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当朝的科举时日有所变更,所以会试时间也与以前不同。
会试的地点是在京城贡院,连续数日,封条一贴,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能轻易打开,而考生们的吃喝也都要自己处置。
阮瑶早早的就打听好了有关科考的事情,知道考试前的检查严苛,就算带了饼子馒头也都要掰开了仔细查看是否有夹带,故而她炒了米,还有精心做好的鱼肉干,装在袋子里,检查的时候一目了然,等进去后想要吃,就架个小炉,上面放锅,一点水加上炒米煮一煮便是鱼粥了。
衣裳被褥也都是仔细弄好的,便于检查,也便于携带,不至于过于狼狈。
至于其他阮瑶就帮不上忙了,只去求了个平安符,也没办法让兄长带着,就自己个儿求个心安罢了。
相比较于阮女官的紧张,赵弘倒是轻松得很。
大殿下深知阮唐才学品行,也早早与他说起过科考之事应注意的忌讳,以阮家大郎的文章,若是考不中那才是稀罕事,甚至他打定主意,要是大舅哥考不中,那就要上书,严查舞弊。
小太子只是单纯的心大,紧张了一会儿之后就放到一旁,想不起来了。
对赵弘而言,最近有另一件紧要事。
便是选妃之事。
明面上,皇帝歇了心思,碍于董皇后的脸面不再提起。
可是私下里,他依然在留意贵女,想要找个机会直接给皇后当面提出来,强行定下亲事,不能耽搁。
为了这事儿,董皇后急得上火,连着吃了好几天的药。
殊不知太子殿下也在发愁。
偏生此事还不能让阮瑶知道。
上次自家瑶瑶和他明里暗里打配合,倒是十分默契,看上去,阮瑶也没有生气。
可是太子殿下却心知肚明,她是不高兴的。
别人看不出,他是瞧得真切。
起码阮女官连着好几天都不哄他睡觉了。
所以这一次,大殿下没有声张,也叮嘱着小太子不要张扬,一切自行处置。
趁着会试结束,阮瑶告假出宫去迎阮唐的时候,大殿下留在宫中,招了顾鹤轩来。
顾太医进门头一件事就是左右瞧瞧,看阮女官在不在。
倒不是避讳她,毕竟阮女官现在和殿下好的和一个人似的,除了分魂之症外,基本上没有任何秘密。
俩殿下都恨不得把心肝都掏出来给阮女官晒一晒瞧一瞧,旁的事情哪里还有什么隐瞒呢?
只是顾鹤轩现在每次和太子说话,都要先瞧瞧阮女官在不在。
原因无它,只因为阮女官在的时候,自家殿下就会变得格外和气,有商有量的,一看就是个端方体面人。
可如果不在……
“顾卿,你可知错。”
一句话,平平淡淡毫无起伏,却让顾鹤轩心里一颤一颤的。
他立刻行了一礼后道:“还请殿下明示,微臣定然尽力改正。”
赵弘抬头瞧了他一眼,而后沉默的将一张纸条递了过去。
顾太医看了看,就记起来这是自己之前夹在折子里递上来的有关选妃之事。
就听赵弘道:“只差一步,便被瑶瑶瞧见了。”
顾鹤轩意识到,恩,这是恰好没瞧见。
那么此事就还有转圜。
于是顾太医立刻端正神色,深深的行了一礼道:“微臣知错,定不再犯。”
赵弘倒也不是追究他什么,见顾鹤轩态度良好也就放了过去。
他重新把纸条拿起来,又看了一遍,才道:“这么说起来,父皇属意太傅之女?”
“正是。”
听了这话,大殿下不由得翘起嘴角。
像是个笑,只是这个笑容显得凉薄了些。
若是在数月之前,张太傅张文敏便是赵弘无比敬重的人,如师如父。
可如今,却是全然不同。
那人端的是个严肃正经的皮子,其实里头也是个蝇营狗苟的东西。
一边做着太子太傅,搭上太子的船。
另一边,却纵容嫡女与赵昆往来,想要做二皇子的岳丈。
两边都想占着,无论谁赢了他都不吃亏。
如今瞧着二皇子叛出京城,就像要把女儿在塞到东明宫来做了太子妃,他以后也能捞得个国丈当。
做梦。
大殿下神色淡淡,慢悠悠的拿出了火折子吹了吹,将纸条点燃后随手放到了香炉里。
顾鹤轩跟着他的年头长,只是这一个动作便知道自家殿下心中所想。
怕是张大人得罪他得罪得狠了。
想来也是,哪里有两边全占着的好事?
太子和二皇子本就势成水火,争皇位这是要你死我活的,想要站在中间明哲保身尚且不能,张大人倒好,哪边都不想放下。
可把他能耐的。
这时候就听太子道:“原来他针对瑶瑶,还让人塞了画来,为的便是今日之事。”
送画?
顾太医有些惊讶:“什么画?”
大殿下似笑非笑:“便是张家嫡女张皎月的画作。”
把一个未出阁女子的画作塞到东明宫来,其中用意不言自明。
顾太医有些唏嘘,即唏嘘张太傅正经底下还藏着点花花肠子,还唏嘘那人教导了殿下这般多时候,居然还摸不透殿下的爱好。
自家殿下啊,写得一手好字,读书作文都是顶尖的,骑射也很不错,可就是这画,哪怕是七岁小儿来都能比他画的强。
当然,这话是不能明着说出来的,顾太医只管义正言辞道:“张太傅此人连女儿的名节都不顾,实在是龌|龊至极。”
大殿下却没说话,只是在安静的想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才道:“张文敏既然在孤和老二身上都下了注,没理由不讨好董皇后和老六。”
此话一出,顾鹤轩脸上露出了些恍然。
六皇子是嫡子,张大人连二皇子都要占着,自然也会关照下六皇子。
只是不知,他对六皇子许了什么好处。
大殿下情绪淡薄些,也正因如此,想事情格外理智:“只怕这次的张皎月,就是他许下的好处。”
选妃之事,势必要从董皇后手里经过。
而董皇后虽然做事手段不太上得了台面,但是宫中多年经营,总该有些人脉。
张皎月能入了皇帝的眼,若说其中没有董皇后参与,怕是不大可能。
既如此,赵弘笃定自己是又被人拿上去做了筹码,行了交易。
顾鹤轩也想通了其中关节,轻声问道:“殿下可是想要将计就计?”
如今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等着瞧张大人要如何行事,见招拆招。
可是赵弘的回答格外坚决:“孤择日就会去找父皇说明张文敏所做之事,痛陈利害,大义灭亲。”
顾鹤轩:……啊?
大殿下的逻辑十分简单:“孤不在乎他到底是如何与董皇后商量的,又是有什么阴谋算盘,这与孤本就无甚关系。孤只需要知道,他行为不端,人品低劣,也就够了。”
张文敏和董皇后的交易是什么?他不在乎。
张文敏又有什么其他的罪责?他也不在意。
单单是这人两边讨好的事情,就足够让皇上下手处置他,让张家滚出京城,别再想翻身。
赵弘又动了动嘴角,淡淡道:“自古以来,皇子争位都是天家忌讳,认准两个主子的东西,没人会容得下他。既然注定要满门倒霉,那罪责多一条少一条又有什么关系?”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顾鹤轩也无法反驳。
想来也是,张太傅做下的事情足够掉脑袋的,命就一条,又不能来回来去死好几次,那就无所谓了。
这是以力破巧,倒也是十分得宜。
这时候就听大殿下接着道:“再者说,若是真的将计就计,势必要与张家嫡女有所牵扯,瑶瑶会不高兴的。”
顾鹤轩:……
所以,前头的诸多理由不过是随便说说,最后这个才是紧要的吧。
但无论如何,大殿下主意已定,顾鹤轩便去安排。
很快,张文敏的嫡女张皎月与赵昆纠缠不清的事情便在京城中传开,闹得沸沸扬扬。
皇帝雷霆震怒,直接将张文敏落了大狱,虽未立刻判刑,可是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
至于张家,暂时围了,还未处置,但瞧着也不会得什么好结果。
张家倾颓的突然,引得不少高门大户有所避讳,太子选妃之事算是彻底搁置了。
而并不知道其中内情的阮女官顶多就是唏嘘一下世事无常,就没再放在心上。
在她看来,张文敏待赵弘不好,那他倒霉就是活该,尤其是天气渐凉,又到了月底,东明宫里又要发月例又要操持取暖诸多事宜,阮女官才没那么多闲心放在张家身上。
有这功夫,倒不如琢磨一下怎么才能下棋赢了赵弘的好。
这天,用罢了早膳,阮瑶就想要和太子再摆上一局棋。
结果还未拿出棋盘,就瞧见来喜急匆匆的进来,刚跨进门就笑着行礼,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气。
小太子是算着日子的,能猜到他想说什么,就先笑起来,也不着急下棋了,只管蹭到阮瑶身边坐着,还隐隐的张开了手,似乎时刻准备着被自家瑶瑶抱个满怀。
阮女官却是忙的像是陀螺,没好好算日子,便对来喜的来意格外好奇。
这时候,就听来喜朗声道:“恭喜殿下,恭喜女官,刚得了信儿,阮家大爷高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得知选妃之事后
大太子:莫挨孤,走开!
小太子:吃喝玩乐
得知二皇子反叛后
大太子:安排布置让他离京
小太子:吃喝玩乐
得知阮唐高中后
大太子:……没轮到孤
小太子:吃喝玩乐顺便等抱抱
大太子:………………
小太子: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