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玥回房间洗澡时,一度怀疑贺明礼跟她妈是不是提前串通好的。
换了身睡衣从浴室走出来,贺明礼正站在自己床前解衣扣,明玥停住了脚步,下意识抱住手臂,浑身细胞都紧张戒备起来。
她愈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窗口玻璃没有完全关上,粉色窗纱随着夜风起起伏伏。
贺明礼侧过脸,水晶吊灯投下暖黄色的光芒,勾勒出他流畅而俊美的下颚线,鼻梁俊挺,长眼,薄唇,眸光很静。
他没什么情绪望着明玥,浑身透着清冷而寡淡的气息,像个不折不扣的斯文败类。
明玥被他这样平静冷淡的眼神盯着,脸颊烫起来,不自然地挪开视线:“今晚你睡沙发。”
卧室很大,睡床只有一张。
虽然面积能够躺下四个贺明礼不止,但让明玥跟他躺在一张床上睡一夜……
想想就令人毛骨悚然。
贺明礼没说话,目光平静从明玥脸上移开,拿着睡袍进了浴室。
明玥钻进被子里,大字型躺在中间宣示主权,只露出一颗漂亮的小脑袋。
空气格外安静,浴室里的水声攀着夜色,清晰钻进明玥的耳朵里,她脸颊火烧火燎,莫名有点口干舌燥。
不知过去多久,水声戛然而止,贺明礼推门出来的时候,明玥拉着被子盖过头顶,遮住了绯红的小脸。
隔着被子,明玥听见了卧室里有走动声,咔哒一声,视线陷入一片漆黑。
明玥脑袋钻出被子,贺明礼关了灯,似乎在沙发上睡下了,她闭上眼睛,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从始至终,贺明礼对于那天晚上的事情,没有发表过任何态度,好像她是她名义上的妻子,他就能理所应当地对她做任何事情。
包括当年那一次,事后他神情里一丝愧疚都没有,只是在她哭得伤心欲绝的时候,抱着她,用他的怜悯来安慰她。
“明玥,别哭,我会对你负责。”
胸口像堵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明玥有种要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苦涩从舌根蔓延至整个口腔。
不管是当初,还是现在。
贺明礼从来都不知道。
她想要的,从不是他所谓的负责。
-
订婚宴那天明玥心情不好,捏着酒杯与同学站在一旁,听同学激动地说到她未婚夫有多帅。
她虽然嘴角弯着笑,嘴上不时附和着,却不难看出兴致缺缺。
余光忽然瞥到一抹鲜红的身影,明玥偏过头,温暮云唇角弯着明媚的笑容,优雅地走到贺明礼跟前停下。
大厅灯火通明,贺明礼俊美的侧脸上噙着清浅笑意,正与人在交谈着,往日清冷的气质仿佛也被打磨得柔和。
同学的彩虹屁绵延不绝,明玥不屑地撇嘴。
她一点也不觉得贺明礼有多帅。
宴会结束以后,明玥挽着高中同学的手从大厅离开,没给站在门口的贺明礼一个眼神。
夏季,夜晚温柔。
高考完后面临的是昔日好友分道扬镳,一群面容青涩的男孩女孩们坐在街头排挡,慷慨激昂地聊着未来与梦想,青春的神采在他们脸上飞扬。
明玥喝了不少酒,起初笑着聊天,渐渐情绪在心中发酵,没有来地觉得浑身难受。
打了招呼,明玥起身,找了个安静的绿化带慢慢蹲下来,摸了一把脸,掌心里全是湿润温热的液体。
明玥咬紧下唇,漂亮的杏眸蓄满水雾,朦朦胧胧,像今晚的夜色一样漆黑,黯淡得没有一丝光泽。
“贺明礼混蛋。”明玥哭骂。
贺明礼找到明玥的时候,小姑娘醉醺醺缩在绿化带后面。
冷清的路灯映着她布满泪痕的脸蛋,她哭得好像心都已经碎了。
而且,不太清醒的样子。
贺明礼冷着脸,扶明玥起来,拦了辆车送她回家。
明玥软趴趴挂在贺明礼怀里,一路上眼泪没停过。
声音跟棉花糖化了似得黏腻软糯,一直呢喃着:“蛋糕掉了。”
“他喜欢温暮云,呜呜呜……他不喜欢我……他喜欢温暮云……”
明辞书暗恋温暮云的事情,贺明礼一直知道。
明玥就这么喜欢明辞书?
胸口衬衣被泪水浸湿,无端令贺明礼升出一丝烦躁。
那种感觉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大抵是第一次起梦里出现明玥的脸,被他困在身下,娇态可掬,婉转哭吟。
起初他觉得自己病了,会对亲妹妹产生这种可恶而羞耻的念头,但随着时间推移,罪恶感逐渐被彻底磨平。
贺明礼接受了喜欢上明玥的事实,克制而又隐忍着这份心思,不敢轻易靠近她。
而一想到明玥未来会与别的男人在一起,他的心就像切碎了架在火上反复煎熬,会忍不住冒出危险而偏执的念头——
想把她藏进塔里,只能他一人看见。
更别提,明玥亲口说出,自己有喜欢的人,对贺明礼几乎是致命性打击。
高一那年情书的事情贺明礼记忆尤深,他把那封情书交给了老徐,追着明玥跑出了校园,小姑娘哭着穿过马路,当时迎面冲来一辆小轿车。
他大脑几乎没怎么思考,第一反应就是跑过去推开明玥。
后来的事情发展得太离奇。
他回到了贺家,终于不用再做明玥的哥哥。
那些所有埋藏在阴暗中的苗头,得以在阳光里生长。
贺明礼心中更多的是开心,还有一点意味不明的侥幸。
就算明玥再喜欢明辞书,他们也不可能在一起。
以后她只会是他一个人的,所有的一切也只能属于他。
贺明礼把明玥按进怀里,耐性变得非常好,手一下一下替明玥顺着背,低声轻哄:“什么蛋糕掉了?”
明玥头埋在他的怀里,声音很闷:“蛋糕掉了,蛋糕掉了,呜呜呜呜呜,蛋糕掉了……”
“呜呜呜……我好难过……蛋糕掉了……”
就这么念了一路。
贺明礼头疼。
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喝了多少。
到家后,贺明礼把明玥抱进房间里,替她盖好被子转身离开。
明玥倏地伸手拽住贺明礼的手指,柔软的手掌带着炙热的温度烙烫着他。
贺明礼回过头,目光很暗。
明玥人从被子里爬出来,脸颊有两团微醺的绯红,眼睛又红又肿,眼神迷离而涣散。
显然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窗口吹进来夏季的风像绸缎柔软,明玥的手臂攀上贺明礼的脖子时,他人整个人僵住了,垂在两侧的手无所适从地紧了紧。
他嗓音有些哑:“明玥……”
明玥在他身上寻找什么,温热的气息从颈间扫过,像在他肌肤上点燃什么。
贺明礼也喝了酒,意识是清醒的。
可当唇上贴上一片柔软时,他觉得自己彻底醉了。
二十一年来,贺明礼的一切都有着固定轨迹,克制着没有任何偏差。
后来回想起来,贺明礼陡然发觉,自己生命里的所有破戒与失控,都仅是为明玥一个人。
明玥笨拙而又小心地吻着贺明礼,唇瓣带着柔软的温热,不含任何杂念,蜻蜓点水地吻着他。
这一刻,贺明礼像一部无数精细零件组装成的大型机械,某个细微部分出了故障,所有程序开始失控崩溃。
他伸手扣住了明玥的后脑勺,加深了明玥这个清浅的吻……
……
情至浓时,他控制不住自己疯狂地侵占与掠夺。
好像要把积压心底这些年来的感情都倾注给她。
窗外如水月光温柔探进房间,小丫头低.吟黏腻温软,像羽毛撩着贺明礼的心脏。
“明玥,我是谁。”哪怕明知她醉得不省人事,却仍然固执地要一个答案。
“呜呜呜……”
他俯身沉下去,灼烫的鼻息伴随着喉咙里嘶哑低吼。
“明玥,我是谁!”
明玥已经软成一滩水。
“你是……明……明……”
“我是谁?”
“……呜呜呜……你是明礼……”
“叫哥哥。”
“呜呜呜……”
“叫。”
“……哥哥……哥哥……”
贺明礼笑了,幽暗的眼眸里映进了月光,密密麻麻地亲吻她。
“乖……明玥……不哭了。”
足足听明玥喊了一夜,贺明礼像只不知餍足的野兽,天边翻出第一缕鱼肚白,才不情不愿地放过小丫头。
她在他怀里迷迷糊糊睡过去,脸上挂着泪痕,眉眼像婴儿一般柔软温顺。
贺明礼目光黏在她脸上,舍不得眨眼漏掉一秒。
他知道明天她一醒会怪他,恨他,怨他。
但是他从来不后悔。
就算时间倒流回二十一岁那年,再选择一次,贺明礼还是不会拒绝她。
因为,她是他的命啊。
-
也许是房间里多了个贺明礼的缘故,一整晚明玥都没怎么合眼,中途眯了一会,断断续续睡得也不踏实。
翌日早晨明玥顶着两个熊猫眼起床,被孟遇青喊下楼吃早餐。
吃完早餐,孟遇青留夫妻俩在家吃午饭,贺明礼公司有事,明玥想回家补个觉,就跟贺明礼一起先离开了。
时间尚早,贺明礼先送明玥回家,途中明玥精神不佳,脑袋枕在车窗旁哈欠连天。
贺明礼开车一向目不斜视,明明余光都没往明玥身上瞟一下,却好像侧脸长了眼睛:“没睡好?”
明玥揉了揉湿漉漉的眼睛,蔫了吧唧地“嗯”了一声。
“周一有时间吗?”
明玥眉头很轻一挑,视线缓缓移到贺明礼身上:“干什么?”
今天天气晴朗,微风里夹了几丝暖意,日光洋洋洒洒铺下来,勾勒出贺明礼笔挺的鼻梁与立体的侧脸,清朗隽秀。
贺明礼道,“公司面试设计师,你有没有兴趣来看?”
明玥眼神惊诧,愣愣地望着贺明礼,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感到非常意外。
说实在话,昨晚贺明礼与明成松的对话,明玥状似不在意,实际上都在听着,即使已经有将近一年时间没接触过这个行业,但不能打消她对珠宝设计相关的一切兴趣与热情。
毕竟,那曾经是她的狂热啊。
良久,明玥眨了眨眼睛,有些按捺不住激动的内心,骄傲地扬起嘴角:“怎么,求我?”
贺明礼“嗯”了声,不介意小小地配合她一下:“我求你。”
虽然态度不怎么诚恳吧,但不妨碍明玥将他的请求认定为对自己专业水平的肯定与认可。
小孔雀从小经不起夸,一高兴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
明玥眉头飞扬起来,掩不住的得意与高兴,而面上却故作矜持,同贺明礼拿乔。
“要我跟你一起面试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贺明礼几乎不假思索的:“可以。”
明玥:“你都还没问是什么条件。”
贺明礼淡淡瞥了明玥一眼,语气里难得带了点玩味:“只要你不跟我离婚,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
作者有话要说: 贺明礼:你就是拿回忆敷衍我的?(微笑
贺总今天不当人啊啊啊!!我好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