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的影子渐渐散去,被黑暗笼罩的古堡前夜莺却突然开始悲啼。
悄慢慢睁开眼睛,面前是一块红色的幕布,远远的看着就像是一瀑血,他起身走上前去,缓缓拉开。
深红座椅上的人偶双手交叠平方于胸前,四肢被上了厚重的枷锁,枷锁上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红绸,这人偶抬头看过来的时候眼中却全无灵动的活气,显然,这具人偶没有被灌注生命。
悄慢慢抬手,那人偶仿佛受到控制,竟也慢慢抬起一只胳膊。
悄抬起另一只手,这才让人看清,他指尖竟绕着透明的丝线,丝线割进他的肌肤,仿佛在不断吞噬着他的生命。
他却浑然不顾,只牵引着人偶慢慢站起来。
提线人偶。
这是万年以来他最完美的作品。
悄笑了笑,缓声说:“想不想知道失的那颗心脏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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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
时处觉得自己浑身被上了厚厚的一层枷锁,眼前仿佛被人装了影仪,影像在他面前一幕幕闪过就像是最古老的电影倒带。
有个声音一直在他脑内询问:“你想不想知道失的心脏在哪儿?”
混混沌沌。
他整个人已完全不受控制:“失?他已经没有心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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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看着面前的人偶,蓝色的眼睛仿佛一泊静谧的湖水,空旷的室内他的声音幽幽响起:“他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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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处嗓子微哑:“是,我记起来了,他是说他还有一颗心脏,却不是放在胸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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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声音轻柔仿佛诱人的海妖,对着一片虚空说话时显出种诡异的温柔:“为了你的任务,你……想要这颗心脏吗?”
时处空洞道:“想。”
悄慢慢提起面前人偶的头颅,缓声说:“那……我带你去找好吗?”
“好。”
悄微微笑着,拉动人偶的脚向左迈出:“向左走十五步。”
时处眼中显出挣扎之色,可很快,他面上就重新恢复了平静,他面无表情的向左走:“一,二,三……十五。”
“很好,再向前走十步。”
“出门,左拐,走二十五步。”
“右拐,走三十步。”
“非常好,下楼梯,一步,两步,三步……”
悄面上带笑,仿佛非常愉悦,可在数到第十步时,面色一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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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傀儡挡在时处面前,恭敬的问:“您要去哪儿?请让我陪您一起。”
时处右手搭着扶梯,笔直的站着,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如同一具最完美的雕塑,那傀儡没有察觉时处的异样,仍旧十分执着的重复刚才那句话:“您要去哪儿?请让我陪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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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凉薄的弯唇,语气已带了杀意:“告诉他,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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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开!”
傀儡抬头,看着这位神明冷冷的吐出这句话。
可想起真王对他的吩咐,他还是强硬的单膝跪地:“您去哪儿?请让我跟着保护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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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牵紧手中的丝线,微微垂眸,仿佛时处真的就在他的眼前:“告诉他,你不需要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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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需要保护。”
那傀儡还要再说点什么,可他整个身体突然一僵,因为同一时刻悄懒散的说:“抽掉他的生命。”
傀儡僵硬的倒在地上,没有生命,他就是一堆废铁,只能听从最简单的指令行事。
他看到自己不断被抽出的生命聚成一个透明的光团盘绕在那位神明的指端,他甚至从始至终都没有看清这位神明是何模样,他想要爬的更近看看,可最后一眼看到的却是那团透明的光雾被这位神明毫不留情的捏碎。
一切,都归于寂静。
悄微微弯唇,继续说着指令。
直到,来到花屋面前。
锁上斑驳的锈迹一如往昔,悄像是终于等待来这一刻,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然后说:“推开这扇门。”
满屋的蔷薇轻轻摇曳,仿佛在迎接时处的到来。
空气中满是馥郁的花香,时处伫立在花丛中,周身冷的如结了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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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嘲弄的笑了笑,然后缓声说:“在一个无法生长出一株植物的土地上,为什么会开出这样的花?”
时处站在花屋,茫然的问:“为什么?”
悄笑了一下,像是感叹,又似乎是觉得这一切很荒谬:“因为,这儿埋了一颗心脏,神明的心脏。”
时处的瞳孔微缩。
悄指端已被丝线割破。
他忍住即将要崩坏的身体,缓声继续说:“你的心脏呢?”
时处无措的说:“在我的身体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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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已经在不断被吞噬,悄消沉的笑了笑,下达最后一项指令:“那……剖开你自己的胸膛,看看那颗心脏到底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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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身体内的器械已彻底报废,他想起万年之前,那个人说,傀儡和玩偶可以大规模的制造,可提线人偶不能。
因为,提线人偶是以人偶为媒介,直接控制活人。
他还能想起那个人微笑着说:“可这个星球哪来的活人,所以,也就没有制造的必要。更何况,提线人偶需要不断吞噬你的生命作为支撑。”
可那个人忘了,他是活人,唯一的一位。
他跪在地上,四肢不断崩出火花,生命即将被抽离,他想起即将与那个人归属一处就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他等了万年,真的等的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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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处觉得头痛欲裂,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叫嚣着要冲出来。
他模糊的感到有生命不断冲进他的身体,然后渐渐汇聚向他的左眼。
已被改换过的身体已是坚不可摧,可他分明听到了自己的左眼不断崩裂的声音。
他听到四周声音嘈杂,不断有人在说着,剖开你自己的胸膛看看,看看你的心脏到底在不在。
身体仿佛都不是他自己的。
他毫不留情的穿透自己的胸_膛。
铮——
操控瞬间解除。
他仿佛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然后呆呆的低头去看。
脸色瞬间煞白。
他的左手已经没入了他的胸口,可手掌之下,除了精密的齿轮与钢铁,他摸不到任何东西。
他的心脏呢?
本来的心脏呢?
呆愣了半天,他才反应过来什么一样,掩面跪在地上,良久才突兀的笑出声来:“原来如此,失!”
话音刚落,外面狂风骤起,房屋倾塌,土地崩裂,所有的人偶在嘶鸣喊叫声中渐渐融成一滩铁水,整个世界仿佛末日来临,在这毁灭的力量之下重归寂然。
天地广袤,时处静静地看着这完全不可控,已经崩坏的一切。
寂灭的灰烬开始重腾火焰,暗淡的星辰渐渐重聚华光。以他为中心,血色的大地渐渐抽出枝丫,生长出红色的蔷薇。
面前的土地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了一颗完好的心脏。
这明显是一颗人类的心脏,鲜红的颜色,甚至还在不断跳动,可那心脏之上却连接着无数的蔷薇根茎,稍微一动,就有大片大片的蔷薇枯萎死去。
时处惨淡一笑,颤抖着手指按上心脏的脉络,声音平静的不像话,仿佛在宣召:“原来,我才是……创世神。万年之前的我即是现在的我,部署一切,驱策未来。”
“呵!这颗心脏……竟是我自己的。”
很久都没有出现的系统仿佛终于等来这一刻,惯来机械冰冷的声音仿佛对着既定的命运做出了深深地妥协【你终于明白了。所有人的命运都是你一手建立,包括……你自己。】
【现在时间回溯……进入逆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