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行默默祈祷:希望小叔能和沈衮打成平手。
祈祷完,他猛然想到,怎么说自己也该希望小叔把人压着打才对啊!莫非在他的潜意识里,沈衮实力肯定比小叔强?
这不能够啊。
他小叔好歹都三十多岁要步入中年了,沈衮也就二十来岁吧,要是比不过岂不是太掉价了……
算了,不想这些。
陈明行使劲晃了晃头。
都是和平年代了,就算沈衮比他小叔强,在场不还有其他人拉架吗?打不起来的打不起来的。
夏札打断了陈明行的胡思乱想,招待他说:“坐下来等吧。”
陈明行顺势坐下,挑的是离沈衮最远的位置,然后悄悄打量着房间。屋子里和他想象的一样,摆放着昭示天师身份的法器、灵材,装修上也带有中式的元素,和陈家那些长辈喜好相同。
他对那些灵气萦绕的法器和符咒十分感兴趣,但也只敢感兴趣,用眼睛不停瞄,不敢凑近看,更不用说上手碰。
见陈明行东张西望,夏札很给面子地道:“有什么疑惑,说出来就好。”
闻言,陈明行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惧于沈衮的淫威,也不敢说自己想上手摸摸那些法器,只问说:“你们这里没有其他人吗?”
夏札摇头:“如你所见,除了沈老板,这里只有我一个员工。”
“员……员工?”陈明行差点咬到舌头,“怎么回事,你们难道不是按照天师资历去区分辈分,而是搞成公司了吗?”
夏札眨眼:“天师博物馆为我提供就业条件,我为其工作,有什么问题吗?”
这么一听,好像是没什么问题。
陈明行恍惚摇头:“也,也没问题……我以为你们和我们一样,分这个弟子那个弟子,这个直系那个旁系呢。”
夏札笑笑:“我们人少,构成简单。”
沈衮喜欢夏札说“我们”,心情甚好,也就没有打断陈明行聒噪的提问。
“挺好的。”陈明行由衷羡慕,“不像我家,规矩可多,你们这样自在多了。”
虽然沈衮不好惹,但也就一个人,他们家那些长辈加起来都能组两个足球队。
每次陈家大聚的时候,他都胆战心惊,生怕自己出了错,被轮番批斗。要是遇上陈家哪个犯了大错,陈家长辈“开庭审讯”,十几二十个过六旬的爷爷叔伯,按照年龄顺序在红木椅子上坐一圈,椅子面站几排小辈,被审的人跪面前,那场面,心多大都能记一辈子。
郑梁看热闹不嫌事大,追问道:“你是直系还是旁系,你小叔在你们家是个什么地位?”
陈明行白他一眼:“凭什么告诉你。”
郑梁拱火:“我这不是替你操心吗,就像你,在你们家地位一般,人菜就菜吧,也不觉得丢人。可你刚刚还说你小叔很受你太爷爷喜欢,挺厉害似的,那他如果也输了,你们陈家多没面子?”
郑梁背靠沈衮和夏札,调侃的话脱口而出。当然,他也有分寸,最多就是刺一刺陈明行。
对于陈家的事,不仅是郑梁这个吃瓜群众好奇,夏札也想知道答案:“你们现有多少人呢?”
陈明行之前还说要讲一讲陈家构成,此时就也没忸怩,准备大概介绍了下他们家的构成。左右陈家的家族构成不是什么秘密,他们陈家在楠城地位特殊,名气很大,许多双眼睛都盯着呢,去楠城随便找个天师打听打听就能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八.九十口人?或者已经过百了?……说实话,我没认真数过,有些旁系的表兄弟姐妹我都没见过,毕竟这么多人,就算是过年的时候,我照样也见不全。”陈明行说,“我们陈家四世同堂,最大的是我太爷爷,下面两儿一女格子开枝散叶,我爷爷是太爷爷的大儿子。我们家以前讲究天师正统由嫡长子继承,传男不传女,现在没那么多拘束了,我太爷爷以下,都是有能耐有本事就教,管你大小男女,所以二十一世纪我们家才会出现那么多天师。”
说到这里,陈明行还挺自豪,他们家多顺应时代发展,思想开放还倡导自由平等。
夏札听得仔细:“原来如此。”
郑梁第一次见识到这么庞大的“古代大家族”,跟电视里演的一样,跟他们家这种两代单传的一点都不一样,故而十分感兴趣:“那现在你们家是谁在管事?”
“是我爸在管事,比我爸大的长辈们都在老宅闭关去了,没大事不出来。”
听到这里,沈衮出声:“陈家常在楠城活动的天师有多少?”
“十几个吧。”陈明行道,“除了长辈们,比我更小的那些也不能算,都还在继续学习中呢。”
夏札若有所思:“那也不少了。”
比靖城明面上的天师都要多了。
看来楠城的天师圈子,确实要更蓬勃发展。但是根据沈衮先前提及的那些事,在当下的环境中,道法繁荣昌盛,不见得是件好事。
陈明行喝了口水:“我们家大致就是这么个情况,再多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就算你们逼问我,该不知道的我还是不知道。”
因为那些机密的东西,他还没资格知道。
在陈明行小叔到来之前,关于陈家的问题便只聊到了这里,剩下的时间,几人闲聊起来,大部分都是陈明行在感慨——
“哇,靖城的天师都不出名吗,大家都太相信科学了吧。”
“在我们楠城,很多中上层或多或少都知道陈家的!”
“哈哈哈郑梁你还跟我在这儿装大尾巴狼,是谁玩个招灵游戏就被鬼缠上了,还不相信有鬼的?愚蠢的凡人!”
“……”
郑梁没有选择再跟陈明行继续呛,任由他自嗨般感慨了两个钟头。
之后,考虑到一会儿的谈话,自己一个普通人不太适合在场,郑梁跟沈衮二人约定好下次去看玉石的时间,就起身告辞了。
郑梁在的时候,陈明行和他互相看不惯,谁也不服谁,斗嘴斗的停不下来。郑梁一走,陈明行自己和沈夏二人待着,后知后觉地感到了沉重的压力。
见陈明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模样焦灼,夏札抛出话题缓解他的尴尬:“罗耀在你们那里很出名吗?”
有了话说,陈明行显得不那么拘谨:“也还好吧,我们是没怎么把他放在眼里的,不过他在那些富商官员里面挺吃得开,谁让他会来事儿,还什么活儿都接呢。像我们家,不是随随便便谁的委托都会接受的。”
陈明行话音刚落,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他低头一看,是他小叔的来电。
陈明行立马手忙脚乱地接通了电话:“喂,小叔?!”
对面传来男人简短的话语:“我到了。”
“那我出去接你!”
“嗯,快点。”
说完,对面就挂了电话。
小叔一贯都是这个风格,陈明行也不觉得被当着别人的面挂电话尴尬,扭头就对夏札说:“我小叔到了,在巷子口!”
夏札起身:“我陪你去接他。”
沈衮也站了起来。
陈明行一凛。
怎么一股子要打群架的氛围……
夏札语气安抚:“一起吧。”
陈明行当然不敢有异议,只好跟着他们一起去巷口接他小叔。
从天师博物馆走到甲戌路的巷子口,不过几米的距离,三人眼神极好,出了院门,便清楚地看到一位面带胡茬的中年男人站在巷子口,面容冷硬,皮肤偏暗,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
等三人走近,那男人才突然看见他们一般,把视线转到了他们身上,眼神警惕。
陈明行神经大条地招呼说:“小叔,我们来接你了!”
男人不搭话,警觉地打量沈夏二人,最后把目光停在夏札身上,暗自确认了半晌,才缓缓说:“这还真是个好地方,难找的很。”
沈衮半步上前遮挡住男人的视线,回以更加凌厉的目光:“当然,大隐隐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