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夜季眠累得眼睛睁不开,说话也没过脑子,苏星沂问什么,一律“嗯嗯嗯好好好”,直到第二天一早上课的时候才琢磨出不对劲来。
不对啊,结婚的话……是不是该有个求婚仪式?
他倒不是觉得苏星沂欠了他个求婚仪式,就算他分化成了omega,做那事儿的时候是在下面的那个,心理上仍然觉得自己是个男人。
男人天性好强,具进攻性,哪怕季眠是个容易害羞的性格,这种事的第一反应也还是“于情于理,他应该主动跟苏星沂求个婚”。
求婚,怎么求是个问题。
作为一个宅男,他第一反应是上网搜索。
人类从古地球发展到现在,尽管生活环境和社会形态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关于求婚那档子事好像仍然没什么不同。季眠翻了半天,看到的都是包餐厅、包电影院、包飞车队、包飞船……这种穷奢极侈的方式,然后准备一大堆花和戒指,在浪漫的氛围里请求对方和自己结婚。
这部分一般还要配合上亲友起哄,被求婚的人通常还很羞恼……季眠浏览了一下午,觉得这种铺张浪费哗众取宠的风格不是那么适合他,而且他也想象不出苏星沂要怎么“羞恼”,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反正他俩心意相通,最后那步也都做过了,求婚就是个形式,心意到就好。
于是思来想去,他订了束花。
花是费过心思的——极射线环境下许多古地球时期特地培育出来的观赏花种都养不活了,新环境下诞生的新花大多不是那么美观,以至于天然的花都显得弥足珍贵。
季眠订的这束花是他花了一个白天挑的,鲜花和人造花掺半,既美观也有鲜花的芬芳,包装精致,花朵组合得煞是好看。
他算了算求婚的时间,预约了第二天一早送花,接着给苏星沂发去一条消息。
季眠:明天周末,有空见面么?
苏星沂:当然。
对方回得很快,于是季眠便放了心,早早地开始等待第二天的来临。
这段时间苏星沂尽管事情多,仍会努力把周末季眠不上课的时间空出来。小情侣各自都忙,如果不依靠强大的自我管理能力空出时间,恐怕十天半个月也见不上一次。
周末便是他们经常相见的时候。
第二天一早,季眠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后,在自己的衣帽间里挑了套最像样的衣服换上,匆匆出了门。
苏星沂说是通宵加班,会从哨所直接过来,季眠只需要直接去他们约好的地方即可。
作为网络红人的另一半,季眠本身并不是个热衷于曝光的人,再加上网络红人本人对自己的粉丝数量比较嗤之以鼻,季眠便约在了一个偏僻的公园里见面,以免求婚的时候有闲人起哄。
这公园靠近平民区,风景不错,适合晨练,然而平民区里多是为生计奔波的苦命人,有心情晨练的人实在不多,是以公园环境清幽,但季眠往这儿站了半小时,愣是没看见任何一个行人。
他在公园门口等到了送花的人,接着便开始等自己的恋人。
那么大束花没法藏,季眠等到那辆眼熟的飞车从空中缓缓降落,算着苏星沂下车的时间,直接单膝跪了地。
苏星沂面露惊讶,手捏着车门愣在了原地。
鲜花和假花相映成趣,灿烂地开了一捧。
然而这些,似乎远不及捧着花的那个人好看。
“苏老师,”季眠很诚恳地说,“跟我结婚吧。”
苏星沂愣了半晌,反手关上车门,连车带司机一块儿赶走,自己则上线一步去扶他:“你先起来。”
“你得先答应我我才能起来呀。”季眠态度倒是很执拗,“你不会不想答应吧?”
“怎么可能。”苏星沂垂眸看他,目光中似乎有几分没好气,“可你觉不觉得这事应该由alpha来做?”
“这你就是性别歧视了。”
“你可以去法院控告我,不用证据,我一定认罪。”苏星沂仍是拉他,“先起来,我们四处逛逛。”
季眠想了想说:“你至少收下花。”
苏星沂把花接了过去,鲜花的清香顿时扑了他一脸。
他对鲜花没有特殊偏爱,一直觉得这股味儿还抵不过季眠身上的甜香,不过今天一闻,却突然觉得这气味很不错。
也许是心情的关系。
这时,便听季眠絮絮叨叨地说:“你问完我要不要结婚的第二天,我睡醒了突然想起该有个求婚仪式,虽然没准备什么特别的,不过这束花我也挑了很久呢!你喜欢吗?”
“你觉得呢?”闻言,苏星沂勾起一个浅笑,“你送的我都喜欢。”
他原本也不在意这些外物。
“不过,”他话锋一转,轻叹口气,“原本我也打算选在周末正式向你求婚的……没想到居然被你抢先了,我真是不知道该高兴好还是该不服气好。”
“啊?”季眠一怔。
“看头顶。”
话音刚落,天边突然传来一阵闷响,滚雷似的噪。季眠下意识地抬头望过去,看见视野所及之处,天边出现了几架战机。
他偏过头,发现苏星沂正垂眸看着他,目光无比专注且认真。
眼底的湖水蓝一闪而过。
季眠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以及为数不多的天光色,仿佛这从天到地,方寸之间内,苏星沂只看得到一个他一样。
那眼神莫名就让他脸红了。
战机向着他们飞来,越飞越多,而后直掠过正对他们头顶的天空。季眠这时再抬眼看,突然发现刚刚以为的糟糕阵型竟然在天空中组成了两个字。
——“眠眠”。
季眠一怔。
“眠眠”二字停顿数秒,那些战机倏地散开,在天空中自由地滑出飞行线;不多时,战机又组合成了新的字,依然是停顿数秒后散开重组,确保季眠能看清楚每一个字的内容。
季眠喃喃地念出后面几个字。
“眠眠,和我结婚好吗”。
“咱们跟17星休战了,暂时用不上这些战机,正好这群人跟我关系不错,我便借来用了用。”苏星沂这时才道,“原本应该早点给你看的,不过编写飞行路线程序有点复杂,还要花时间和飞行员沟通,耽搁了。”
他低下头,特别、特别认真地问:“眠眠,和我结婚好吗?”
答案当然是“好”,除此之外,季眠也没有别的想回答的。
脑海中不知为何闪过他俩从相识到在一起,一路过来的点点滴滴,他真的很喜欢这个人,越相处越喜欢。
看似冷漠,实则处处细致妥帖,就连惊喜都准备得这么……这么……
太盛大了。
那可是几十架战机啊!他们去演习都摸不上实物的战机啊!
相比之下,他挑了一下午的花倒是相形见绌了。
苏星沂就看见他的小朋友跟傻了一样愣了很久,而后突然抱住了头,一脸悲痛地哀叹:“早知道我就包个邮轮了,也不至于这么磕碜啊!”
在那些包餐厅包电影院等一系列的“烧钱式求婚”里,季眠自己所能承担的最花钱的求婚场地就是邮轮。
这年头交通手段多种多样,邮轮已经是富人们日常消遣的取出,而非正经的运输工具。华而不实的礼物最显诚意,季眠心道,如果当时没想着太浪费,而是直接掏钱包了邮轮,今天肯定不至于被苏星沂比下去。
可恶!
这样怎么能显示出他的用!情!至!深!
头顶的战机又飞了两圈,将刚才那句话按照顺序重新飞出来了一遍,最后还舞出一个“新婚快乐”。
它们飞得越是华丽,季眠的心就越凉,他绝望地看着上空,朝苏星沂伸出手:“你把花还我吧,我重新想个求婚的办法,呜呜呜。”
“收了的礼物哪有退回去的。”苏星沂被他气乐了,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两声,“眠眠,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都标记过了,我哪还能不答应啊。”季眠哭丧着脸说,“不行,要不你还是把花还我,然后忘记这件事,等我憋出个够浪漫的求婚方式再——”
苏星沂狠狠叩了他的脑门。
他从没对季眠下过这么狠的手,小朋友倒吸一口凉气,捂住额头不说话了,一脸乖乖受教随时为教官大人效劳的模样。
“想这些,倒不如想想我们该怎么结婚。”苏星沂说,“横竖求婚的时候也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想个别致点的结婚方案,一样可以发挥。”
“那怎么行,这样显得我对你不够上心……”
季眠说得有些委屈,苏星沂看了看他,干脆低头把他的嘴堵上了。
四下无人,小情侣结婚容易过火,一不小心就要擦枪走火。
好不容易克制住,两人已是微微气喘。唇分,苏星沂又问了一遍,态度无比郑重:“眠眠,和我结婚吧。”
被吻得眼角发红的季眠只好无奈地点点头:“好。”
他觉得他再想重新求个婚,苏星沂一定不会放过他,这人手都快伸进他衣服里了。
虽说这里没人吧……但也不能在公园里打野战吧。
稀里糊涂走完了求婚流程的季眠陷入了新的思考。
该……该怎么结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