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子书听说过有关重叠空间的事情。没想到他运气这么好，真的遇上了。
那个魔修，只是一个引子，真正的目的不是要杀一个无关紧要的主播，通过主播来杀他，有点意思。
锋利的剑刃划过，青绿的血飞洒在半空，低级的精魔化作一摊污水滋滋作响。
“往后站，牵着我衣服。”
雪凝海手攥着杭子书后衣角，看他干脆利落的动作。
临时通往的魔气最重的山野之地果然不太行。
太低级的玩意儿对他毫无影响，难不成要放出来麻烦的玩意儿？
也不是不行，再给他送一份厚礼吧。
雪凝海瞳色泛红，眨眼间，重叠空间再度天地变色。
乌云蔽日，黑暗的山林里兽类咆哮不止，杭子书微微拧眉。
全是不成型的低级精魔，数量很多。根本不是寻常地方能催生出来的。
四面八方没有通往外界的路，暗沉天边是翻着血红的云彩。
像极了逢魔时刻。
杭子书的脚下已经是厚厚一层污水，斩杀在他剑下的精魔越来越多。
大地颤动，从破裂的土壤下，钻出来一个硕大无比的妖兽。
这个气味一闻就和之前的低阶精魔不同，有了血煞之气。
杭子书抬手给身后的雪凝海加了一层防御阵。
“不要离开我身边。”
雪凝海乖乖站在他身后：“好哦。哥哥注意安全。”
杭子书和那妖□□上手。
妖兽很凶猛，但是杭子书的剑更快。
花费了一些时间，他熟练地将妖兽斩杀在剑下。
污水几乎汇聚成河。
一个斩杀过后没有几秒钟时间，同样的颤动，同样的妖兽再次出现。
杭子书切西瓜似的，利利索索斩杀了。
没一会儿，再次出现了大批同样的妖兽。
杭子书拧眉。
他这是闯进低阶生物批发市场了？这么多量产。
雪凝海要是知道他的想法，肯定也是赞同的。一群一模一样的丑东西，真不知道她打开了什么山头的囚笼了。
随着数量的不断增多，杭子书压力倍增。
他可以轻易斩杀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当这种同样的妖兽几乎堆积满整个地皮时，他就皱起了眉头。
雪凝海悄悄指尖一撮，一丝灵力染着血香，妖兽顿时有了狂化的痕迹，纷纷朝她冲来。
“哥哥！”
雪凝海尖叫了一声，她身前三头妖兽已经飞扑而来。
杭子书迅速转身挡在她身前，抬剑横穿刺去。
不对！
杭子书立即发现妖兽的实力有大幅度增长。
这个情况不对！
身后还有。
这群丑八怪妖兽还能力提升，这让他压力立马剧增。
小丫头搁他身边得保护周全，让他寸步难行。
一二来去，杭子书落了下风。
杭子书动作稍微一迟缓，妖兽的利爪朝着他背狠狠抓来。
“哥哥小心！”
事到临头，雪凝海立即抬手聚起灵气，狠狠把利爪打歪了过去。
而妖兽狂化后，雪凝海这么轻飘飘的攻击根本没用，反而刺激到了妖兽。
一群妖兽疯狂扑向杭子书，几乎将他吞噬。
“哥哥！”
雪凝海立即催动灵力，一道软绵绵的白色防御阵，落在杭子书的头上。
杭子书抬剑狠狠刺去，剑尖还滴着绿色的血珠，他眼神狠厉。
小女孩柔弱的像是初生的小兔子，面对危险没有退避，而是用她忽略不计的灵力，来给他保护。
给他保护。
杭子书瞳孔一缩：“小心！”
雪凝海身后的遗漏妖兽，狠狠一爪子朝她抓来。
下一刻，护在雪凝海身后的杭子书手臂挂出五道深深的血印。
血印发黑。
杭子书再也不犹豫，握剑的手搂紧雪凝海，另一只手摘下金丝眼镜。
一场打斗下来，他额前的发已经汗湿，脸色比以往要红润些，眼镜上多了一层雾气。
当眼镜摘掉时，那双眼像是冷血动物的冰冷。
杭子书睁眼抬眸。
雪凝海靠在杭子书怀中，眼睁睁看着那些妖兽，忽然之间同时雾化。
不单单是妖兽，还有低阶的精魔，任何咆哮着的兽类。
所有活着的生命，除了雪凝海之外，全部蒸发。
一阵黑烟飘散过后，什么都不留。
杭子书疲惫地戴上眼镜。
雪凝海扶着他。
“哥哥，你的眼睛……”
毁灭。
雪凝海没想到，杭子书的本眼居然有这个能力。
本就知道他的能力不容小觑，现在才发现，还是她低估了杭子书。
真是意想不到。
杭子书动了本眼，灵力大幅度损耗，他脸色苍白得可怕，但还是冷静地拍了拍雪凝海的头顶。
“没事了。等这个时间过去，重叠空间消失，我们就回去了。”
杭子书生疏地哄她：“别害怕。”
雪凝海一脸担忧：“哥哥你受伤了……”
五道血印深可见骨，血流了他一胳膊。
他还没事人似的，冷静安慰雪凝海。
“小伤，一点也不疼，别害怕。”
雪凝海佩服他了。这么重的伤，眉头都不皱一下。
“哥哥……”
雪凝海刚要说话，从深林间，一道飞射而出的匕首，迅速朝她刺来。
杭子书反应极快，搂住雪凝海抬剑狠狠击开。
清脆一声后，匕首划破了空间。
眼前一阵扭曲。
雪凝海抱紧杭子书的胳膊，她紧紧盯着深林里。
黑暗的深处有一个人，在深渊似的无极黑暗中，也在直勾勾看着她。
重叠空间缓缓消失。
回到宗门，雪凝海抱着杭子书要哭不哭地。
“哥哥，都怪我，害得你受这么重的伤。”
杭子书没当回事。
他房间有医药箱，一打开里面全是灵药。
“哥哥我来！”
杭子书随她，伤在后背，他自己处理的确麻烦。
雪凝海主动接过活计，盯着这些灵药一一辨认。
都是中阶的灵药，算是不错，但是就现在来说，想要快速治好他的伤肯定是不行的。
杭子书的衬衣被撕开几条口子，雪凝海索性用剪刀直接给他剪开了。
血已经凝固。
伤口让人看一眼就眼前发晕。
雪凝海没有这种障碍，手一抖，半瓶药水都洒在伤口上。
杭子书肌肉紧绷，却没哼一声。
雪凝海：“哥哥，就没有什么药，涂上立马就好的吗？”
杭子书背对着她，没接话。
雪凝海慢悠悠说：“哎，我真希望有一种药水，让人泡进去就能马上治好全部的伤，这样就不用让哥哥疼了。”
杭子书嘴角勾了勾。
小丫头在心疼他。
雪凝海再接再厉。
“哥哥，咱们宗门这么大，就没有一个能让你马上好起来的宝贝吗？”
杭子书沉默了下。
“有。”
凝魂泉。
玄云门千百年来的镇门之宝。
药死人肉白骨，神魂聚散之际，也能把人救回来。
只可惜……
“那哥哥怎么不用呢？”雪凝海给他背上的伤擦好了药，还是看着这伤碍眼。
杭子书简洁道：“非生死关头，不能用。”
雪凝海可不知道还有这个说法。那怎么办，现在把他打成生死关头？
雪凝海盯着自己小拳头，犹豫了下。
算了，看他爹在哪儿闭关，找出来打他爹吧。
上了药，杭子书转过身，表情严肃了许多。
“下一次遇上危险，记得保护自己。”
雪凝海：“可是哥哥保护我，我也想保护哥哥呀。”
杭子书没有听过这种话。
他从小就是宗门少主，肩上有着宗门千年兴衰的担子，从来都是他保护宗门，保护苍生。没有人会说，保护他。
没想到，第一个给他说这话的人，是雪凝海。
杭子书声音低沉：“……我不需要保护。”
雪凝海认真地否认：“才不是呢，哥哥也需要。”
“下一次，我还保护哥哥好不好？”
杭子书沉默良久：“……好。”
他想拒绝，就是舍不得。
*
魔气一事，出去查探的两个弟子回来，一个重伤，一个轻伤。
和杭子书不同，他们没有遇上重叠空间，但是遇上了魔修。
两个弟子实力不足，好不容易捡了条命逃出来。
与此同时，本地朋友圈疯狂刷屏一个消息，某个老破小区的，有个下班晚的男人死在楼口。
全身血都被吸干了。
宗门的气氛开始紧张。
多年来魔修这个存在几乎都消失不见，忽然这么高调出现，引得人心惶惶。
杭子书没告诉雪凝海，怕她害怕，只让雪凝海这几天别乱跑，就在院子里待着。
宗门现在有个误会，都觉着魔修的出现是雪凝海带来的。已经提了好几次。
年轻弟子多，杭子书担心发生冲突，叮嘱了雪凝海好几次。
雪凝海前脚答应的好好地，后脚天一黑，就悄悄离开院子。
杭老头搁哪儿闭关呢，她得赶紧找出来打一顿才好。
入了夜，宗门里很安静。
雪凝海隐去身形，巡守的弟子打着哈欠从她跟前过，都没有发现她。
“周师姐回来了？”
“嗯，刚刚回来的，直接就去找大师兄了。”
“这么晚了……”
这么巧？她前脚走后脚就有人去找杭子书，那杭子书起来发现她不在？
啧。
有点麻烦。
雪凝海撤去隐身，躲在树后发出响声。
“谁？！”
强光直接照到雪凝海的脸上。
几个巡守弟子脸色沉了下来。
“大晚上的你偷偷摸摸在这里，想搞什么鬼？！”
雪凝海捂着眼睛。
“我没看见你们，你们也假装没看见我好吗？”
巡守弟子都气笑了。
“你搞笑呢，谁知道你鬼鬼祟祟是不是在搞破坏！”
“才不是，我就是出来，出来逛逛。”雪凝海用特别心虚的语气说，“反正你们不许告诉别人，不然我就告诉哥哥，打你们哦！”
“卧槽你丫的这啥态度！”一个弟子立马生气了，“你当你谁啊！信不信我现在就抽你！”
“哎等等，”另一个弟子压低了声音，“老蔡和小敏被魔修伤了，是不是她搞的鬼？”
“大师兄不是说她现在就是一个普通小孩吗？”
“呸，你自己算算时间！之前怎么从来没有魔修杀人？怎么她一醒过来，又是偷袭主播，又是吸血杀人的。肯定是她这个头儿回来吩咐的！”
“靠……你这么一说也对啊。”
两个弟子对视了一眼。
再看雪凝海时，已经多了两分杀气。
“你们想做什么？”雪凝海故意露出害怕又嘴硬的模样，“哥哥说过，可不允许别人伤害我！”
两个弟子嗤笑：“斩妖除魔，算什么伤害。”
大师兄肯定是被蛊惑了。
这产妖除魔的重担落在他们头上了！
“你是魔修的头头，魔修杀人肯定是你吩咐的吧，把人血都吸光了，妖女就是妖女，改不了血腥本性！”
魔修杀人把血都吸光？雪凝海只记得死了一个主播，可不记得有这种事情。
还吸血，这么下作的手段，撑死了就是见不得光的阴沟老鼠干的。这也要她背锅，想得美！
两个弟子手中武器亮了出来。
雪凝海转身就跑。
算了，先溜溜傻子，等他来找人就有借口了。
“卧槽她跑了！追！”
两个弟子拔腿就追了过来。
雪凝海人小腿短跑不快，漏出来的灵力也不高，左躲右躲，带着两个弟子跑了一个大圈。
嗯，再往前，就是禁地了。
雪凝海犹豫了下。
要不不打死杭老头，自己受点伤去试试？
不行，杭子书要是嫌她是魔修，不肯救她怎么办。
雪凝海跑到凝魂泉附近，一转身换了个方向。
怎么还不来，她还要带着两个傻子兜几圈啊。
雪凝海跑烦了。
“卧槽！小妖女你别往前跑！你丫的再跑下去，不用我们杀你你都没命了！”
身后两个弟子鬼哭狼嚎一样嘶吼。
嗯？
雪凝海埋头跑了半天，一抬头，是一片漆黑如深渊的极地。
就像是切割开一面生，一面死的幕布。
宗门还有这种地方？
她从来都不知道。
雪凝海忽然想到她刚来宗门的那天，探测中，发现的一处深不可测的地方。
难道就是这里？
石碑上潦草的字，她只匆匆一瞥。
‘极恶之渊’
雪凝海没有犹豫，一头扎了进去。
身后的嘶吼瞬间消失。
消失的不单单是那两个弟子的声音，还有一切声音。
脚步声，水滴声，风声，虫草声。
雪凝海像是聋了，她什么都听不见。
不但如此，她还什么都看不见。
极暗中，魔气涌动。
翻滚着天地凝聚的威压。
雪凝海身形变回少女，表情严肃了。
这里很危险，是真的让人心跳加速的地方。
空气中全是魔气，她自己身为魔尊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强烈的魔息。
宗门还在这里关着一个大魔头？
不可能。
雪凝海记得她还在宗门时从没有见过这个地方，后来也没有。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魔尊。
不可能存在第二个大魔头。
但是这个威压是真的。
甚至让她浑身都激动到颤栗。
雪凝海一步步往前走。
极暗里什么都看不见。
没有任何声音，时间一长，她连自己的存在都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属于她在支配。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雪凝海走着走着，脚下好像踢到了什么。
她停下来弯腰，摸到了什么。
冰冷的，光滑的，一大块的。
她沿着边角走了一圈，回到原点。
脑海中已经勾画出了这个形状。
一口，棺材。
雪凝海来了兴趣，手摸到了棺盖的开缝处，用力往上掀开。
光撒出。
凝滞的声音渐渐归位。
棺中熟睡的年轻男人，俊美到令人心跳。
“你怎么跑来这里了？吓到了吗？”
雪凝海落入杭子书的怀抱，她身体已经恢复成孩童模样，手中虚虚抬着，眼前的一切都消失，‘极恶之渊’的石碑，离她不远。
她出来了。
雪凝海一言不发埋头钻进杭子书的怀里。
“吓到了……”
她看见了风满城。
千年前亲手封印她的——宿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