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菀走后不久,一位长着桃花眼的郎君就从外面进来,他勾着唇角,往陆菀走的方向看了看,脸色很有些复杂。
“询安,你这般算计,就不担心哪天被陆娘子发现了?”
徐凛自顾自地坐到了陆菀方才的位置上,才坐下,就被谢瑜冷眼扫过。
他只得连忙起身换了个位置,口中却是嫌弃不已。
“重色轻友,当真是重色轻友。我认识你这么多年,竟是头一回发现你谢询安是这等人,连个位置都要计较。”
“她坐得,你不可。”
谢瑜冷淡吐字,慢悠悠地端起已经凉透了的茶水,细细嗅着茶香里氤氲的玉兰气息。
修长白皙的指尖带上了几分怜惜,把玩着茶罐上陆菀系的蝴蝶结。
搁平日里,徐凛怕是早就要炸了毛,可他今日满腹心事,也就不跟谢瑜计较这么多。
那双多情的桃花眼犹豫着,凝重的目光定在谢瑜身上。
徐凛又确认了一次,“当真要把那封文书递上去?”
谢瑜不语,站起了身,衣衫落拓,身姿如青山玉竹一般。
他随意攀折了支翠生生的柳条,试图将这柔嫩的纸条折成茶罐上的蝴蝶结模样。
他记忆过人,自然还记得,在自己受伤、陆菀替他包扎时,她收束纱布,便用的是这种结法。
她似乎是格外喜欢这种结法。
“若是递了上去,只怕你真得要受些皮肉之苦了。”
徐凛不忍道,他皱紧了眉劝道,“不过是个女郎罢了,你便是想强娶,也不是没法子,何必绕这么大个圈子,还要搭上自己。”
“正钦,”谢瑜终于抬起眼正视他,眸色冷淡,“此事我不得不为。”
他将结好的柳枝搁在了茶叶罐边,一对材质迥异的蝴蝶结相映成趣。
“曹御史缘何参我,不过是有人暗中布局,特意将此事透与了他,而这,也是我刻意放任之故。”
“此举也不止是为了阿菀,更是想将此回算计我之人一并揪出。”
谢瑜拿着帕子细细擦拭指尖沾染上的柳树汁液,轻轻笑了笑,如乌云破,皎月出,洒落一地细碎银光月华。
徐凛心不在焉地咽了口茶水,他还是有些不赞同,“你冬日里才受了伤,如何能冒这险?”
可谢瑜似乎没听见一般,他好像是沉浸在自己的预设中,语气轻快,带着些向往。
“若是事情顺遂,这谢府,便要难得热闹一遭了。”
他就能让陆菀与他,再进一步。
自那道古怪声音处,他窥见了些原本不该为他所知之事,也就借势而为,一举谋算了陆菀与陆家、算计他之人,也许还能再得几分帝王信任,当真是一箭三雕。
徐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顺着谢瑜的心意,借由着刑部的名义,将奏折递了上去。
果不其然,才看了内中文书,圣人就勃然大怒,竟是头一遭廷杖了数年来宠信有加的大理寺卿。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人人自危,却是不曾有人得知那折子上所写内容。
而在洛京的某处府邸内,接到下属通报,说已经将科举弊案主犯荀方的家人安置妥当,花白发丝的中年郎君才慢慢地抚了抚胡须,手中棋子起落。
“切记,勿要让自己人沾了手,差遣着那些南边人动手便是。”
禀告之人应了一声,就恭敬退下了。
中年郎君若有所思,这事情虽是顺遂,可他却总觉得似乎太过顺遂。
有时太过顺遂,反倒是不顺了。
倒也无妨,他落下一子,无所谓地笑了笑,棋子叩击的脆响就回荡在室内。
自己熬了这许多年,苦心筹谋将那些人、那些家族一一除去,耐心是他最不缺的。
便是偶尔出了些小岔子,也是无碍的。
只是这二十余年苦心筹划,将这些罪人都送了下去见那人,也不知他是欢喜,还是要摇头责怪自己,竟不肯听从他当年的遗言。
他笑了笑,又落下了一子。
*
“你说谢郎君被廷杖了三十?”
陆菀听到消息时,正在府内满心欢喜地预备着阿兄回来时的接风宴。
这几日,陆远已经从同僚处打听到此案差不多是结了,刑部请示的折子这几日也要递上去,想必阿兄也快要被放了出来才是。
她甚至还在心里算好了份量,打算分些去与谢瑜,也给施窈带些。
没想到,阿兄没等着,倒先听见了如此噩耗。
阿妙用力扶着陆菀的手臂,支着摇摇欲坠的自家娘子,一同听着阿余带着哭音的禀告。
“听说,听说谢郎君是被人抬回去的,还滴答了一地的血。”
陆菀无意识地咬唇,目光游移,几乎要把如花瓣般的下唇都咬破了。
又是一地的血,他冬日里才受了那样重的伤,如何能受得住。
便是身强力壮的男子,受了三十杖还需躺上几月,更何况才恢复不久的谢瑜。
“我要去谢府看看他,”陆菀掐住了阿妙扶住她的手,不自觉地用力,“你叫人快去备车。”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一路上都在寻思,手中的帕子都绞成了一团。
就在这时,匆匆前行的牛车突然被撞了一下,发出了巨大的碰撞声响,把车内几人都吓了一跳。
“发生了何事?”阿妙看了看陆菀脸色,扬声问道。
“回娘子,是对方的牛车撞了上来。”车外的周大情绪有些激动,声音扬高了些,“他们分明是故意的!”
故意的?
陆菀眉心飞快地蹙了下,更心烦了几分,让人搀扶着自己下了车。
而对面的女郎也从车上下了来,周围还有些好热闹的行人,三三两两的在不远处观望。
她抬眼望去,还真是个熟人,就是那位惦记着谢瑜,又跟林芸交好的赵家娘子。
赵娘子唇角噙着笑,口中说着歉疚之词,脸上却很有几分自得。
“今日这路上人多了些,便不小心撞上了。”
她围着陆菀的牛车走了几步,看见被撞处的痕迹,语气里的洋洋得意都压不住了。
“我瞧着陆娘子的牛车无甚大碍,想必也不会跟我计较吧?”
这是明晃晃的挑衅。
陆菀不知道她是吃错了什么药,冷眼瞧着她,突然脑中有了个想法。
该不会是听说谢瑜因为她被罚,来给谢瑜抱不平了的?
她皱了下眉,虽然她也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谢瑜,但这又干卿何事,居然还要刻意撞自己的车。
这个亏,她是不可能吃的。
心里有了底,陆菀眨了眨眼,脸上就露出些悲切来。
“你我旧日里还是手帕交,不过是你心悦的郎君爱慕于我,你便要撞我的车。若是来日里他来提亲,你岂不是要下药害我?”
“这等虚情假意的手帕交,不要也罢。你我日后,便不必来往了。”
赵娘子被说中了心事,心下一紧,又有些茫然,她什么时候与陆菀是手帕交了。
这时,只见陆菀以帕掩口,凑近了她,压低声,用着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
“我的车是上等的花梨木所制,坚实异常,你的车却只是普通榆木,若是全力撞上来,只怕,丢脸的会是你。”
被明里暗里的嘲讽,赵娘子那张肤色略黑的脸上就显出几分难看的扭曲,甚至想上前扯住陆菀的衣袖,与她好生理论几分。
“谁与你是手帕交了!”
陆菀转身就避了开,很快就上车离去,她看了看被婢女拦住的赵娘子,唇边冷笑了声。
她才不想跟这等没有戏份的路人甲互扯头花,那才真是跌份儿了。
只留下赵娘子被看戏围观的行人指指点点,这才发觉自己被陆菀摆了一道,脸上青青红红,好不精彩。
这么一打断情绪,陆菀心情却好了些,思绪也就清晰了很多,她坐在牛车上仔细思量着可能的因果。
谢瑜之前被停职,是因着阿兄之事,难道说,阿兄当真与那科举舞弊的主犯荀方有些勾连,如今被坐实了,谢瑜才会受罚?
如新月一般的眉蹙得紧紧的,陆菀还是不能相信。
她的阿兄那样好,为人又正派,如何会做那等事。
难不成,是被荀方反咬了一口,意图拉了阿兄下水,继而牵连到了谢瑜?
如果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陆菀一怔。
如今谢瑜是插不上手了,还能有什么人能替阿兄查明真相,还他们二人一个清白?
陆菀一路思量着,可等她进了谢瑜的书房,就无暇细思这些了。
只因她一抬眼,就看见前几日还言笑晏晏说要求娶她的郎君,如今伏在榻上,面色雪白,气若游丝。
屋内浓重的药味也压不住那丝丝血腥气。
她提着心神,轻手轻脚地走到塌边,抿着唇,细白的手指慢慢探向他的额间。
触手是温凉的,陆菀终于松了一口气。
没有发热就好,这时代也没有抗生素,若是感染发热了,那就有性命之危了。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触碰,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容上,垂落的乌黑长睫动了动,受伤的郎君就睁开了眼,见到她时,清润的眼眸闪了一下。
他的嗓音低哑,却还是温柔地在唤她,“阿菀,你来了。”
陆菀连忙主动握住他的手,想说些什么,可看着他这般凄惨模样,张了张口,就出不了声。
若不是因为她,想必谢瑜也不至于被罚。
连那赵娘子都看不过眼,为谢瑜抱不平了。
她心里也确实有愧。
谢瑜像是猜出了她的心思,捏了捏她的手,温声安慰她。
“不过是圣人猜疑,责罚了一遭。阿菀不必担忧,我听闻圣人此案交由三司会审,想必他也是对刑部所言有所怀疑,并不会轻易就判了陆三郎的罪名。”
“你兄长此时定是无碍的。”他还微微笑了一下。
“你如今这样,还反过来安慰我。”
陆菀这会心里很是不好受,声音里就带了些哽咽,还有些不甚明显的鼻音。
她与谢瑜,不过是起源于她的百般欺骗算计罢了,如今害得他如此,反而谢瑜还在安慰自己。
一想想小白说的,他如今好感度已经高达75,她眼里甚至还泛上些水雾。
谢瑜抬眼望去,就看见她的眼尾还有些红红的,眼中还有些水光,要落不落的。
他的内心深处倏然就升起了一丝愉悦。
原本以为自己是不喜欢看陆菀哭,现在才明白,他只是不喜欢陆菀不为他哭而已。
他身上的伤自然不要紧的,不过受了十廷杖而已。
君臣数年,当然是有些默契的。圣人已然看出了徐凛辗转递上去的折子中另有深意,自然不会真令人打他三十廷杖。
不过是传个流言,做做样子给背后那人看而已。
可他并不打算告诉陆菀。
陆菀就眼睁睁见得,谢瑜也不喊疼,更没有示弱卖惨,只是淡淡地咳嗽了一声,随即就转过头,闷声压制着。
她连忙去给他倒了杯茶水,递到了他的面前。
“玉郎,你喝些水。”
陆菀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谢瑜起来,又把杯盏殷勤地递到了他的面前。
谢瑜似乎失血过多,唇瓣几乎要与瓷杯同色,看得她几乎要别过眼去。
却又在听见他咳嗽的声音时,连忙转身,把握着力度,轻轻拍着他的背。
“我没事,你别担心。”他又重复了一遍,随即又是一阵闷声咳嗽。
“我还想着,等你兄长出狱,再想方设法讨了你的喜欢,让你能答允我的提亲。”
谢瑜勉强笑了笑,清润的眼眸只温和地凝视着她,像是凝视着自己此生挚爱。
“便是只定亲也是好的。”
“所以我一定会好起来的,阿菀莫哭,也不须担心我。”
他口中轻声哄着她,抬起手,想轻轻拭去心上人眼角欲坠下的那一点晶莹水光,却又因撕扯到伤口,额角都冒出了些冷汗。
可他还是扯着唇角,冲她露出了个温和的笑,带着安抚意味。
深情如斯,又卑微如斯。
明明是洛京城中芝兰玉树一般的人物,却像是寻常求而不得的痴情郎君一般,祈求着她的心意。
三番两次,周而复始,很难不令人动容。
【叮!陆菀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55!】
陆菀垂着眸子,默了默,这才缓缓抬起眼,注视着谢瑜,雾蒙蒙的潋滟双眸渐渐变得清亮。
“等你好了,便来我家提亲吧。”
不过是定亲而已,她无声地弯了弯唇,这是谢瑜亲口求的,他愿意担的克妻名声,那便担着吧。
她已经给过他机会了。
谢瑜的眉梢轻轻地扬了那么一下,苍白的面颊上,也逐渐飞起了一抹红晕。
他似是不敢置信,轻声呢喃着重复道,“阿菀,你是要……答应我的求娶了吗?”
陆菀抽出了自己的帕子,轻轻地拭了拭他额角的冷汗,柔声道。
“那也要玉郎快些好起来才是。”
随即,拈着帕子的手就被谢瑜紧紧地攥住,柔情缱绻地拉到了他的心口处按住。
他此时眉眼弯弯,一贯清冷疏离脸上,此刻竟是带着些孩童才有的天真笑意。
谢瑜弯起没有血色的唇,眸色柔和,像是得了世间最珍稀的物件,“它很欢喜。”
陆菀有些意动,她垂下眼睫,遮住眸中有些复杂的眼神,低低地嗯了一声。
她难道是不欢喜的吗?
谢瑜心内那些阴郁的情绪如海浪般翻涌着,面色却丝毫不变。
他是极有耐心的,愿意慢慢地、彻底地将她收入囊中。
眼见谢瑜精神尚好,只是面色苍白,时不时在咳嗽,陆菀就渐渐放下心来。
她还有些担忧家中情形,也不知阿耶阿娘是否得了信,就想赶着回去,却被谢瑜安抚住了。
“外面的消息都只传我是因着徇私被圣人责罚,你阿兄之事还需再查,定不会外传,你尽可放心。”
陆菀有些落寞地笑了笑,细白的手指蜷了蜷,“我都能猜到之事,阿耶和阿娘想来也会猜到。”
只怕是有些瞒不住的。
谢瑜似是沉吟片刻,便道,“你可假借我的名义,托辞说我是因当日为你兄长打点之事被彻查,圣人才会发怒,如此许是能让他们心下稍安。”
陆菀愕然,没想到这人看上去风光霁月的,竟还会亲自教她撒谎。
“事急从权罢了,”他眼中带了些笑意,没有一丝勉强,“不过是为着你家人而已。”
为着她撒谎吗?陆菀也跟着弯了眼,但心里也觉得可行。
善意的谎言而已,能让阿娘好生休养才是正经。
她有些想笑,没想到有一天要跟谢瑜合起伙来一起编谎,就难得起了兴致。
“玉郎,你这般编谎,倒像是很熟练的模样,你可也有过事瞒我?”
陆菀容色极佳,便是不刻意描画,也是眉如翠羽,眼眸流光,便是此时刻意板着脸,眉眼也似是带了几分笑意。
反而像是在与他说笑一般。
谢瑜一把握住她的手,慢慢地抓到了自己的唇畔旁,浅浅印下一记,继而抬眼望她,语气一如平日的温和。
“我从不曾骗过阿菀。”
陆菀一下子挑起了眉,她其实也不见得信他所说的,但此时自然是顺着他的话,半真半假地嗔着。
“若是有一天教我知道你骗了我,我是定不会原谅你的。”
谢瑜眸色黯了黯,他唇边噙着笑,若无其事地颔首应道,“好。”
“那阿菀可有事瞒我?”他状似不经意地将这个问题抛了回来。
“不曾,”陆菀后背顿时有些僵硬,却还是笑眼盈盈,“若是我欺骗了玉郎,那你也不原谅我好了。”
“不会。”
谢瑜握着她的手,态度真切,眼中满是柔情,“我信你,你便是骗了我,我也不会怪你。”
便是你已经欺骗过我无数次,我也只是想把你锁在我的身侧而已。
可惜,这句话,陆菀一个字都不信,她只羞怯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她这个人一向双标,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所以即便自己没多少真心,却不喜欢别人对她虚与委蛇。
若是在现代遇见谢瑜,但凡他用虚假的话来诳她,她是绝不会再多看他一眼的。
但这会么,她还指望着谢瑜的好感度送她回家,去做未完之事,自然是捧着他,也不打算追根究底。
窗外春光煦煦正温和,杨柳垂凝烟,和风送暖香,屋内的两人却都是相视而笑,各怀心思。
*
“陛下,陆贵妃正在外求见。”
宫人躬着身,向正在批阅奏折的皇帝禀告着,凝神静气地等待上方之人的命令。
“让她进来吧。”
圣人放下笔,随意地点了点头,他对这个比自己小上不少的贵妃十分疼宠,平日里也很是放任。
“陛下,妾有事相求。”
娇滴滴的女声在空旷华丽的殿内响起,随即就是一阵细细的香风飘来,香气馥郁,让人心神荡漾。
“起来吧。”圣人看了看她手中牵着的幼童,诧异道,“怎地把三郎带来了。”
“阿耶!”
小小的男童扑到了圣人的膝盖边,抱着他的腿,咧着嘴笑着望他,露出白白的乳牙。
圣人略俯下身,吃力地将男童抱了起来。
他早些年受过伤,身体亦是不佳,抱起个几岁的男童就已经很是吃力了。
陆贵妃眼见他如此疼爱三郎,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随即就开始拭起泪来。
“我来求陛下,还不是为了我那个不争气的母家。”
她哭得伤心,眼泪流个不停,看得圣人怀抱里的孩童也跟着哭了起来,呜呜咽咽的,好不可怜。
圣人被这一大一小吵得头疼,难免沉下了脸,“你说事便是,我何时为难过你。”
陆贵妃见好就收,拭着泪道,“还不是我那位兄长,见天的闹着要分家,我阿耶都被气病了。”
她试探着提出来自己的要求,“您看,能否让我那不孝兄长自请出族,免得教阿耶再烦心。”
圣人瞥了她一眼,心内好笑。
怕是自己才罚了谢瑜之事传了出去,他这位贵妃就迫不及待地想与陆远一家划清干系。
他捏了捏怀中孩童的小脸,倒也不如何想反对。
一来是为了三郎铺路,他一直有心想换掉太子让三郎上位。若是母强子弱,又如何能再有一个强大的外家,切割掉陆远一家也是个好事。
这二来么,也是算赏谢瑜些恩典,他不是一直想娶陆家那小娘子,又担忧与贵妃扯上干系。
此次委屈了他,给他些甜头也未为不可。
“我会叫人赏赐给陆家一本新的谱牒,你大可不必再为此事烦恼。”
得偿所愿的陆贵妃心下畅意,匆忙谢恩后,便倚在圣人身边撒娇卖痴,视线时不时就落在男童身上,更是心满意足。
她的儿子,注定是要登上皇位,成为下一任天子的,怎能教那些杂碎拖累了。
宫城内发生之事,很快就传了出来,陆菀一回府,就看见下人们脸色都有些异样。
“发生了何事?”她询问着留守的阿云。
“听闻是宫中来使,送来了一本新的谱牒。”阿云垂着头回禀。
谱牒?那不是世家里记载族内人生平的族谱么,圣人亲自赐下新的谱牒,是在明示让他们分家?
陆菀略一寻思,就难免露出些讥讽的笑。
前些时日还说什么除非他死了才能分家,这不,谢瑜刚受了罚,阿兄出事的可能性才一出来,就连忙去求了圣人,要与他们一家划清界限。
这谱牒应当也是宫里的陆贵妃去求的吧,倒是让他们一家有了脱离陆府的机会。
“娘子?”阿妙见她脸上神色变来变去,就担忧地唤了声。
“无事,我先去探望阿娘。”
陆菀眉宇间笼罩了一抹愁绪,她有些担忧,不知自己一会要说的谎言,能否瞒过阿娘。
“你是说,询安被廷杖,是因着他为你阿兄寻些方便,惹了圣人生气?”
周夫人脸上露出些疲惫神情,精神却还不错,指挥着陆远和陆菱忙东忙西,准备一家子的搬迁。
陆菀连忙点头,她貌似不解地问道,“谢郎君还说了,好似圣人生气是因着他与我们家走的太近,因为小皇子什么的,具体的,我也没有听懂。”
一听这话,陆远有些意动,“若是如此,这次分家倒还真是个好事。”
“与那一家人走的太近,若是有个一二,只怕也难得善终。”
陆远也并不是对政事一无所知,他之所以满意谢瑜,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因为他只忠于圣人,将来想必不会掺和进储位之争,也不至于让阿菀左右为难。
“若是如此,也不知你阿兄会不会招了圣人眼。”
“对了,你方才去了谢府,询安现下如何了?”
周夫人见陆远也认同,就信了几分,只是放不下心。
“他就是吃了些皮肉之苦,需得好好养养。”陆菀有些心虚地搪塞着,“他还说阿兄应当是无事,教我们放心。”
打起十二分精神,设法搪塞过了阿耶和阿娘,陆菀直到回了自己的停音阁才舒了口气,她把脸都埋进小白软软的肚子里,觉得很有些头疼。
怎么就跟原剧情不太一样了呢,原剧情里,这个科举舞弊案,是压根就不存在的。
还是说,因为她的死而复生无意间改变了什么,谢瑜又牵扯进了此事,才会不一样。
走一步算一步吧,她强行安慰着自己,阿兄会出来的,谢瑜的好感度都75了,接下来只会越来越顺利的。
大约是最近实在太过困倦了,陆菀想着想着,就坠入了一团云雾之中。
她走进了不知哪个府邸的宅院,布置得精巧雅致,却与如今流行的风气大相径庭,宽敞的庭中还有架秋千。
自己刚想过去坐坐,就看见秋千边忽然出现了两人,脸上像是蒙了一层层雾气,都看不清容颜。
那两人一看便是恩爱夫妻。
气质清雅的郎君推着坐在秋千上的妻子,即使陆菀看不清他的面容,也觉得他此时眼中也应该是满含爱意。
秋千上的女郎就更是欢欣了,银铃一般的笑声洒满庭院,她娇气地嗔道,“郎君你快些快些!”
“我怕摔到了你,”郎君被催了也不生气,只手上用了力,笑着交待道,“你可抓紧了。”
秋千越荡越高,两个人看上去也越来越开心。
终于,女郎玩够了,下了秋千扑到了郎君怀里,不讲理地抱怨着,“你推得太高,我腿都软了,我要你抱我回去。”
那郎君端得是好脾气,俯身就把她抱了起来,压低了声笑着道,“你可真是娇气。”
口中虽是说着这话,可任谁都能听出他话中的宠溺,浓得化不开一般。
这时,有阵阵清风吹来,吹散了遮挡那两人脸上的迷雾,让陆菀看得分明。
只是她在梦中才想摸摸自己的脸,就醒来了。
真是魔怔了,醒来的陆菀用力敲了敲额头,她梦见的那两人,那长相,分明就是她与谢瑜。
难不成是自己才答应了定亲,就不由自主想的多了,才会梦见这些奇奇怪怪的。
她捧着脸,揉了揉,又清醒了几分。
自己便是内疚,定亲也只是定亲而已,谢瑜要是想成亲,还是下辈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茶·玩火·瑜:终于如愿以偿了。
陆菀:你想多了……
本书又名《男主每天都在努力立flag》、《男主每天都在作死》、《超高温火葬场预热中》……更多文名,欢迎小天使发散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