬衫上昂贵的袖口,才朝他们走来。
夏札没有研读过心理学,却也知道他这多此一举的行为,是想彰显自己的成功,顺便增加自己的底气。
而唯有心中隐有自卑的人,才需要刻意营造自己的外在形象。
如此突然的反问,致使齐丰茂顿时愣住,片刻后,他才不尴不尬地解释:“这不看见大学同学,特别激动,所以手忙脚乱太着急吗。”
沈衮把最后一块甜点吃完,净了净手,这才对齐丰茂说:“不巧,我们要走了。”
夏札:“失陪。”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站起身来。
齐丰茂连忙站起身来,想拦住他们,却没有理由,只好干笑着强行找话题:“一月份同学会你还是不去吗?其实无论混得好不好,多参加同学会总没有坏处,还能拓宽自己的人脉,以后总有用上的时候。”
沈衮斜了他一眼:“你说得对,去,为什么不去。准备好迎接我。”
齐丰茂:“……”
沈衮:“怎么不说话,对老同学有意见?”
齐丰茂:“……”
沈衮学着他先前的语气,故意唉了一声,语气却不低落:“不欢迎就算了。本来看你这么费心费力地求我,还想卖你个面子,毕竟我可不好请。”
齐丰茂偶遇沈衮,见他一身杂牌,而自己早就和从前不可同日而语,心里不禁升起隐秘快意。他走过来,本来是想打探一下沈衮的近况,顺便“阴阳怪气”一顿,谁知他们并不吃这套。
他靠在生意中磨练出的厚脸皮,无往不胜,存着厚脸皮也要下一下沈衮的面子的心,可转过头却发现,沈衮能比他厚颜无耻。
学校里那些人不都说他孤傲高冷吗?
这时,服务生走过来,礼貌道:“两位先生用餐结束请往这边走……”说着,看向齐丰茂,“三位先生认识?”
沈衮:“不熟。”
随后,给齐丰茂留下一句嚣张的“记得迎接我”后,沈衮便带着夏札扬长而去。
齐丰茂不能丢下同伴跟上去,只能气血上涌看着他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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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路上,夏札问沈衮:“你们有过节?”
沈衮摇头:“几乎没说过话。”
他本就不怎么参加学校活动,除了上课鲜少露面,性格更是堪称孤僻,根本没主动得罪谁的机会。
“他对你敌意很深。”
被人毫无缘由地当做假想敌,不算大事,可小人却也难缠。
“确实。”沈衮认同道,“不过比他敌意更突出的,是他的肾虚。”
那面相,身子骨阴盛虚浮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