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皇阁为这次的拍卖会起了个十分风雅的名字——兰竹会,实际却与金钱相关,也不知道阁主他怎么想的。
秦长愿与萧轶休整了两天,两天后,各自带着通行令出现在了宴皇阁的门口。
这种日子宋成泽不会露面,他们便向引路人出示通行令,领了号牌之后被人引着走向大厅的座位。
宴皇阁的等级制度非常森严,整个会场呈中空的圆柱形,使用通行令进入拍卖会的“普通人”只能坐在一楼大厅里,围着看台,视角不是太好,且许多人坐在一块难免嘈杂。
而二楼和三楼的雅间便是专门为贵客们准备的,朝向看台的这一面是打开的,有帘子作遮挡,雅间里面的人能随时看到外面的情形,但外面的人就无法看到里面的人是何方神圣。
千龙引是非常难得的一种药草,它是唯一有希望能逆天改命的东西。如果一个人没有上好的资质,在千龙引的帮助下,他能够将属于别人的灵台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因此千龙引这种东西,一旦被放出去了消息,自然会有人慕名而来。
毕竟,永远都不会有人嫌自己太强了。
而这次的兰竹会,大多数人都是为了千龙引而来。
萧轶在座位上,目光沉着地望着会场上满满当当的人呢,声音发沉:“千龙引拿到手,有些难。”
秦长愿轻嗤一声:“怕什么,我有钱。”
自从秦长愿豪掷近万灵石买了一件穿不得摸不得只能看的名为“无念真人的里衣”的破布回来之后,萧轶就毫不怀疑秦长愿有钱的这个事实了。
萧轶轻声道:“但谢温瑞他用学宫的积分给你做报酬,你为完成这个任务用了灵石,得不偿失。”
秦长愿知道萧轶的意思,积分只能在学宫里使用,但灵石没有限制,几乎是万能的。
秦长愿笑了笑:“你当我傻,反正不管花多少灵石我都能买下来,到时候再找小谢去报销。”
秦长愿笑得狡黠:“反正是他买,不是我买。”
萧轶错开与秦长愿对视着的目光,佯装专注地看向会场中央。
会场拍卖师是个声音清脆的女子,她身材曼妙,穿着清凉,一举一动之间都引人注目。
秦长愿啧啧称奇,扯着萧轶的袖子道:“这宴皇阁的阁主原来喜欢这个样子的?”
萧轶很想接一句“他不止喜欢这个样子的”,但动动嘴唇,还是忍住了。
拍卖的第一件物品是长明灯的灯芯,长明灯是五境之中少见的一种法器,但少见并不意味着珍贵,主要是因为长明灯只能做照明用,是个很鸡肋的东西,多用于祭祀与墓室之中,日常生活很少用到。
众人对灯芯兴致缺缺,举牌的人也零零散散,最终以八百灵石的价格成交。
拍卖会开场的时候一般都很少有好东西,正当秦长愿昏昏欲睡之时,女子像是发现了并不活跃的会场气氛,声调陡然一扬,将整个拍卖会推入第一个小高潮。
是个活物。
银足乌。
传说中这种灵兽是凤凰的后代,叫声清越好听,能带来祥瑞,也有人说对着它许愿,五年之内,愿望一定会实现。它双足是漂亮的银色,极为少见,银足乌的羽毛是雪白色的,但一般里面的绒毛会掺些浅棕或黑的杂毛,纯白的羽毛极为少见。
而羽毛色彩越纯净,达成愿望的几率就会越高。
更重要的是,当年无念真人养过一只纯白的银足乌,而恰好,眼前正在拍卖的这一只,羽毛雪白无暇,甚至都裹上了一些神圣的色彩。
祥瑞之鸟。
秦长愿明显感觉到萧轶的身体有一瞬间的紧绷。
他转头问:“想要吗?”
萧轶没有吭声。
会场内已经响起了众人的低语声,银足乌的出现显然令他们的情绪被调动起来,秦长愿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在讨小甜心的开心那样,笑嘻嘻道:“想要嘛?你想要我就拍下来送给你。”
小甜心冷飕飕地拿眼刮他:“不值得,说到底也不过是图个心里安慰。”
秦长愿心想确实是这样,当年他养银足乌也不过就是当个吉祥物养来玩一玩。他了然道:“那也成,反正你有许愿结了,有什么愿望朝它许吧。”
秦长愿无意拍下银足乌,便也对竞拍环节没有兴趣,但整个会场的气氛显然被这只银足乌给热了起来,众人纷纷聚精会神地猜测着下一件宝贝或者是千龙引什么时候能被展示出来。
宴皇阁在南郡的土地上伫立了这么多年,说到底实力绝对不会弱,有银足乌在前,之后一件又一件的宝贝被呈上来,其中一两件甚至都让秦长愿有些动心,但他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便以“日后若还想要,自己炼一个就是”为理由说服了自己。
秦长愿等得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萧轶忽然轻拍了一下他的肩,秦长愿像是突然断掉的橡皮筋一样,猛地来了精神,双眼大睁地看向会场中央。
千龙引被送了上来。
整个会场都是昏暗的,唯有中央存有光明,千龙引的色彩极为少见,是一种澄澈的蓝,夜明珠的光芒阴郁偏紫,竟将千龙引映照得玲珑剔透,不似凡间物。
拍卖师语调激昂地介绍着这个宝贝,因她太过激动,身上佩戴着的铜铃不断“叮铃”作响,秦长愿压低声音道:“来了。”
会场里上万双眼睛都盯着那一株小小的药草,情势迫在眉睫。
千龙引虽珍贵,但到底还只是一个药草,虽有逆天的功效,但若想发挥作用,需要将千龙引炼成丹药,再配有技巧娴熟的医者,以保两人灵台脱体后不会瞬间死亡,因此,千龙引的作用也只是一个“引”而已。
因此,千龙引起拍价格一千灵石。
秦长愿正欲举牌,萧轶突然按住他的手,道:“等一等。”
会场里至少有一半的人都是为这千龙引来的,竞拍的场面一定十分激烈,价格定是上升迅速,这个时候倒不如不举牌,看清哪些人是真的想要,哪些人只不过是在哄抬价格而已。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千龙引就被拍到了六千灵石的价格,当初无念真人炼出的一粒还魂丹不过才八千灵石,而千龙引却转瞬就到了六千,可见众人对自身变强的执念。
千龙引价格仍旧在上升,不一会的功夫,就到了七千。
这个时候,秦长愿发现,举牌的人渐渐少了。
他也观察到,一楼的人大多是在凑热闹,而二楼雅间里的那些贵客们才是真的对手。
而“天”字号房里那位贵客,每次都会举牌,价格涨到七千灵石有九成都是他的功劳。
“千龙引七千六百灵石第一次。”拍卖师声音有些听不清了,她似乎也没有想到效果会这么好,激动得快要握不住小木锤。
秦长愿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便举了牌,喊道:“八千。”
他直接将价格抬到八千,让不少还欲举牌了人直接将牌子扔了。
八千灵石买一颗草回去,是灵石太多烧得慌吗?
而天字号间的客人不慌不忙,再次举牌,八千一百灵石。
接下来,不管秦长愿叫价多少,对方都会在此基础上再追加一百。整个会场鸦雀无声,只有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和越来越难以抑制的惊呼声。
萧轶和秦长愿对了个眼色,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出了疑惑。
对方能在雅间里,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可能做出恶意抬高价格的举动,但他这样一百一百地加,也实在磨人。
秦长愿叫价的时候,萧轶暗中释放出一缕元神,潜入天字号间查探情况,但对方元神似乎很强,早有准备,将一切窥察都拦截在了一层元神屏障之外。
萧轶收回元神,低声道:“他很强,你注意些。”
千龙引的拍卖早已成了秦长愿和天字号房主人的一场对决,此刻已经叫价到了八千九百灵石。
秦长愿冷哼一声,举牌,声音淡淡地从喉中传出,他不卑不亢,直接叫价一万。
会场此刻已经无法保持安静了,一万灵石的叫价一出,会场之中像是一锅煮沸了的水,翻腾得热烈又夸张。
天字号房内主人再无动静,拍卖师激动得手抖起来,过了许久,才敲响第三捶。
“千龙引,一万灵石,成交!”
千龙引以一万灵石价格成交的事迹前所未有,拍卖会已经结束了,也没有人走,纷纷都想看一看用一万灵石拍下千龙引的傻子是长什么模样。
秦长愿也自知这个价格远超千龙引的价值,但他已不能收手,若再耽搁,恐怕无法如期回到学宫。
秦长愿不想再多耽误时间,迅速与宴皇阁交易完毕,便臭着一张脸去找萧轶,准备商量何时上路回学宫的事情。
但二人刚一在宴皇阁外面的大街上碰头,萧轶便不再说话,他朝前方扬了扬下巴,示意秦长愿转头去看。
秦长愿疑惑地回头,却发现他们对面站着一个人。
这人黑衣黑袍黑斗篷,在烈日阳光下裹得相当严实,从头到脚都没露出一寸皮肤,只有两个黑漆漆的眼珠精准地盯住了他们。
他们明明处在人来人往的宽阔大街之上,可与黑衣人对上视线的这一瞬间,秦长愿怀疑自己身处阴暗窄巷,阴森得不见日光,周围嘈杂的人声早已消失,而这个世界,也只剩他们两人而已。
绝不是一种多么好的体验。
萧轶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他压低声音道:“是天字号的主人。”
秦长愿被萧轶的这一句话拽到人间,像是突然还魂那样,他强逼自己移开与对方对上的视线,寻求救赎一样暗中掐住萧轶的手指,调节着呼吸,道:“是他啊?”
萧轶察觉到秦长愿的异样,想远离这种触碰,但他忍了忍,没有甩开秦长愿的手。
黑衣人突然笑了一声,声音粗粝仿佛乌鸦:“你好,幸会。”
听见这声音的一瞬间,秦长愿如遭雷殛,他瞳孔大睁,如身坠泥泞。
这道声音仿佛穿透遥远的光阴,似是纠缠他多年甩不脱的噩梦。
秦长愿一瞬间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如果早知这一趟会遇上这个人,那他宁愿从没有来过。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点还有一更,在十一点左右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