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半夜的,一片寂静,只有小猪猪们打鼻鼾声音,以及巡逻队轻轻的脚步声。忽然,一声惨叫撕裂云霄,接着,惨叫的声音此起彼伏!
“什么人!”巡逻队向着惨叫声追踪过去,不少昏睡的村民们相继被惊醒,披衣出门来看。
房内,任襄庭本来兴在头上,此刻却不得不无奈地望了贺昭慕一眼。
贺昭慕拥住了他。
任襄庭不禁问:“今晚又不出去?”
贺昭慕道:“出的,等等,别着急,你听听。”
除了屋外的惨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任襄庭竖起耳朵,还听到屋里有着第四个人的、轻微的呼吸声。
任襄庭有些羞愧:“我太沉迷了。”
刚刚竟然连屋内已经进了第四个人都没注意到。
贺昭慕抬手顺了顺他的背,哄道:“是我故意装的陷阱,所以我才特别留意到。”
任襄庭若有所觉,挑眉说:“所以师尊才故意激怒的我。”
贺昭慕“嘻”的一声笑了:“是呀,你能拿我怎么办。”
任襄庭俯身张牙,轻轻咬了一口师尊的脸以作惩罚:“等会就办。”
他又大胆了。
和师尊越是相处,他就越来越大胆了。
任襄庭披衣下床,见到自己的房门被吱呀一声打开,开了一条门缝,一根细细的管子伸了进来,没一会儿,白烟渺渺。
黑暗中,被任襄庭训练狗的狼狗消无声息地举起爪爪,爪子轻轻的拍了拍贺母的背!贺母干坏事被打断,被惊得浑身一抖,禁不住尖叫了一声!
任襄庭家里没有女人。
任父躺在床上不能动,任襄庭是男人,新娶的夫郎也不是姑娘,哪来的女声?
粗豪女声的尖叫显得非常唐突,村民们本来越过任襄庭家赶往猪圈的,如今一部分人却去而复返,纷纷来围观这是怎么回事。
接着,借着他们自带的灯火之光,见到一个手里还拿着烟管的人影,发出粗豪的尖叫,正从任襄庭家爬窗而出。那人一出来,窗里还跟着跳出两条眼冒金光的大狼狗!
“抓小偷!!”
常年务农的男人们哥儿们拿起锄头镰刀就赶了过去,而贺母两条腿又怎么跑得过狼狗?没等村民赶到,她就被两条压趴在地上,狗牙扯着她的裤腿,另一条狼狗压在她的背上,尖牙对着脖子。
等村民们带着火把蜡烛绳索赶到,两条狗子才让开位置,贺母紧张地坐起,顺了顺散乱的头发,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还骂狗子们:“我就来看个热闹,谁知道被两条狗压住了。”
说着,任襄庭和贺昭慕开门而出,贺母还骂上人了:“小任你家的狗怎么能这样乱咬人?”
没等任襄庭他们开口,村民们顿时已经反驳:“我看见了,你刚刚是爬窗出来的!”
“我也见到了!”
“三更半夜你爬窗作甚!看,地上的脚印!”
贺母正想问谁家门口不是脚印杂乱,哪能看得清脚印?结果,村民们火把聚拢,地上的脚印清楚地展示出她的痕迹经过。
村民此刻围在外面,而篱笆内,只有贺母一人的脚印和狗狗的爪印。
首先是一串脚印从篱笆门跨入,直入正门,但是正门锁上了,那串脚印又走到窗边,显然从窗户爬进去。接着,就是从窗里被狗赶出来的慌乱的脚印,和贺母所在的、被狗扑倒的位置还对得上。
贺母见到,呼吸都静止了,谁家的会清脚印!明明今天她来踩点时都没!
但承认是不可能的,贺母急中生智,狡辩道:“我,我想来试试,晚上能不能守夜。”
贺母说罢,颇有母爱精神的顺着说下去:“为了我家老二考秀才,我做什么都行。于是我一晚上都很警醒,听到有人惨叫,就想来提醒昭慕他们。
外面敲门不应,我就爬窗进去了,想不到里面有狗把我赶了出来。
昭慕是我从小养大,我怎么会害他?今天我还送了他半吊钱。”
村民们听罢,也觉得是有点道理的。昨晚任襄庭他们就没醒,所以今晚贺母进去把他们叫醒。
贺昭慕此刻却脆弱地依偎在任襄庭身边,身体微微颤抖,连声音也颤抖了起来:“舅母,可是我和襄庭在房里,根本没睡着,就看到房门门缝突然伸`进来一根管子,看到了管子喷`出白烟。也没听到你喊我们,直到家里的狗扑了你,我们才听到你的惨叫声。”
村民们:“???”
怎么两人说的话不一样!白烟是什么东西?
任襄庭抱住贺昭慕,声调威严:“我跟昭慕一起喊你一声舅母,可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是要迷晕我们的烟管吗!”
本来村民们都没看明白贺母拿的是什么,可是任襄庭这一提醒,就有人收走了烟管,交给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细细察看。老人家经验丰富,确认过后道:“的确是迷晕烟。”
贺昭慕一听,他的身体更加摇摇欲坠了,此刻更是整个人都挂在任襄庭身上,因为被任襄庭紧紧抱住,才不至于跌倒的样子。
贺昭慕背对着众人,脑袋柔弱地埋在任襄庭胸膛里,仿佛已经没脸见人。细细碎碎的抽噎声闷闷传出,听起来像是在哭泣:“我从来都把舅母当成是我的母亲,舅母为何这样?被发现了我要怎么活?襄庭,我对不起你——”
任襄庭拍着他的背安慰:“你又不是你舅母亲生的。”
贺昭慕啜泣的声音瞬间变大了,仿佛更加伤心。
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贺昭慕在贺家天天干活被晒黑,和贺母、贺朝云天天在家休息不干活,都是村里有目共睹的。
事出突然,乡亲们也很难理解作为亲家,干嘛要三更半夜迷晕亲戚去偷东西。
乡亲们便纷纷安慰贺昭慕:“人家不拿你当亲哥儿,你就别拿她当亲娘!”
“从前对你也没好到哪儿去啊,你嫁了人,有了小任当夫君,就别想着她了!”
安慰着,有婆子拿了绳子来问任襄庭:“这,这小偷你要怎么处置?”
任襄庭抱着摇摇欲坠的贺昭慕,一时腾不出手,就冷冷地说:“请帮我把她绑起来。”
“好叻!”
四五个乡亲婆子围了上去,加上狼狗帮忙压制着贺母,很轻松的就把人给捆了起来。
而猪圈那边,在狗狗们的追赶捕捉和撕咬之下,也绑了七个偷猪的流氓。小偷们鲜血淋漓的,远远的都能闻到血腥味,每个人小腿处都被咬了好几口,衣服都扯烂了。
流氓小偷被咬得很痛,在乡亲们审问时,满面流泪地可怜求饶:
“求求你们不要让狗咬我了,很痛啊,都是一个婆子让我们来偷猪的,还说偷完卖钱分她一半。”
“虽然我们如果能偷了猪,不准备和她分钱,但是,就是那个婆子告诉我们巡逻路线,让我们能够躲开,我们不是故意来偷的啊!”
“她还说帮我们迷晕了任襄庭,不会让堪比野猪群的任襄庭来杀我们!所以我们才敢来,不然我们哪会这么焦急就来了。会等任襄庭走了之后再来啊!”
口供都和贺母手中的烟管对上了!
贺母根本抵赖不了,只能哭着求饶,求任襄庭看在亲家的份上,能放过她。
贺父迟迟赶到,本来他也准备来帮忙抓小偷,怎知抓的是自己娘子!
贺父走上前去,啪啪啪啪的揍了贺母好几巴掌,接着连忙对任襄庭说:“小任!好儿婿!有话好好说,怎么能捆你舅母!把你舅母给我,我替你教训她!”
贺母被打懵了,但是被贺父接回家,也总好过被捆在这儿,和被狼狗撕咬的小偷们捆在一起。
任襄庭却冷淡开口:“必须捆着,还要交到官府。”
贺父当场就受不了:“尽管她是有错,但是,在村里解决掉就算了,怎能交到官府?你一交去官府,我们老二就不是身家清白的人,他就不能考秀才了!为了你夫郎弟弟的前途,小任啊,你好好考虑一下。”
想到贺老二是贺家全家的希望,就是乡亲们,也有点动摇。
任襄庭却很是很坚持,语气更加冷淡:“如果今天我放过了一个敢借着亲戚关系就闯进我家偷银子、还找流氓小偷一起偷猪的主谋,如果主谋都可以全身而退,那么,明天就会有更多人借着各种关系闯进我家,害我的父亲,害我的夫郎!他们要毁掉我的家还不怕被抓没有后果没有惩罚,我绝对不会允许!
我快要去州里参加武举,不在家里,家里只有我那受伤卧床的爹,还有我的夫郎,以及价值几百两的小猪们,实在惹人眼红。我必须大张旗鼓,把第一批被抓的小偷送去官府,震慑所有宵小。
我要用行动告诉所有人,凡是敢来偷我家东西的,我一个都不会原谅!”
冷淡的话语铿锵有力,杀意弥漫,让人确信,任襄庭的确是在野猪群里杀进杀出、能带走几十头小猪的可怕猎户!就是没做亏心事的乡亲们,听到了都仿佛浑身都浸在寒潭里,不敢吱声,不敢帮贺家老二说话。
贺父语气也软了下来,但是不得不坚持问了一声:“但是,小任,你想想你夫郎的弟弟?他要考科举。”
考科举要查族谱的,要是三代没有犯事的人才能考。如果贺母被抓,贺老二连参加科举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任襄庭却是冷笑:“舅母在带七个小偷来偷我家的猪的时候,没想她亲生儿子要考科举;舅母爬窗进我家吹迷晕烟的时候,也没想她亲生儿子要考科举;舅母也没想,她来偷的,是把她当亲生母亲的昭慕家里,那我为什么要为她亲身儿子着想?”
在这时的观念里,亲族还是很重要的,任襄庭这话说得不近人情,不念亲戚,是过分冷淡了。
但结合贺母之前说换亲不退聘礼,把任襄庭气晕的事迹,乡亲们又不觉得任襄庭不近人情了。
贺家老二披衣出来,见到被抓的是他的母亲,然而贺母从前又得罪过任襄庭,任襄庭的态度不会软化,贺家老二急了,急中就生智,扯着他爹的衣袖,高声说了句:“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我怎么考科举?”
贺母伤心透了:“我是为了你说要科举,才来偷银子的啊!不然怎么供你银子?”
贺父当场就骂:“我让你来偷了吗?我让你去找朝云要回银子!嫁妆十五两比聘礼还多,我们普通农户干嘛要给县令公子养通房?!”
此话一出,乡亲们的嘴巴都能装得下鸡蛋。
贺朝云有能考武举的任襄庭的正妻之位不当,去当秀才公的通房?
连妾都不是??
贺父说完就后悔了,他还是要面子的。当下拂袖而去,接着脚步又顿住,折了回去,对贺家族长说:“能教出朝云这样的,她又成了小偷,我要休妻!把她放在村里,夜晚出门偷东西,和流氓勾结在一起的人,谁能放心?”
贺家族长马上就想通,如果休弃贺母,那贺母就不算是贺家人,贺家老二还是身家清白,可以科举!
接着,贺家族长意味深长地望了贺家老二一眼。
是贺家老二问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贺父才这么快想到休妻的事。
而贺母,马上就疯了,哭喊着求饶,一会儿向任襄庭求饶不要抓她送官府,一会儿又求贺父不要休妻,可是最后又被提醒她亲儿子要考科举,贺母还是闭嘴了,满面灰败的,和小偷们一串的捆着,等到早晨,就被拉去官府。
县令大人接了案子,养猪计划是他的升官大计呢!一见竟然有人敢偷,当然是决定严惩了!按最高刑罚的判,在本地当十年苦力。
要在城里街道上清理污物、要运送城里夜香的,就是贺母他们了。
贺朝云在县令大人家干活,他一个通房又不会和县令本人说话,只是在县令夫人房里干活时,听到县令和夫人提起偷猪事件,赞任襄庭神武,任家的狗也神武,根本没提到小偷的名字。
贺朝云听着,不禁暗暗发怔。
自通了人事之后,任襄庭的神武,对比和他夫君那文弱的样子、那不活动的苍白,还有那些肚腩赘肉,不用看都知道任襄庭更好。可是,任襄庭一介猎户,怎能比得上秀才公?
贺朝云也只是怔了怔,就继续干活,在外面擦走廊。
自那日告状后,夫君也找过他了。夫君温声细语地对他说,是冷落了他,让他好好伺候老夫人,让夫君能心无挂碍地去州里考举人。如果他能学字,那就更好,帮一帮其他两位通房的眼睛。
夫君如此温柔,贺朝云心里高兴,连干活也没那么抗拒了。
只是。
贺朝云嫁了进来,不能回村,同村的小姑娘却是能时不时回去的。这天,同村的小姑娘就神秘兮兮地,在贺朝云吃着冷饭的时候找他:“你娘因为偷猪被休了,你知道不?”
贺朝云吐饭了:“什么??怎么可能?”
小姑娘道:“是真的呀,你弟弟因为缺钱科举,你娘就找了七个流氓去昭慕家偷猪,你娘自己还入屋吹迷晕烟,要偷银子,结果全都被任家的狗子抓住了,全村都知道这事呢。你怎么不知道?还是县令大人亲自判的案。”
贺朝云捂着胸口,干呕了起来,他的心他的胃他的五脏六腑仿佛被婴儿的手抓住了,让他紧张得不行。
他娘干这种事被判了,县令大人把他娘和他联系在一起,夫君会知道这事儿,他会被看不起吗?
小姑娘说完这堆,又道:“对了,你爹来找你要回那十五两银子,他就在小门,你去一下。”
贺朝云想了想,拿了五两,去到小门。
贺父正焦急地等在门口。
才区区几日不见,双方都差点不认得对方了。
贺朝云怀着孩子,每日吃的冷饭剩菜,每天被磋磨着干活,手从细腻变得粗糙,衣服是光鲜,人却不怎么光鲜。
贺父自贺昭慕出嫁以后,贺母做饭生疏,不是糊了焦了就是多了少了,每顿没吃好,又休了妻,出了妻子是小偷的事,儿子的赶考费没着落,愁得满脸憔悴瘦削。
贺朝云问:“娘亲是不是真的被抓了,被你休了?”
贺父埋怨地看着贺朝云:“如果你嫁给任襄庭,还有这档子事?他一向对你那么宽容,一向那样爱慕你,肯定也能原谅你娘亲!不对,他肯定会借银子给老二科举,怎会这般无情。”
贺朝云急了:“我都嫁人了!你在我夫君家门口说这个?”
小门守着的家丁别开眼睛。
有同村的,谁不知道贺朝云的事儿。
夫人一查就知道了。
贺朝云只想赶紧把贺父赶跑,把五两拿出来给他,嘱咐道:“那就当我娘死了,让她不要来找我。让弟弟好好考试,我能不能当正室靠他了。”
贺父一看银子,马上收了起来,但也很不满意:“才五两?举人家还养不起你?你哪不还有十两?”
贺朝云推着他走:“没了!我已经用来打点下人和补身体了!”
贺父还是不满意:“那我进去问问县令大人去。”
贺朝云:“!!!”
哪有这样要出嫁哥儿补贴娘家人的。
但是贺朝云又没办法,因为县令家的月钱还没发下来,他夫君又只见过他一回,他解释不了银子的来源,算不算用夫君家的银子来补贴娘家。
这种时候,贺朝云又有一丝丝的后悔。
要是嫁给任襄庭,那县令大人给任襄庭的几百两银子,不都便宜他们家了,他哪会过得这般惨。
可是,他已经嫁给秀才公了。
贺朝云又拿了五两银子出来,说:“没了,已经用了!夫君要上州里考举人,考中了我就是举人夫郎,我得买胭脂水粉圈住他的心,还得学写字,这些全都要银子的!”
直至如今,贺朝云才知道,原来高嫁会活得这般难。
夫君忙着的时候,根本不会在意到他的处境。他的谈吐、举止、文化,连夫君家的书童下人都比不上。
也就只有姿色了,偏偏泼墨和他是同款。
要是不上进,没有好的家世,还没有一起共患难的情分,只有三天的欢愉和孩子,在泼墨都有两孩子的情况下,他哪里能坐上坐稳举人正室的位置?
贺朝云又深深地嘱咐贺父:“爹你拿了银子就别种地了,请先生来,每日督促弟弟看书念书,跟在他身边看他赶考!他这么多年都没考上,一定要好好督促。”
贺父皱眉:“你这银子拿了就没了,全家剩下我一个干活,我不种地拿什么养他?”
贺朝云道:“到时候我生了孩子,夫君也考上举人了,问夫君要点,养你们就是。”
他夫君已经去州里考乡试了,夫君他爹和他兄都是举人,夫君哪会考不上?
……
一个月后,文举已经考完,贺朝云正焦急地等待着夫君有没有中举的消息,等着放榜的日子,这会儿,武举才刚刚开始。
任襄庭也终于出发去州里。
这一个月里,任襄庭还在照顾任父,等任父腿能试着下地了,催着任襄庭去州里考核,任襄庭才出发的。
任襄庭出发时,背上了贺昭慕给准备的华美大包袱。
包袱里,有几十套崭新的、师尊亲手绣的衣裳。
崭新的衣裳,看着普通,实际暗纹繁复。要是不在凡间,恐怕师尊会在暗纹上面添加各种阵法。
穿上师尊亲手绣的衣裳,任襄庭好像打了鸡血似的,浑身都充满着干劲。
临行前,贺昭慕还嘱咐道:“我施了个小法术,夫君不用洗衣裳,穿一件扔一件,包袱里还能添。”
任襄庭却道:“这怎么能行,不能浪费师尊的心思。”
贺昭慕“啧”了一声:“我不想你穿过的衣服拿给别人洗,你又不能用法术。”
任襄庭点了他额头一下,说道:“我亲手自己洗,不给别人。”
贺昭慕缠缠绵绵的送到村口,又与任襄庭依偎一番,这才叹气着告别了。
村里人都笑了:“叹气什么啊,小任回来时,就是武举人了!举人夫郎就是你!”
贺昭慕羞涩地道:“是我一刻都不想离开夫君,是不是举人没什么要紧的。”
村里人反而想起贺朝云来。
贺朝云抛弃猎户去当了秀才公的通房,贺昭慕却时时刻刻想在夫君身边,连当举人夫郎都比不上和夫君长长久久在一起。
村里人都不忍心说了,都不知道,任襄庭中举以后,会不会被城里的美人们迷惑。
大多数大人们,家里总是有各种美人的。
到时候,即使当了举人夫郎,也要忍受夫君被被人分享,贺朝云奔着位置去的能受得了,可贺昭慕奔着厮守来的,怎么能受得住。
乡亲们颇为沉默地拍了拍贺昭慕的肩,有些怜悯,却没多说。
……
任襄庭此时已经和附近一起打猎过的公子们一起,去到州里参加武举。
武举科考的场地,也与文举有些不同。文举考试时是不能被围观的,武举却可以!
州里设置了方方正正、五排五列一共二十五个擂台,二十五个擂台上同时进行打斗,每个擂台边都有武举人当判官记录情况。
而擂台周围,则是安排了高高低低的座位,观众们可以买位置进场观看。
比武的结果,谁被打趴下、谁还站着,是真实可靠,童叟无欺,大家都能看见的。
武举肉搏和肉搏的比,兵器和兵器的比,最后每组前十的胜利者两两对决,只有最后的区区五十人,能上京赶考。
在这五十人里,还得参加最后的考核,在观众的眼皮子底下挑水桶走路,比谁走得最快,验证力量体力足够;还要绕场比拼骑射,验证骑射过关,骑着马飞奔时靶子能打到。
不过关的即使擂台赛胜了,也会被刷下去。
而来参加武举的——
镖师、武馆徒弟、武馆师傅、耍杂技的……谁觉得自己能比,只要祖上清白,就能参加!
在开考之前,就有衙门的人给出资料,让人编写了武举预测能获胜的人选小小册子,充分介绍上百名有竞争力的对手是惯用什么兵器、拳术、师承等等,供人去买。
任襄庭的名字也在上面。
有认识的猎户们不认得所有字,合资买了小册子,请任襄庭来念。
任襄庭一个个念下去,什么师承什么招式,都是只是个名词,他没明白,没见过招式的猎户们也不明白,只知道强劲的对手们都用什么兵器。当念到自己名字时,任襄庭表情更是奇怪:
“任襄庭,普通猎户,无师承,以训狗来抓小猪抓小偷而闻名。”
其他猎户朋友们挠了挠头发:
“你竟然成了普通猎户。”
“你训狗闻名啊?”
“原来是狗抓的猪?你家的狗这么厉害,怎么训的?”
任襄庭也是茫然:“我狗只会抓小偷,不会抓猪,猪是我抓的。”
猎户朋友们都不信,单一个人,怎么可能在野猪群里抓小猪!
一定是狗子们比野猪厉害才抓到的!
大家都这么想,还想任襄庭不肯公布训练狗子的办法,是藏私,正气着呢。
直到任襄庭上场,才知道,原来是资料写错了。
别人打斗别人肉搏,武力都差不多的,按身量按拳法来,总是拳拳到肉,又痛又艰难,你来我往的,才能把人赶下擂台,守擂都要喘着气。
可是任襄庭不是,他就站在那儿,像是一条轻松随风飘荡的柳枝,没怎么动过,身姿俊逸洒脱,出脚轻巧至极。实际上,却是有力极了,轻轻的一脚就能把人横飞踹下台去,对手没有一个能打的,连他的衣袖都没沾到。
连衣袖都没沾到!
有的观众都纷纷怀疑上了:“哪会有这么轻松的!难道是作假!”
另外的观众给他们解释:“没有,你们知道吗,他是清宁县的抓猪大户!我们州哪个不是一队人去抓猪的,他不是!他就一个人冲入野猪群!在一堆野猪的情况下抓几十头小猪来养!”
“这么厉害?”
“对!一个人能比得上一群野猪吗?就他能啊,听说县官带了十个衙役过去,他随随便便就打败了九个,剩下一个要射箭,射箭哪能和猎户比?就投降了。”
“天呐,竟然这样,这还能是人吗?”
买了资料小册子的都开始把写小册子的人骂上了。
任襄庭,这能是普通猎户?哪是只会养狗子的?
这他娘的是能冲入野猪群赶跑野猪还能抓回一堆小猪的养猪大户!!
……
任襄庭那轻松的夺胜姿态,还有那英俊的脸,英勇的抓猪赶跑野猪群的事迹,比其他二十四个擂台上粗悍肉搏的都好看不少。
看着不恐`怖,又俊逸不凡,看得小姑娘观众们捂住嘴儿,哥儿们纷纷囔囔道:“我要嫁他!”
州牧大人家的哥儿本来不喜欢看这些,总觉得打斗比武很是血腥残忍,但被小兄弟们带着一起来看最终决战,一下就真香了。
竟然有如此俊逸不凡又厉害的人物!
州牧大人家的哥儿还去州府里,找任襄庭的报名表来看。
原来任襄庭的字还写得这般有力好看!
反正任襄庭这一骑绝尘的表现,不但能被州里选中前十,能考上举人,还能进京拼一拼的。
他可以啊!
州牧大人家的哥儿看完任襄庭的字,就扭扭捏捏的和父亲说了:“今儿那个任襄庭,人家比武扎马步蹲下盘贴着地压来压去,他比武站着就把人赶下台的长得最俊逸的那个,我瞧上了,爹你去问问他婚娶了没有呗。”
州牧大人也觉得可。
就算他见多识广,像任襄庭这样如此绝尘的人物,能赢得如此轻松的人物,他从没见过。
就在最后决战、选出五十人,验证了任襄庭的确能轻松挑水桶和骑射百发百中之后,州牧大人当中宣告过关名单时,特意招来任襄庭问他婚事:“恭喜你得了第一!前途无量,如此英才,不知婚配了没?”
任襄庭如实回答:“已娶一位俊美迷人的夫郎。”
此话一出,身边其余四十九位选手都很庆幸。
因为,现在大人们都喜欢榜下捉婿,任襄庭表现如此亮眼,肯定会被大人们捉住!
任襄庭已经娶了正室,那么在婚事上,就和他们没有竞争关系了。
选手们都挺高兴,州牧大人以及其他看中任襄庭的大人们,都忍不住叹息一番,又勉强打起精神来,恭贺道:“等消息传到你家,你的夫郎也高兴了。”
……
回到客栈,客栈这边出了个武解元,蓬荜生辉,客栈老板高兴得不得了,自己出钱开了个解元宴。席间,其他武举人高兴得喝高了,竟然对任襄庭已婚一事非常叹息:
“任兄你武艺如此了得,中了解元,为何早早娶夫?”
“是啊,没功名时,娶夫怎会有个好的出身?”
“要是你现在娶亲,大把高官的儿女都娶得!说不定能娶京城的子弟姑娘们。”
任襄庭望着客栈外高悬的白月,感叹道:“无他,因为夫郎甚美,闭月羞花,心性纯良,令我一见倾心,再见不舍,拖延一天不娶都不舍得。”
武举人里,只有任襄庭是清宁县的,没人见过任襄庭的夫郎,此刻听到任襄庭如此盛赞,都好奇起来了。
任襄庭如此绝尘的人物,能迷住他的夫郎,究竟有多美?
客栈老板不知道这事儿,还请了歌姬舞姬来助兴,歌姬舞姬表演完时,都挨到各个举人的身上,可任襄庭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回到房里。
虽然他没说什么,但这般表现,分明就是美丽动人的歌姬舞姬们,和他家中那位姿容甚美的夫郎没得比了。
任襄庭如此表现,弄得其他武举人如果享用了歌姬舞姬,就像是没见过上等美人似的,没见过世面,于是他们都不享用了,学着任襄庭那样,直接回到房里。
客栈老板还怀疑着,怎的他请来州里最出色的歌姬舞姬们,这届武举人五大三粗的,还都看不上这堆一等一的美人了!
……
任襄庭盛赞贺昭慕的话传回各位大人的家里,让本来对任襄庭有意向的哥儿姑娘们,都好奇起来。
但是他们去村里看别人夫郎长啥样是不可能的,就借父兄的名义,派人去任襄庭家里送礼,“顺便”去看看任襄庭的那位俊美迷人的夫郎究竟有多美。
一堆堆的人去任家送礼贺喜,当看到贺昭慕本人时,这些随从们都懵了。
???
这胡人的孩子,有着蓝色妖异的眼睛,粗糙的肌肤,在任襄庭眼中,竟然是甚美??
任襄庭还为了他拒绝了州里有名的歌姬舞姬???
太令人难以置信了,于是随从们又向村里人打听任襄庭夫夫间的事。
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村里人便七嘴八舌地羡慕了起来:
“是呀,小任可喜爱他了,凡是说他夫郎丑的,都不许参加他们的婚宴,不许来吃烧猪,送礼赶着求婚宴也不要!”
“对,凡是说他夫郎丑的不许在猪圈做工!”
“要诚恳道歉并且赞美至少一刻钟才可以勉强原谅!”
“他家夫郎还不用干活,不用洗衣,反正他嫁人之后,我就从来没见过他在河边洗衣服!他嫁人之前我还天天见到他要洗全家的衣服呢。现在不知道是谁洗的,可能是请人做工洗的吧。”
“他们还当众亲吻,真是喜爱到完全不加掩饰!”
“他舅母来他家偷钱,小任还不怪他招家贼,当众抱抱安慰他!就是因为养猪不能不震慑宵小,于是把他舅母绑了送官府就算了。”
贺昭慕这么多不认识的人来村里,要看他的脸,打听他们夫夫间的事,贺昭慕都忍不住笑了。
任襄庭得是在外头说了多少句他有多迷人,才至于这么多人来看他。
也有不长眼的,特意来贺昭慕面前放话:“你也不是很美啊,为何任兄那般赞美你?”
贺昭慕装作不解的样子,回道:“那没办法,他就是喜爱我,我也很迷惑呢。”
“……”如此装模作样,简直气哭。
——
州里派人来打听的姑娘哥儿们听闻这些消息,不但没介意任襄庭眼光不行,反而还觉得在家随从乱说话!
州牧家的哥儿还骂去送礼瞧脸的下人:“你什么眼光,肯定是他已经娶了夫郎,你才那么贬低人家。”
骂完,他又去找他爹,对着手指羞涩地道:“我派人打听过了,他夫郎其貌不扬,但是很得爱护,那任襄庭也不随意用歌姬舞姬,是个正直的人。他又俊逸又厉害,当妾我也是愿意。”
州牧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