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涌动着一股莫名的火气，陆晨曦被何清秋这么一问，笑容僵在脸上，如坐针毡般地挪了挪身子。
方芷歆也不急，眼神晃晃悠悠，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掀起眼皮又问了一遍：“她脸上的巴掌，你打的？”
从方芷歆来探班，到单刀直入问出这句话，这些事情都是陆晨曦意料之外的，以前和方芷歆谈起何清秋也只是淡淡的调侃，就算她说再多何清秋的不好，也没见过方芷歆像现在这样脸色难看的骇人。
也不知道是真失忆还是被人下了药，连秉性都能改的话，那不叫失忆叫换了一个灵魂。
方芷歆看着她，眼神复杂深邃，她摸不清也透不着到底是因为什么导致方芷歆对何清秋这么上心，她们之间连维系感情的纽带都没有。
陆晨曦跳过方芷歆，看向窗外，如释重负般的：“是我打的，你又能怎么样呢？”
方芷歆停止刷手机的动作，撑着脑袋：“没想怎么样。”
陆晨曦倒是笑了：“一个演员连最基本的戏都演不好，方小姐你说，”她从包里掼出一根烟，叼着，没点，继续说：“该打吗？”
陆晨曦没再叫她芷歆了，没有意思，在何清秋面前也只是气一气她，相比于之前和自己谈理想说生活的方芷歆，现在坐在自己对面的不过是一个油腻又无聊的已婚女人，还企图给自己包办婚姻的妻子打抱不平，这是什么狗血剧情。
“该不该打，倒不是我说了算的。”方芷歆不急也不恼，两人一句一搭，看起来无比和谐。
陆晨曦指间夹着烟，一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着沙发边沿：“拿钱办事，就要负责。”
她吐出这句话的时候，方芷歆手中动作停顿了一下，不动神色的蹙了眉头，眼神里尽数的不耐烦。
她没接话，陆晨曦更加肆无忌惮了，她整个人倚在沙发上，吐气如兰：“就好比我花钱买了一箱苹果，回家拆开发现都是烂货。不说我了，就放在方小姐身上，痛快吗？”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方芷歆脸色不变，嗤笑一声：“我会避免去犯这样的错误。”
“所以及时止损很重要。”陆晨曦坐正身体，得意的扬起唇角，将没点燃的烟掐断顺手扔进垃圾桶。
方芷歆没再说什么了，脸上神情模糊，陆晨曦捉摸不透懒得再扯皮。
方芷歆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起初还没底，但是现在她完全不去避讳什么，且不说方芷歆有没有胆，从她的态度上来说，至少她不会因为何清秋而动手打她。
熟悉的陌生人是最尴尬的存在。陆晨曦抬手就着指尖浓重的烟草味猛吸了一口。
化妆间的门叭哒一声打开，方芷歆抬头，何清秋从里面出来，看到两人的时候也没惊讶，淡淡的挤出一个微笑，陆晨曦特意多看了她几眼，过了一夜再加上上了妆，何清秋的脸上全然看不出昨天的痕迹。
何清秋自然注意到了陆晨曦的视线，全当没看见。方芷歆从沙发上起身，看向何清秋的时候眼底的温柔是藏不住的。
余导和制片人风风火火进来，看到这一幕也是非常识趣的闭了嘴，站在走廊上冲着三个人笑了会儿才想起正事。
陆晨曦先他一步开口：“这时间快到了，怎么一个人也没见着？”
导演和制片对视了一眼，道：“今天早上想紧着把昨天剩下的拍完。所以大伙都在下面。我看何老师没下来，我就……”
陆晨曦不满，脸色沉下，投资方不止她一个，平时闹闹小情绪，作一会儿，刁难个人没什么大不了，导演不会说，背地里别个骂她她也听不见。所以没什么所谓。
但是再往大了作，没人会应着她，导演供着她的耐心也是有限的，所以她识趣：“随你们便吧。”
导演自然连连点头。故作镇定的想要忽视一旁的方芷歆，但是失败了。哪怕方芷歆只是站在那里，也让人不自觉的移过去目光。
何清秋主动挽起方芷歆的胳膊，转头语气绵绵的问：“你要下来吗？还是呆在这里比较好？”
方芷歆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你让我去我就去。不让我去我就不去。”
何清秋低下头想了一会儿：“那你在这儿等我就行。”
……
楼上冷清大概是因为人都聚集在了楼下的片场附近，连带着探班的粉丝将整个露天的地方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
“怎么这么多人？”陆晨曦走在最前面，高跟鞋敲的砰砰响。自从出了国，她就不怎么喜欢这种氛围了。
话飘进导演的耳朵里，他嘿嘿笑了两声：“今天有新人要进组，高调惯了，粉丝得了行程就跟过来，没办法。陆总不要太介意。”
“是不是庄臾？”何清秋问。
导演这才点头：“说是早上能到，也没给个准确的时间，不到晚上估计来不了。”
“这些新人都是什么毛病！”陆晨曦拐过一旁的门，走进片场。
何清秋没说话，乖乖的跟着导演进去。
与此同时的大楼内，季川哒哒哒的脚步飞快，等她气喘吁吁的站在方芷歆的面前，这个女人正慢悠悠的嘬了一小口咖啡。
“方姐。”她喊了一声。
方芷歆抬起头：“有点慢了。”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何姐没问起我吧？”季川挠了挠脑袋。
“她都快忘了你了。”也对，像她这种神出鬼没，一会儿没影的助理，也就只有何清秋能要了。
方芷歆这会儿来是自己偷摸着来的，没有唐晓跟着，活动什么的轻松了不少，小助理又是刚工作，什么都不懂，她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方芷歆用不着她，于是只好让她乖乖的呆在酒店里。
季川是个好助理，于是她找到了季川。
“方姐，当时所有人都在场。还有不少人拍了下来。”季川点开手机，滑动了几下屏幕，将视频点开递到方芷歆面前。
视频里的何清秋背对着，看不清脸上的表情，站在她对面的陆晨曦环胸说了些什么，方芷歆将音量开到最大，也依旧什么都没听到。只能严肃着皱眉，最后看到陆晨曦扬起巴掌干净利落的给何清秋来了一下。
这一巴掌绝对打得实在，方芷歆听到了啪的一声，清脆。她将手机推出去，抬手揉了揉眉心，开始懊悔刚刚居然还能那么平静的和陆晨曦说话。
季川捞起手机，将视频退回去自己又老了一遍，满眼的心疼：“这哪是对戏，分明就是欺负人！”
方芷歆苦笑，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那个陆总，她说了个什么？”
季川贴着耳朵在手机上听了好半天，喃喃道：“方姐，好像什么狠不狠的，听不太清。”
方芷歆收回思绪，手肘撑着沙发，没有说话，给小助理打了电话。
小助理姓白，白甜甜，人如其名，又白又可爱，当然这只是表面，虽然是刚工作，但是该刚就刚，随机应变能力很强。
挂完电话，季川也收起手机，乖乖的站在一旁，没多大的功夫，白甜甜就顺着导航过来了，依旧是风风火火，眼神犀利。
“姐。”白甜甜声音干脆又磁性，乍一听起来，让人感觉不怎么好相处。
方芷歆嗯了一声，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低头沉默了好久。季川和白甜甜干瞪眼了半天，也没瞪出个所以然。
白甜甜急性子，你把她叫来，就这么让她干等着。的确很让人不爽。
“姐，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不就是给嫂子打回来吗？我现在就去！”
“你要干嘛！”季川赶紧一把钳制住白甜甜。愣是让她在原地转了一圈。
方芷歆没理两人，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她这才抬头，直勾勾的盯着眼前那扇玻璃门。启唇：“下楼。”
白甜甜和季川眼神坚定的点头，下楼要干什么，找谁，目标异常明确。
楼底下依旧躁动不安，那群粉丝没有蹲到自己的偶像，都在烈日下面一边抱怨一边还不放弃的干等着。
陆晨曦眯着眼睛在走廊站了一会儿，何清秋的演技也是很迷，昨天还是几条ng，今天倒是一条过，工作人员提前完工，有些蹲在走廊上八卦。
陆晨曦转身进休息室的时候，何清秋正和小徐在说笑，何清秋见她进来，立刻收敛了笑意。没再做声。
“继续呀。怎么我打扰到你们了？”陆晨曦有些燥热，心中也烦闷，看到何清秋这副悠哉悠哉的模样，顿时就来火，话没什么攻击性，语气倒是十分值得揣摩。
“没有没有陆总，我们就随便聊聊。”小徐连连摆手。
陆晨曦窝着火没处撒，再加上今天在方芷歆那里占了上方，更加肆无忌惮。私人以外的情感，她再作，也没人敢说她。
何清秋见她走过来，起身就往外走。陆晨曦一把抓住她，假意道：“跑什么？做见不得人的事了？”
这话摆明了就是把何清秋当初强角色的事情摆到面上来说。
何清秋被呛的没话，手腕被陆晨曦攥得疼，眼泪汪在眼眶里打转。憋了半天也只是说了一句：“咱们能好好谈一次吗？”
毕竟那件事，始终她不对。她承认。
小徐被说的云里雾里，目光也只是在两人面前游走。是人都知道两人以前认识。
“不用了。”陆晨曦挑眉，甩开何清秋。语气嚣张。见何清秋这么容易就妥协了，她没了兴致。
何清秋揉了揉手腕，兀自转头拉着小徐出了门。
方芷歆一脚跨进来的时候，导演连着工作人员零零散散的门里门外站了不下十五个人。她略微叹了一口气。白甜甜凑过来：“姐？是不是人多不好下手？”
方芷歆眉头一挑，笑容玩味：“的确。”
不过她要的就是人多。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陆晨曦见她进来，轻蔑的笑容就没从脸上掉下来过。打量人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嘲讽和质疑。
方芷歆嘴角噙着笑，径直走向陆晨曦。门口已经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转头看过来了。
陆晨曦直起身子，好多话已经顺应要吐出，只不过她刚一张嘴，白甜甜一记响亮的耳光打的她连连后退，一下子撞上了桌子。
这一巴掌直接把所以有人的看热闹心态打了起来。
导演不在，大家都眼观鼻，鼻观心，很识趣的不讲话。
陆晨曦捂着左脸扶着桌子大口喘息，脸上的坠痛感十分强烈，她被打的懵了。撑着桌子好半天缓过来。她胸膛起伏的厉害，也不知道冲着谁：“谁给你的胆子居然——”
“那我给你打对称！”
——啪，又是一巴掌落下来，众人惊呼，方芷歆撑着额头只顾看戏。白甜甜完成任务，拍了拍双手。季川暗里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陆晨曦的呼吸更强烈了，眼里一下子布满血丝，头发被打的散落在脸上，气场全无，狼狈不堪。她脚底打飘，都没怎么站稳。扶着桌椅才能勉强支撑着身体。
方芷歆凑过去，深邃的眼眸里盛着不该有的戾气和满足：“够快，够准，够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