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绿珠还没说完就换成了不断的干呕。文德忠见了立刻变了脸色,他焦急的两步跨过去,一手抱着醋坛子,一手搂着姬绿珠关心道:“媳妇,媳妇你怎么了?”
姬绿珠很想告诉他,她没事。告诉他,让他把醋坛子拿远一点。奈何一开口,那冲人的酸味就口鼻里钻,她更难受了。
文果儿站起身,伸手拉着姬绿珠的胳膊,“娘?娘?”喊着,喊着,文果儿眼里泪珠儿滚动,就要哭了。他喊:“娘,你不能有事。你不能有事。”
“果果你别哭,文叔这就带你娘去看大夫。”文德忠这个时候急坏了,但他还记得姬绿珠最在乎的就是文果儿。他拿着醋坛子没想到要放下,又伸手去安慰文果儿。
姬绿珠夹在一大一小中间,她一个劲的推文德忠,让他散手。可文德忠搂着她身子有些颤抖,就是搂着她稳如山岳,不撒手。他道:“媳妇你听我的,我带你马上去看大夫。”
文德忠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话里的强势,他只搂着姬绿珠,伸手就要公主抱,他要抱着她去看大夫。
文德忠后知后觉的发现拿着醋坛子不方便,他把醋坛子顺手塞文果儿手里。文果儿手滑没拿稳,醋坛子“咚”的一声落在地上。醋坛子落在地上没被摔破,只有那黑紫色的液体从封口汪汪流出,散发出浓浓的酸味。
这些事都发生在一瞬间,吴桂香看着洒了陈醋可心疼了,这么多银钱就没了。眼看事情被两父子搞得一团糟,一家三口拉扯成一堆。弟妹想说话,都没办法。
吴桂香三两下捞起锅里的饼子,往锅里盛了水。她跑到文德忠身边扯了扯他,“大傻子,大傻子你别搂着你媳妇,你撒手,你撒手。”
文德忠就算不使力,他站在那儿不用内劲也不是一个普通女人拉扯的动的。吴桂香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她又拖又拽,最后推都推不动。吴桂香怒道:“你倒是站远点啊,先让你媳妇喘口气!”
“你媳妇又没什么大事。大傻子你怎么那么犟呢?”文德忠坚持带姬绿珠去看大夫,吴桂香推他,拉他,他一心就护着自己媳妇。他杵在那儿,如青风过山岗,巍然不动。吴桂香使尽了全力,又打又捶,就差上演全武行了。“打死你大傻子。你听不懂人话啊?”
这次,她措不及防推动了半步的距离,文德忠没粘在姬绿珠身上了。吴桂香刚松了一口气。
文德忠怒了。
他回头不言不语,一双虎目瞪着吴桂香,那样子要有多可怕就有多可怕。吴桂香吓得心里一哆嗦,当场后退了两步,差点踩翻了灶台前坐着烧火的小马扎。
吴桂香被吓得,要不是她脑子还保持着清醒,她转身就逃了。
吴桂香把文德忠拉开了,文果儿抱着姬绿珠的腰抱了个满怀,他哽咽道:“娘,娘,你怎么了?”
你别吓我,文果儿保证道:“我以后会乖了,再也不会给你惹事了。”
姬绿珠拍了拍胸口,深呼吸了一口气,感觉好点了。
“你们俩父子干啥呢?”她嗓音很低,脸上浮现一抹羞红,她不自在的道:“我,我没事的。”
最后姬绿珠的声音细若蚊蝇扇翅,“我就是闻不惯陈醋的味道,有点,有点想吐。”
孕吐的反应加上她以前看到的记忆,姬绿珠确定自己已有身孕在身了。只是她还想瞒着文德忠他们一段日子。等两父子的关系好了;等安家的事了;她才告诉他们。
现在让他们俩都知道了,可真不是时候。
念及此,姬绿珠伸手搂住文果儿,她有些担心文果儿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她安慰着文果儿:“果果,娘没事,娘歇会儿就好了。”
文果儿听了,先是有点懵了——娘有身孕了。后又了然了。文果儿挣脱姬绿珠的怀抱,站在她对面打量她。他伸手抓住姬绿珠因为搂着他还没有收回去的手撒娇,他破涕为笑道:“娘只是闻不惯陈醋了?”
姬绿珠点了点头。
“太好了。娘没事就好。”文果儿欢喜的笑着,笑容灿烂,直到姬绿珠眼里的忧虑散去。
闻不惯陈醋的味道想吐?文德忠反应过来,他发现他没有办法插足他们母子之间。他嘿嘿傻笑着,就站在旁边。中途他趁姬绿珠,文果儿说话的时候。他如雷不及耳之下,一脚把醋坛子往灶房门口方向踹飞了出去。
姬绿珠看到那道残影飞过去,她回头看着文德忠,文德忠背着手,乖宝宝似的,还很扭捏。他就像不明白姬绿珠话里的意思似的。又像很高兴似的。
他没像先前遇到高兴的事情那般大喊大笑,恨不得全村全乡镇都知道。他在那里嘿嘿傻笑着,腼腆的很。
吴桂香从文德忠凶恶吓人的眼神里缓过神来。她看了姬绿珠母子,又扫了眼傻乎乎的文德忠,还心有余悸。她小声嘀咕:“你个大傻子,吓死个人了。”
后又道:“不待了。不待了。我想起家里还有事儿,我先走了。”
吴桂香不知道大傻子要是知道诱发弟妹孕吐,是她故意干的,还不知道他会怎么样呢?
她说着就要洗手走人了。文德忠伸手就把人拽住。后又觉得这样不对,他放开了。他道:“嫂子。嫂子。我错了。”
“你原谅则个呀。”
文德忠道:“嫂子你是知道的,我傻,我不知事啊,嫂子你多担待一下?”
吴桂香发誓,这绝对是这傻子有史以来对她说过的最温和的话了。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吴桂香为难的道:“大兄弟不是嫂子不帮忙啊?是嫂子想起来家里头还有事儿,我要先走了。”
文德忠知道自己错了,但他不知吴桂香心虚。他可怜兮兮,挽留道:“媳妇的事儿还要嫂子帮忙呢,嫂子你能不能不走?”他可以付钱的。
他出的钱足以让吴桂香心动,甚至放下家里的一切活计。吴桂香是个爱财如命的人,他知道。只是这样太突然了。不合理。
姬绿珠是会来事的人,她偷偷掐了文德忠一下,文德忠受了,他没说话,没变脸色。他回头看了姬绿珠一眼。
姬绿珠勾唇一笑,对他的表现还算满意。她牵着文果儿的手,“今儿个劳烦嫂子了。嫂子百忙之中还为了我们家的事儿操心。秋收冬种都很忙,嫂子有事就先回去。”
“明天响午我们炖老虎肉吃,你早点来帮忙。回头让三哥到饭点了也带虎子他们和秦婆婆他们一起来吃饭。大家都尝尝虎肉嘛。”
虎子叫秦虎,是秦有田大儿子,都十五岁了,要说媳妇了。只是秦家有三个儿子,幺儿比文果儿还小。上有老下有小,山林田地又少。请媒婆说了两三次亲事,都不了了之了。
现下农闲季节,可秦三哥除了忙家里,还要和德忠一起打猎,做零时活计。他们家里也忙。
姬绿珠不愿耽误人家正事,就好意辞了吴桂香。她对文果儿道:“给伯娘道别呀?”
文果儿道:“三伯娘慢走。记得明天你们全家都来我家吃饭啊!”
吴桂香先听姬绿珠撵人了,心下有些不喜。她是真想走了。可你留一下又怎样!
人就是这样娇情。
直到姬绿珠请他们一家明天吃虎肉,吴桂香喜笑颜开,推托道:“那怎么成,老虎肉那么贵,还补人。做成虎胶多值钱啊!你们拿去卖了,换些钱。弟妹你正是补身子花银子的时候呢。”
姬绿珠还没说话,文德忠对吴桂香道:“银钱我们不缺。我媳妇叫你们全家都来,你们就全家都来嘛。”
然后他又对姬绿珠道:“媳妇~你放心。银钱我们真的不缺。”
姬绿珠正想回话,那压下去恶心又涌上来了。她偏过头去干呕。
文德忠赶紧上前给她顺气,大手摸着胸前的两坨柔软,他脸色涨红,可他脸黑一点都不显。姬绿珠抬头瞄见吴桂香看着他们,她伸手打掉文德忠的布满厚厚茧子的大手掌。
姬绿珠斥道:“不用,不用你添乱。”她的嗓音有些变化,两只手护在胸前保护自己。
他的手又大又厚实,还布满了一层厚厚的茧子。摸在那里热乎乎的,又有一层薄薄的刺,那不可描述的感觉简直羞于见人。
“媳妇~你好点没?”文德忠厚着脸皮凑上去,要是往日他会生出些别的心思,现在他是认真的。他道:“媳妇~我来帮你顺气。我给你揉揉。”
“混球,滚蛋!”姬绿珠怒,她小脸烧的通红。
这有儿子和嫂子在旁边呢。
吴桂香看了看那两口子一眼,摇了摇头。她牵着文果儿出了灶房门,“果果跟我来,伯娘带你去戳老虎好不好?”
那老虎是文德忠留给姬绿珠戳的,谁也不准碰,她倒要看看有什么玄妙。
文果儿看了自己娘和文叔一眼。姬绿珠正要说话。文果儿先道:“娘,文叔要帮你顺气你就让他帮你揉呗,我不生气。”
他一副我很大度的样子牵着吴桂香的手,拉着吴桂香转身就走。接着在灶房门外传来文果儿的声音,“文叔,我去戳老虎了。”
他说的是陈述句。
文德忠愣了愣,姬绿珠推他一把,“都怪你。”
她这个娘还没弄懂那个孩子的心。现在她那个便宜儿子还不知道怎么想她呢?前娘后母最是难做,前爹后爹也一样。她不能想象文果儿跟着安骆生走了,她会如何选择。
现在姬绿珠只得对文德忠道:“德忠,你要记住,你是果果的爹。”
“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