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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章(1 / 1)

搁以前,赵弘绝不会在意宫女之间的这点小事。

当初董皇后送进来的宫女,哪个不是存了心思的?那也是花样百出,也没见太子殿下重视过,恐怕连眼神都没给过一个。

但已经被太子殿下明里暗里秀过好几次的顾太医也看明白了,和阮瑶有关系的事情自家殿下便要过问,这次到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于是顾鹤轩并未多问,只管跟在赵弘身后。

待出了园子,行至开阔地方,赵弘便淡淡道:“顾卿此来所为何事?说吧。”

顾鹤轩左右看了看,发觉并没有人能靠近偷听。

其实在屋里谈紧要事算不得保险,毕竟有门窗墙壁遮挡,外面瞧不见里面,可里面也看不到外面,哪怕是屋顶都有可能藏着偷听的人。

但是在开阔处却不同了,轻易便能周围情形,看似不稳妥,实则最安全。

顾鹤轩放下心来,步子不停,温声开口:“今日清晨,洵州来报,有人强抢民女涉及人命,害人者已被关入牢内等候发落。”

赵弘的脚步微顿:“洵州,孤记得那里的宣抚使是孔陆。”

顾鹤轩轻轻点头:“殿下所记不错,正是孔陆孔大人。”

大殿下对此人印象颇深。

孔陆原本是京城中的孔氏族人,但孔家后宅不宁,明面是正室做主,可当家人不管后院,各房姬妾皆有盘算,相互陷害也是常事,以至于孔陆刚出生就以命格相冲的由头送回老家交给旁支抚养。

自那时起,孔家只当没这个孩子。

而长在乡下的孔陆想过科举仕途,只是三十好几也一无所成。

几年前,他拜在太子门下,在赵弘的帮助下研习武功,走了武举,没想到此路通畅,一飞冲天,如今已是从四品的洵州宣抚使。

只是寻常时候孔陆甚少主动联络赵弘,如今突然递了消息来,只怕不单单是因为一桩已抓到祸首的案子。

顾鹤轩也不卖关子,直接道:“孔大人说,涉事之人他认得,是董家六郎。”

赵弘眉尖微动:“母后的董家?”

顾鹤轩点头,因着这些日子赵弘并未上朝,虽然该处理的折子一样不少,但到底是隔一天看一次,顾太医怕他一时记不起,便直接道:“董六郎得了荫官,放任外地,这次应该是在赴任途中做了恶事。”

赵弘沉默片刻,淡淡道:“倒不奇怪。”

因这之前董家太郡笼络赵弘,引得太子殿下常常出入董家府邸,故而对董六郎的品性还是知道些的。

文不成,武不就,胜在家世显赫,嘴巴又甜,算是个寻常纨绔。

可如今不知道是否因为董皇后忌惮赵弘,故而让董家儿郎能做官的都做官,像是壮胆一般,又有些慌不择路。

董六郎荫官外任,没了管束,不出事才怪。

只不过此事可大可小。

孔陆是个耿直脾气,明白说是董六所为,那必然掌握了确凿罪证。

但他是武官,这事儿该是洵州知府职责所在,董家毕竟不同,又是外戚,寻常官吏遇到此事必然多有忌惮,巴不得大事化小。

董六倒也聪明,没有直接表露身份,怕就是存了一切抹平的心思。

如今既然被赵弘知道,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只是在那之前,大殿下看了眼顾鹤轩:“想来顾卿是叮嘱过孔陆的,对否?”

顾鹤轩笑了笑,没说话。

不过赵弘清楚,若不是顾鹤轩私下里给孔陆通气,那人不会如此精准的在抓住董家把柄后立刻就捅到太子眼前。

而这些事,大殿下并未吩咐过,可顾太医显然做事周全。

当太医,着实浪费。

赵弘重新迈动步子,嘴里轻声道:“此事发生在洵州,孔陆只是宣抚使,想来这等案子还轮不到他处置。”

这让顾鹤轩一愣。

他本以为自家殿下要授意孔陆好好发落董家六郎,借此打击董家,可如今听来,这是要轻轻放下?

而后,就听大殿下接着道:“我大齐律法严明,为官者也是公正无私,按照条例,他要处以流放之刑,只是这民告官的事情终究不好处置,顾卿告诉孔陆,务必要确保董大人的安全,假使洵州知府没法处置,那就将董大人送回京城,自有地方发落。”

此话一出,顾鹤轩便明白了赵弘的心思。

不是放过董家,相反,这是要把他们吊起来打。

孔陆能知道董六郎身份,洵州知府能不知道吗?想来也是忌惮董家权势,故而不敢张扬,这才暂时摁了下来。

可赵弘此举,明着是让孔陆照顾董六,可实际上却是把此事闹大,闹开,让知府直接把事情送到京城。

若是坐实了,莫说董六的官位不保,怕是牵一发动全身,董家也别想干净。

京城这地方高门大户众多,看不上董家的有的是,到时候根本不用太子出面,自有人把他们料理的明明白白。

自没有人会注意到,在遥远的洵州,有个叫孔陆的宣抚使在后面推的那一把。

顾鹤轩脸上露出了笑意,恭声道:“殿下英明。”

赵弘则是点点头,并未露出任何喜色,而是加快了步子,似乎刚刚说的不过是寻常小事,这会儿去瞧瑶瑶才是最紧要的。

等到了院子外,赵弘却没有进门。

他有心让阮瑶处置,甚至看紧门户就是为了让自家瑶瑶发次威,那赵弘自己便不好露面,只要等着万一阮女官扛不住,他出去给瑶瑶撑腰就是了。

于是赵弘挑了院子旁边的一处阁楼,与顾鹤轩一道走了上去,让折返回来的季大守在门口。

从阁楼二层,能清楚的看到下面发生的事情。

而此时,阮瑶已经带着人进了院门。

她是存了心思要把春雨这个祸端清出去的,也准备警醒一下新来的宫女,所以这会儿院子里站了不少人。

在院子正中间跌坐着的春雨已经呆住了。

她本想着搏一把,总是待在屋子里又是背又是抄的,着实寻不到出头之日,便与荷香一道想法子买通了个小宫女探听消息。

结果就知道了今日太子独自出游,会在梅花园附近逗留。

春雨自恃美貌,加上学过唱曲儿,便寻了机会,让荷香支开了刘嬷嬷,自己偷跑出去,想要用歌声引来赵弘。

结果,还真的引来了人,却不是赵弘,而是来喜和几个身材粗壮的嬷嬷。

嬷嬷们都是东明宫里的老人,平素干活儿可能不如年轻宫女来的利落,但个顶个都是处置人的好手。

她们把春雨绑了个严实,既不会伤及皮肉,也不会让她好受。

嘴里也塞了东西,免得她乱吵乱闹惊扰到贵人。

阮瑶在一旁瞧着,神色颇为惊叹。

来喜则是让人去搬了椅子上,让阮瑶坐下,而后道:“刘嬷嬷已经去捉荷香了,姐姐放心……姐姐瞧什么呢?”

阮瑶眨眨眼睛,用帕子挡住嘴巴,低声道:“这些嬷嬷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还有这般本事。”

来喜笑着眯起眼睛:“能在宫里待到这个岁数还平平安安的,哪个都不是寻常人。今儿我怕姐姐忙不过来,专门挑了最得力的嬷嬷们来帮手,别说一个春雨,就算是外头那些侍卫拎出来也能让这几位给捆成粽子。”

阮瑶闻言,立刻看向了嬷嬷们,脸上有了浅浅笑意。

其实春雨之事,阮女官从一开始就没放在心上。

纵使提防着她们当了细作,可只要荷香春雨老老实实不搞事,阮瑶并不介意让东明宫多样两位闲人。

如今生出事端,虽然麻烦,但并不算棘手。

反倒是让她发现了几位个中好手,想来以后总会有用处的。

正想着,就瞧见原本愣住的春雨突然挣扎起来,挪动着身体朝着阮瑶那边凑。

嬷嬷们立刻上前被她摁住,阮瑶却道:“把她嘴里的东西取下来吧,我有话问。”

一旁站着的夏儿上前,拿掉了春雨嘴里的布团,而后迅速往后退了两步,像是生怕被这人咬到似的。

春雨平常就瞧这个只知道吃的小丫头片子不顺眼,这会儿便瞪了夏儿一眼。

夏儿则是笑眯眯的瞪了回去。

春雨气了个仰倒,可这会儿她也没空和这小丫头片子置气,而是要先想着如何解开困局。

深吸了口气,春雨在心理安慰自己,荷香去找申嬷嬷求救,自己只要拖上些时候自然无事的,面上则是露出了委屈的神情,声音都打着颤:“阮女官,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知道阮女官最是宽仁亲善,求女官饶了奴婢这次吧。”

这话听的耳熟,似乎上次抓到她暗中窥视时,说的也是这一套。

来喜面色不善,可阮瑶笑容依旧,声音温和:“春雨姑娘,之前我让你和荷香背宫规,不知道你背的如何?”

提起这事儿,春雨好不容易装出来的哀戚也有些绷不住。

本以为背宫规是个容易事儿,可谁知道,宫规居然那么多!

来管着她们的刘嬷嬷更是个较真儿的老妖婆,错了一个字都不行,美其名曰宫中规矩不能忘,其实根本就是刁难她们的。

到后来不仅要背,还要抄,真真是让春雨听到宫规两字都头疼。

她认准了阮瑶是诚心为难,于是回答的时候也就没带出什么好声气:“阮女官放心,既然是女官说的,奴婢自然尽心尽力,半刻不敢忘。”

“可我瞧着,春雨姑娘并没学好。”阮瑶说话时,指尖不自觉地在椅子扶手上点了点。

正在阁楼上瞧着的顾鹤轩不自觉地看了眼身边的太子。

这动作,和自家殿下一般无二。

怪不得当初那个说话都不敢看人的阮女官如今变了这么多,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不过春雨却听不得这话,只觉得满心的火气都没有地方撒。

本来就是带着想当主子的心来的,加上昨天瞧见过小太子一眼,春雨更加觉得自己该往上走一步,而不是背这个见鬼的破东西。

阮瑶就是故意与她为难,生生断了自己与殿下之间的好姻缘!

假使荷香在旁边,或许还能拦一下,但现在只有春雨在,她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这些日子积攒下来的怨气猛地爆发,春雨也不做出哀戚模样,直接昂头,对着阮瑶大声道:“明人不说暗话,你来寻我,不就是想要追究今日唱歌之事吗?”

阮瑶见她坦诚,也点头回道:“是,你认吗?”

春雨挣了挣,努力挺直背脊,咬着牙道:“我认,可我唱了又如何?有谁说不允许唱歌吗?”

阮瑶笑了笑,温声道:“自然没有。”

春雨像是得了什么倚仗似的,背脊挺得更直:“既如此,阮女官拿我做什么?”

而就在这时,刘嬷嬷带着两个人进门。

一个是荷香,另一个则是个颇有些狼狈的年轻宫女。

刘嬷嬷让人把她们带过去,自己则是走到阮瑶身边,语气颇为自责:“阿瑶,我一时疏忽大意,让这俩闹出事端,着实是我的不是。”

阮瑶站起身来,轻声安抚:“人总有疏忽的时候,她们存心想找嬷嬷的疏漏怎么也能找到,嬷嬷还是不要过于自责才好。”

刘嬷嬷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站到一旁。

阮瑶则是走上前去,没再看春雨,而是看向小宫女道:“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看都不敢看她,低声道:“奴婢文儿。”

“便是你收了春雨的好处,给她说了太子行踪?”

文儿虽年轻,可也知道这是大事,立刻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奴婢一时糊涂,望阮女官开恩啊……”

一旁那些刚刚被挑进东明宫的年轻宫女面面相觑,然后全都低下头去,心里暗自警醒。

阮瑶却没有多问,只管让嬷嬷把她制住,然后看向了春雨,声音依旧轻缓柔和:“文儿认了,你认不认?”

荷香想要抢着开口,却被刘嬷嬷一个瞪视给堵了回去。

春雨没注意到荷香的神情,犹豫了下,想着唱歌都不算事儿,私下里给点银钱自然也不算,于是点了头:“认又如何。”

阮瑶笑着道:“果然是痛快人,这便好办了。”说着,阮瑶对来喜道,“还请来喜公公让人送春雨姑娘回明粹宫,毕竟是方嬷嬷亲自送来的人,我也不好直接处置,是发落还是杖责就请她拿主意吧。”

一听这话,春雨着急到脸涨得通红。

本以为无事了,谁能想到居然直接给送回去?

要是回去了,莫说攀上太子,只怕她以后都没有机会出头了!

春雨立刻挣脱开,往前跑了几步,又跌倒在地,可还是固执的昂头瞧着阮瑶,也不管什么仪态了,直接扯着嗓子吼起来:“为什么?!你凭什么把我送出去!”

阮瑶看着她,温声道:“因为你犯了宫规。”

“……刚还说唱曲不犯禁的!”

“你犯的是另一条。”说着,阮瑶看向了刘嬷嬷,道,“嬷嬷可带了宫规条例?”

刘嬷嬷立刻将随身带着的册子递了过去。

阮瑶本就熟背各条规矩,很快就找准了位置,打开来,将书本对着春雨,指着上面的一条道:“第三十三条,宫人严禁私自收受钱财物品,违者杖责,送回司礼监发落。第五十一条,不允窥视贵人行踪,违者杖责,罚入浣衣局思过。”

春雨猛地愣住,眼睛瞪圆。

她从不知道这些……

分明后宫的娘娘们都是这样的……

在明粹宫,方嬷嬷申嬷嬷谁不敛聚钱财?

而在后宫里,又有哪个娘娘不打听皇上去了何处,企图制造偶遇?

谁能知道这些是不行的……不仅要杖责,还要去浣衣局?

阮瑶却没给她反应的时间,只管将册子合上,还给了刘嬷嬷,而后倒退两步,淡淡道:“带走吧,记得堵上嘴。”

刚刚这人隔着两道墙都能把歌声送到园子里,足以见得嗓门之大。

要是闹起来,吓到了小太子,弄得他又不吃饭,自己可没有第二个荷包哄他。

而嬷嬷们动作很是利落,很快,春雨就被提起来,连带着文儿也被绑了出去,就剩下荷香缩在一旁,一动不动。

瞧着依然挣扎着的春雨,来喜轻嗤一声:“蠢东西,不自量力。”

别说这次被阮女官捉了个正着,就算她真的见到了太子又如何?殿下对阮女官那可是单相思……不对,是两情相悦,怎容得下旁人?

阮瑶则是点点头,温声道:“确实不聪明。”

来喜有些惊讶。

怎么,阮女官知道殿下心思了?

而后就听阮瑶道:“早就让她背宫规,偏不听,如今这般怨得了谁,”说着,想到了自家勤勉的小太子,还有他一日千里的进步,阮女官不由得露出一抹淡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才是人生紧要事啊。”

来喜:……???

作者有话要说:  大太子:通律法,才好处置董家

阮瑶瑶:懂宫规,才好发落春雨

来喜:学霸的世界我不懂_(:3」∠)_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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