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一回到南殿,照常炼制了一鼎丹药,于炼丹中感悟道意。待体内灵力临近亏空,便入定吸纳周身灵气。
药修以丹入道,炼丹即是修行,她先前因经脉受损导致修为停滞,如今经脉恢复了大半,被压制的修为也逐渐复还,但每日的修行仍是不能落下。
尤其今日险些被何茯苓所伤,更让她意识到自己在修行一事上的懈怠。
两人同是筑基,不过自己在这几日才重登此境,与对方差了几年的经历,今天才差点翻了车。
正潜心入定,忽然察觉峰外禁制被触动。
无道峰中唯二两人同时睁眼。
便听一道声音传道:“妄道剑尊,抚仙峰灵霄殿须召见林初一,我等执事堂弟子前来请见。”
执事堂?
林初一心生疑惑,迅速地回想了一下自己最近做过的大逆不道之事。
……好像也就是今日刚和何茯苓起了争执。
执事堂纵然曾做过些小动作,却也不可能因这件小事就上门来,还在剑尊眼下提起。
正起身要出门,就听妄道剑尊的声音从虚空传来,直透禁制。
“何事?”
禁制外安静了半晌,回道:“事关掌门血亲,不宜外传,也请剑尊回避,莫要包庇——”
“那便回罢。”
莫渡川淡漠的声音传出。
妄道剑尊的强悍实力足以将其送至九天高位,没人能妄图在他面前以权压人,反而得心甘情愿地承着他不容置喙的言行,即使心有不满,也不能辩驳。
禁制外的执事堂弟子便是神情一凛,脸色颇为难看。
但灵霄殿的命令亦不能不从,几人商量一番,终是退了一步,回应道:“林初一今日与掌门亲女在宗外发生激烈冲突,之后何道友不知所踪,至今未归,灵霄殿须召其讯问。”
林初一走出南殿。
何茯苓失踪了?
脑中便迅速闪过今日情景:怒气冲冲的何茯苓甩离同门,几个弟子不满之情溢于言表,结队离开。
灵霄殿找上她,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不言而喻。
林初一很快便来到禁制阵法处。
无论那些弟子在灵霄殿说了什么,这事和她是扯不开关系了,外面执事堂的人奉命行事,不将她带走不会罢休。
妄道剑尊在方才对方解释之后便不再发言,林初一亦不愿因这种事将他牵扯进来,传音道:“剑尊,我与他们前往灵霄殿。”
等了片刻,不见对方回应,林初一心中微疑,但还是转身,穿过阵法出了无道峰。
那些弟子想必自知没保护好何茯苓,所以想拉她一个垫背的转移炮火,但这件事本就与她无关,他们想构陷,也得拿得出证据。
林初一和执事堂之人离开了。
直到这时,房中的剑修才睁开眼,却见其眉心紫黑暗气一闪消散,瞳孔隐隐泛红。
莫渡川眉头微锁,又闭上眼睛,入定了。
——
灵霄殿中,景山真人坐于高位,在他右侧方是抱着剑,神情极冷的何星阑,左方则是执事堂主事金长老。
四名抚仙峰弟子正不安地站在殿中,在一片令人心慌的死寂中静静等待执事堂将人带来。
林初一进殿时看到的就是这副严肃场面。
她在场中站定,任由各方将视线投至身上,面不改色道:“不知掌门找我前来,是因何事?”
在场众人先前或多或少听说过林初一的名字,但大都到此时才真正直面其人,见她在这种场面下非但没有一丝惶恐不安,还敢直接与掌门攀话,不由得心中微惊。
景山真人亦目光沉沉地盯着这声名不小的女弟子,一拂袖,指向四名弟子:“你们方才怎么说的,告诉她。”
被正指着的抚仙峰弟子暗暗咽了咽喉咙,站出来,勉力维持镇定道:“是。”随即转向林初一,“今日我等四人同何道友去了临仙镇,先在珍馐坊遇了甄家少主,何道友与之起了些龃龉,随后不了了之,我们便又去了万宝楼拍卖会。何道友在拍卖会上与一人竞拍争夺丹熔石,原本最多值两千中品灵石的丹熔石被抬至四千,但何道友实在喜爱,只能以这高价买下。之后我们出了包厢,碰巧撞见那与何道友竞拍争夺的药修亦从房中走出,正是林道友。”
林初一面无表情,亦没有出声。
又听他接着说道:“何道友花了冤枉钱,又见是林道友从中作梗,一时气急,两人便起了争执。”
说话的弟子暗中瞥了眼掌门的脸色,含糊其辞道:“何道友似乎还提及妄道剑尊,不过距离太远,我们不知她详细说了什么,只大概听到她说剑尊选林道友入峰并非本意……旁的便不知了。”
“之后何道友气极,便甩离了我们独自出了万宝楼,待我们反应过来追上去时,已经不见她的身影,玉简传音给她也没有回应,我们便想着她或许会先回宗门,这才回来等候……没想到她竟到现在还没归宗。”
何星阑在一旁,愈听神色愈冷,沉声叱责道:“让你们照看好茯苓,你们便是这样照看的么!想着她会回宗门?怎么就不想万一她没回来!”
景山真人和金长老亦是沉着脸,气势煞是压人。
四个弟子冷汗簌簌,哑口无言。
他们都已经将锅甩得差不多了,没想到却还是被这般威摄训斥,若是他们当时的行径真被揭露……疼爱何茯苓入骨的这几人怕是要拆了他们泄愤不可。
他们一面心虚不已,一面又为这过分的斥责暗生不满,却掩得死死的,半点不敢透露。
只是这几人不知,今晚闹出这般大的动静,不止是因何茯苓至今未归。
令景山真人等人惊惧的是,何茯苓的命魂灯竟在不久前倏然黯淡!
每个嫡系弟子都有一站命魂灯摆放在宗门祠堂,由专人看守,若是有人陨身,命魂灯便会熄灭。
而就在刚才,祠堂看守的弟子惶张传音,道何茯苓的命魂灯突然变暗,不知出了什么事。
众人大惊失色,这才发现何茯苓竟是从出宗后一直未归,而派去保护她的弟子却是回来了!
景山真人大怒,立即召见了这几人。
四个抚仙峰弟子本就察觉何茯苓至今还没回来,正是心中难安时,没想到竟被掌门发现了。
他们在掌门和何星阑的怒气前简直胆颤心惊,生怕受到责罚,便将今日之事这般解释了一通,言辞之间隐隐将矛头指向林初一,以为这样就能逃过一劫。
“你们将茯苓抛下自行归宗,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我定不放过你们!”何星阑面如寒霜,手中长剑发出铮然之声,立时将这四人吓得胆裂魂飞。
几人被教训了一顿,景山真人和金长老才又将目光放至林初一身上,极具压迫。
“林初一,你可有话要说?”
多么似曾相识的场景。
当日那筑基弟子编造一通栽赃自己时,元清真人也是这般质问的。
连这带着压迫气势的语气,都像从一张嘴里说出来。
林初一扯起嘴角。
不过这回栽赃的人话术可高明多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都掩得密不透风。如果她不是当事人,也该信了。
“是有些话要澄清。”
林初一不冷不热开了口:“我本就是药修,竞拍丹熔石理所当然,何来从中作梗一说,如若不是何茯苓最后加了价,那丹熔石也会以不低的价格被我拍下,最后是我财力不敌,错失丹熔石,亦无话可说。”
“但我离了万宝楼便直接回了无道峰,不曾见过她。”
那边四个抚仙峰弟子原本还提心吊胆担心林初一将何茯苓动手伤人之事说出来,此时却听她闭口不提,心下稍安。
不过想想也是,如果林初一敢控诉这件事,她与何茯苓之间的矛盾就更大了,更惹人怀疑。
林初一解释完便不再开口,任凭两个神色阴沉的大能紧盯自己。
她自然听出了那弟子话语间的祸水东引的含义,几乎每句话中都暗含陷阱,但眼下情形下却不允许她多言辩解。
上面这两人焦切至极,没时间,也没耐心,更没公正去听她多解释什么。
景山真人老于世故,在场人说的话都不被他轻易听信,但此时情景,他召见林初一本就不是为了听她为自己解释,只想以最直接的方式确认女儿的存在和安危。
“一面之词,难以服人。”他沉声道,“你若想证明自己与茯苓未归之事无关,便让我们搜魂亲自查看。”
何星阑愣了一瞬,看向神色逐渐转冷的林初一,手中的长剑握紧了些。
林初一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搜魂。
不说被搜魂者一生之事详详尽尽全被摊开在人前,不留半点余地,搜魂之术,轻则波及神魂,神智恍惚几日,重则一个不慎,神魂被搅灭,他却说得如此轻巧。
……真叫人火大。
“我拒绝。”
景山真人没想到自己竟被直接落了脸面,双眼微眯,正欲说些什么。
一道剑光从西边疾掠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火大(/// ̄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