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茗香山,让黛玉非常怀念。
山上云烟雾绕,深秋青绿与红黄枝叶交错,人影纷纷,为这世外之地染上了浓墨重彩的喧嚣热闹。
黛玉与其她女客一样,聚集在西南的偏殿歇息。贾敏虽离京九年,却丝毫没有生疏的模样,与几名贵妇人寒暄着,时而微笑时而戏谑,气氛欢愉融洽。
随着女客渐多,正值花季的姑娘也多了起来,今日前来的女眷皆是勋贵及三品以上官员之家,装扮一新,三三两两聚拢着说话,显得花团锦簇,争奇斗艳。
贾敏就笑推黛玉,让她与莫夫人、颜夫人的女儿一起玩去。
莫姑娘、颜姑娘都很健谈,一会儿说着今年流行什么式样的首饰,一会儿又说起名门闺秀们的诗会,很快熟悉起来。
黛玉今日穿了件云霞色襦裙,雪白皓腕上一圈红宝石手串流光璀璨,举手投足间衬得她肌肤更加莹润如玉。
两个小姑娘目光不时流连过来,颜姑娘终于忍不住道:“这是哪家铺子买的?我竟从未见过成色这么好的珠串。”
黛玉微微一笑,正要推脱过去,不远处却传来赵芙的声音。
两个姑娘听了几句,面色微变,觑着黛玉,一眼又一眼,踟躇许久,其中一个弱弱开口:“她是不是在说你啊?”
黛玉慢慢转过身,就见赵芙被几个小姑娘簇拥着,满脸意气风发地说着话。
这是内容就不那么动听了。
见到她,赵芙霎时心虚地顿住话头,目光游移不定。
黛玉不由冷笑:“背后造谣,污人清白,赵姑娘真是好教养。”
气氛一时凝滞。
赵芙身边几个小姑娘好奇地打量起黛玉,见她姿容清丽,举止落落大方,不由对赵芙刚刚的话语产生怀疑。
这样的出身,这样的美貌,又何须放低姿态,求而不得?
苏三姑娘见大家都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不由揽住赵芙,笑着打圆场:“芙儿心直口快,并非有意,林姑娘莫要和她一般计较。”
她又侧头看向赵芙,使了个眼色:“快和林姑娘赔个不是。”
赵芙却不愿示弱于黛玉,强作镇定地瞪视着黛玉,咬唇不语。
黛玉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地走到两人面前:“一个喜欢背后中伤人,一个惯会粉饰太平,两位可真是好朋友。”
她双目清亮有神,不卑不亢地直视赵芙:“我与令兄不熟,也无意于他。赵姑娘莫非会读心术不成,还能知晓我的心事,急忙替我公之于众?恕我孤陋寡闻,只知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从未听闻哪家未订下亲事就告知子女的。莫非赵家规矩与别家不同?”
语气淡定平和,不闻丝毫的怒气,但其中透出的教训之意,却非常严厉了。
莫、颜两位姑娘呆立原地,一脸崇敬地望着黛玉。
赵芙倔强地扬着下颔,脸却慢慢涨红了。随着黛玉话落,眼里更是蓄起泪水,晶莹水珠在眼眶里打着转。
渐渐的,更多不知情的人察觉异常,纷纷看了过来。
小木人抱膝躲在黛玉袖中,咬着小袖子,暗搓搓地给黛玉传音:“无耻,太无耻了,居然装可怜,这下大家都会以为是你欺负她了。”
果然,下一刻,赵芙的眼泪就委屈地流了下来。
赵夫人也发现出了状况,忙疾步过来,见她眼睛、鼻子发红,委屈巴巴的,忙搂了她,一脸心疼地给她擦泪。
赵芙仿佛无助的孩子,把脸埋进了赵夫人怀里。
此时,已有许多人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贾敏察觉气氛不对,走了过来。
见黛玉孤零零立在那儿,仿佛与众人对立一般,哭笑不得道:“这是吵架了?”
小姑娘们凑在一起,吵个架实属正常。贾敏不以为意,她年轻那会,性子肆无忌惮,常常都把人怼哭了。她走向女儿,揽住她,笑道,“这么不高兴,没吵赢吗?”
这关注点哪里不对?
众人瞪大了眼睛,有些错愕。
黛玉不服气:“自然赢了,我向来以理服人。”
贾敏点头,望了眼扑在赵夫人怀里抽抽搭搭的赵芙,笑盈盈地对赵夫人道:“小姑娘面皮薄,做错了事,心情羞愤也可以理解。”
赵夫人心下一凛。贾敏三言两语就将责任推了过来,这置她女儿的名声于何地?她不由望向苏三姑娘,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情的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苏三姑娘却面色尴尬。赵芙的确言语不当,她若要维护她,难免有砌词狡辩之嫌。
她迟疑了下,轻声道:“芙儿性格单纯,言语冲撞了林姑娘。”
贾敏挑眉,似笑非笑地问一旁的莫、颜两位姑娘:“赵姑娘说了什么?”
两人正思考措辞,赵芙闻言却紧张地攥住了母亲的手,啜泣道:“母亲,算了,是女儿不会说话,不怨林姑娘。”
小木人惊呆了:“我要窒息了,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怒气冲冲的小木人决定力挽狂澜,为黛玉出气,他抬手轻划,将一道真言符打入赵芙体内。
赵夫人犹记得丈夫的叮嘱,虽心疼女儿,也有了几分息事宁人的意思。
这时,赵芙突然推开她,嚷道:“为什么二哥哥一定要成亲?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不好吗?我最烦的就是大嫂虚伪的嘴脸了,每次我去找大哥哥玩,她就各种理由推脱,生怕我抢走大哥哥。”
以为事情要不了了之的众人都瞪大了眼睛。
赵夫人惊愕地望着女儿,伸手去拉她,想要捂住她的嘴。赵芙却挣开她,双目仇恨地望着黛玉:“我最讨厌你这种长得好看就自以为是的人了,只要有我在,你就别想进赵家的门。”
又怒瞪苏三姑娘:“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也觊觎我二哥哥,真是不知羞耻……唔唔……”
赵夫人捂住女儿的嘴,见周围的人面色各异,急的满头大汗。
苏三姑娘被说中心事,羞愤交加,别过头,眼眶通红。
赵夫人手忙脚乱地制住女儿,对苏三姑娘道:“芙儿她魇着了,并不是针对你,你别放在心上。”又道:“烦请你去殿外和我的丫鬟如珠说一声,请宿燕观的道长来看看芙儿,她定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苏三姑娘忍着泪应了一声,趁机躲了出去。
……
另一边,林如海和赵振年找了个角落,对坐着交谈,气氛融洽。两人话题涉及公务和朝臣,赵靖与林琰插不上话,默默听着。
谢嘉树步态从容地朝几人走来。
四人的目光俱都落到了他身上。谢嘉树却不慌不忙,微笑着跟几人见礼。
赵振年有些惊讶。
他未料到这样一个霞姿月韵的少年,竟是靖安侯世子,更难得的是,小小年纪,竟如此沉稳持重。
赵靖原本也是极出色的少年,在他身边竟有些相形见绌了。
谢嘉树恍若未觉,和林如海说起法会的事情。
两人相谈甚欢。
宿燕观这种规模上千人的道观,一场法会通常要二三十人同时做法,谢嘉树作为张真人明面上唯一的徒弟,自然要出席。
“今天的法会主要是福寿会,可以达到祛除病厄,增进健康的作用。半个时辰后,可以去平靖殿上香华、祈愿等。法会吉时还要一个时辰……”
他语气不疾不徐,令人心生好感。
林如海笑起来,“原来如此!今日人实在太多了,我们都是跟着众人行事。”
谢嘉树眨眨眼:“若您想要烧头香,我也可以帮忙。”
林如海大笑。
寒暄一番,几人说起朝中大事。
林如海叹道:“……二皇子被圈禁后,户部就流言四起,李贵妃又被褫夺封号,移居冷宫,大家都说李尚书恐怕官位岌岌可危。”
赵振年见谢嘉树在场,含糊道:“李大人年纪也大了,精力不济,又发生这种事,心灰意冷,想致仕也是情有可原。”
林如海眉头微蹙:“只是不知会由谁接掌户部尚书之职?我刚入户部,少不得要多加关注。”
赵振年目光掠过淡然自若的谢嘉树,以及好奇地倾听他们说话的赵靖、林琰,没有接话。
谢嘉树就笑道:“圣上虽对二皇子失望不已,到底是父子,这次亲自为太上皇打醮、祈福,民间都在颂扬圣上孝举,将二皇子事件的风波压了过去,恐怕短期内不会有大动作,再起波澜。”
林如海大笑,拍着谢嘉树肩膀:“如此甚好。”
赵振年一怔,意外于他如此开诚布公。
只是略略思忖谢嘉树的话后,他眸中又不禁流露出几分欣赏。
赵靖和林琰年纪小,每日闭门读书,全然插不上话,若有所思地听着。
林琰见谢嘉树竟与两名长辈谈笑自如,眼神中就透露出几丝敬畏。
正在这时,一名小道童悄悄过来,轻声对谢嘉树道:“偏殿那边出了点事,有名女眷被餍着了,真人正找您呢。”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大家提起比较多的问题,这里解释一下:
1、谢清朗。他一开始的设定就是反派boss之一,我一直在虐他。直接让他死了,岂不很便宜?所以表姐当着他的面消失了,虐心,现在他满身问题,又是心魔誓又是聚阴阵,虐身,不过他早晚会把自己作死,他对于故事反派阵营的破坏力和主角阵营是一样的,而且因为要报复,他现在被反派阵营牢牢拉住了仇恨值。
2、赵芙。她真的没有骨科……她只是兄控的公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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