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尽头“爸爸”的第二个“爸”字那个声若洪钟的韵母“a”还没完全从嗓子里喊出来,季眠已经冲了出去。
“你……”灵魂尽头瞪圆了眼睛。
他愣了一秒,就这一秒时间内,季眠冲到他面前,结结实实地给他肚子上来了一拳。
灵魂尽头:“d……”
大哥你是个治疗啊……
他被打得一踉跄,反手将挂在背上的剑盾摸出来,武装到手上;然而季眠趁着此时竟然转到了他的身后,跳起落下,一肘子捶在他后颈,接着摸出法杖,横着扫出去——
围观群众这才回过神:“卧槽这是个治疗啊……”
哪有治疗用体术打架的啊!
其实也不是不行,毕竟这是全息游戏,有些现实里就健身甚至练习拳击武术的人,让他们玩游戏的时候一点都不依靠身体格斗技巧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或许是心理作用,练家子玩游戏的时候更喜欢选择手感拳拳到肉的近战职业或者坦克职业,玩远程的比较少,更别提治疗了。
治疗职业,自古是“无爽感、擦屁股、背锅位”的代名词,“有事治疗爹,无事奶妈菜”更是玩家群体中的常见生态,然而现在,一个神奇的景象正在众人眼前展现。
——见过治疗暴揍坦克的么?
——现在看到了。
那根法杖像长棍一样,杖上繁复的雕刻部分砸在灵魂尽头侧脸上,季眠默读了一句咒语,一个8秒定身法术立刻被施放在了灵魂尽头身上,接着季眠再次双手举杖,把法杖砸在了他头上。
毕竟是个全息游戏,游戏里技能及实际击打的判定条件很复杂,简单来说,玩家殴打怪物威力增强,反之则减弱;而玩家和玩家之间,则遵循“组队豁免,非组队减免30%,豁免必死击打”等几个条件。
比如说季眠全力一击打到灵魂尽头身上,他大概会承受现实中同等攻击70%的力度和痛感,但是季眠用法杖抽他脑袋,他就只会感觉到疼痛而不会出现后脑大出血死亡的情况。
睁眼来到新纪元,有段时间季眠不太适应,因此处处小心,连玩游戏前,都花了两天仔细阅读背诵全息游戏相关说明才敢开始练级,这些设定,早就在两年多的游戏生涯中融进了他的操作意识里。
因此打起来毫无心理负担。
灵魂尽头反应倒也不满,约一秒之后他就读出了一个解控,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接着就地一滚,企图从侧面滚出去。季眠跟着给了他一脚,干脆将他顺势踹出近战范围之外,念起了法术。
坦克职业防御技能多,血厚,但同样是近战职业,主动和他拉开距离简直求之不得。
季眠读出一个惩击,在灵魂尽头追击过来时果断后跳,口中咒语不停,算着距离风筝他。
“啊啊啊啊!!!”灵魂尽头的暴脾气很快就被风筝得按捺不住了,他暴躁大吼,“有本事站撸啊怂逼!”
“我一个治疗,”季眠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不怂才知道不能站撸呢。”
为了弥补治疗职业输出不足的窘境,季眠在升级过程中点了技能附带概率眩晕的天赋,四个惩击放出去,成功触发了一个。见状,季眠立刻向灵魂尽头跑过去,灵魂尽头秒交解控技能,下一瞬季眠在移动过程中补上了定身。
这下他没解控可交了。
足足8秒,季眠拿法杖来回抡了好几次,要不是游戏里不会肿,灵魂尽头可能要被他打成猪头。
当然,脸是没肿,肺可能已经气肿了。
把法杖当棍子抡没多少伤害,玩的就是一个“骑脸殴打”而已。
8秒一过,灵魂尽头抄起大剑向他扔过来:“老子杀了你!!”
这是他唯一的一个远程技能——飞剑,一般是用来开怪的,伤害不算太高。
不过技能特效很华丽,那柄大剑在半空中划了道特别骚包的圈,剑锋刮在季眠脸上,像扇了个大耳光子。
季眠眼一眯,头一歪,感觉脸上有点疼。
竖起的立领没跟着动,他因此多露出了小半张脸。
围观中的雨打苜蓿一挑眉:“好漂亮啊……他什么性别?”
“那我怎么知道,”雨打梨花说,“又不熟,问这个多不礼貌。”
“我还以为你会问苏少呢。”
“你敢问啊?”
“……”雨打苜蓿闭了嘴。
“飞剑……”季眠愣了愣,忽然笑了,边往后撤边说,“有本事再放一个?”
“以为老子不敢吗?”回到手上没一秒的大剑又被灵魂砸了出去。
这次季眠没等这个“大耳光子”落下,他把法杖往地上一扎,整个人游鱼似的“滑”上半空,在漫天剑花里将那柄大剑夺了下来。
“这可是全息游戏,玩家的武器是有概率被夺的。”季眠轻巧落地,晃了晃大剑,反手插进了自己的背包,轻声说,“你连这都不知道也好意思装高玩啊。”
——打架的时候放个好看但是没伤害还不带控制的技能想干嘛呢?
围观群众吃惊:“这特么也行?!”
这条设定隐藏在密密麻麻的游戏设定中间,有不少玩家都没耐性把那一长篇设定看完,一时间,人群中科普的大佬和求解的咸鱼为此议论纷纷。
“我的武器!!”
灵魂尽头气得瞠目欲裂,但没武器就不能放技能,他立刻打开背包找备用的大剑出来。找武器又耽误好几秒钟,足够季眠读上两个技能的了。
很快又是一次晕眩,灵魂技能不解控要挨打,解控还有下一次定身。
他点的天赋里从来没考虑过pvp的用处,在这场pk里处处受制。
速战速决倒也罢了,但季眠明摆着要他丢脸,抓到机会就拿法杖敲他脑袋。说句实话,先不提武器平砍的伤害比技能低多少,就说武器和武器比,法杖也是平砍伤害比较低的那种,季眠但凡换把武器切个其他职业,灵魂尽头都不能被打成这样。
一旁的日不落皱了下眉,上前一步道:“可以了吧,眠,打到现在灵魂已经输了,你收手吧。”
“是我不想收手吗?”季眠抽人的时候还随口回答了一句,“你问问他肯不肯认输?”
日不落:“灵魂,算了。”
灵魂尽头:“我不!!!我非要打死这个□□崽子!!!”
“平民区”里那些喜欢仗势欺人的beta们每天嘴上挂着的言辞比这还难听,季眠不为所动,眼睫毛都没颤动一下。他算着定身时间,抽了灵魂尽头五下,接着在他脱空还手的前一刻果断后跳走人,继续用惩击技能风筝他。
——上一次的8秒定身,他只抽了对方四下,多余了一点时间,这次就能抽五下了,进步明显。
看来这段时间在实验中心骗吃骗喝的成果很不错,他觉得自己考特种战斗学院还有点希望。
一年的时间里好好训练的话……唔,那些昂贵的教练、设备或是训练室他都租不起,用游戏来自我锻炼倒是可行,不如等满级以后好好捶一捶野怪……
光看他露出来的那半张脸上镇定自若的目光,可能没人会意识到这个小治疗在跟人pk的时候还在想些别的。灵魂尽头的血量被他一杖一杖打到44%时,日不落眯了下眼——
现在已经很丢脸了,如果真让灵魂尽头被打死,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这个id都会是个笑话。
好歹他们是队友。
不听劝的队友叫人头疼,日不落衡量了一下,准备对季眠开启强制pk,阻止他俩继续斗殴下去。
谁料他刚一动,奔狼立刻上前一步,用身体挡住了他。
奔狼身形不算非常魁梧——这是跟alpha对比,当他站在一个beta前面时,还是显得很人高马大的。他垂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日不落,眼带威胁:“你想干什么?”
日不落抬头:“……”
“这是他们两个之间的问题,我们看戏就好了。”奔狼低声说,“真打起群架来,谁也不会怕的,再说,之前一丛音还想拉阿眠进会,你觉得闹大了他会帮谁?”
代练之间真情谊少,利益为重,<数钱>公会里小团体众多,看似和谐,其实未必。
其实奔狼也吃不准一丛音那帮人会怎么调解,不过肯定不会无脑帮着日不落这帮人就对了。
日不落深吸一口气,敢怒不敢言地退了回去。
奔狼笑了下。
说话间,灵魂尽头的血量又被打下去7%,而季眠的血量总共少了7%,因为战斗时间拖得够久,还自然回复了4%左右,目前保持在96.8%。
围观群众里已经有人开始吹口哨了。
“诶,有人录了吗?”
“这也要录?单方面殴打有什么好看的……”
“单方面殴打才好看啊!技术视频哪有那么多人看得懂?你要明白,大多数人享受只有虐菜,自己还不能是被虐的那个!”
“就是!再说了,这是一般的殴打吗?这是治疗拿着棍子戳死坦克的殴打,酷毙了好吗!到底有没有人录啊?”
“录了录了,一会儿打完就上传。”
“给个关键词兄弟!”
“搜眠神啊,还能有什么关键词?你新玩家吧?”
“我就说眠神牛吧!我可是从流星谷开始就一直崇拜着眠神过来的……”
“流星谷是什么?”
“‘流星谷战役’啊!眠神的封神之战!”
“我脑神经疲劳度很低,展开讲讲。”
……
被观众包围出来的空地中央,被捶得头晕目眩的灵魂尽头血量正在有序下降。
38%……37%……32%……25%……
“没什么好看的了吧?胜负已分。”雨打苜蓿侧头问自己的搭档,“咱们练级去?”
雨打梨花眨了下眼,表情有点呆滞:“不,有好戏看。”
“嗯?”
雨打苜蓿没明白他的意思,但很快,他俩的小队里就多出了一个没见过的玩家。雨打梨花组完人,回头对她说:“快,切个术士。”
“我术士才50级。”
“能拉人就行了。”雨打梨花说完,拉住身边的一个路人,问他能不能帮忙拉个人。
术士有个召唤石技能,能将小队成员召唤过来。雨打苜蓿依言换了职业,拉人的时候问了一句:“这谁啊?”
雨打梨花转头对她做了个“星”的口型。
雨打苜蓿:“……”这世界变化有点快。
“他不是在工作?”
“那我怎么知道。”雨打梨花做了个鬼脸。
几秒钟后,人群里多了个不起眼的人。雨打梨花谢过路人,三人重新组上了队。
“隐形卡啊?”雨打苜蓿一看外形就猜到了。
“嗯,”苏星沂看了她一眼,“林慕煦?”
雨打苜蓿点点头,笑了下:“游戏里,就不行礼了啊。”
“没关系。”
雨打梨花笑眯眯地问:“苏少,你不是在工作吗?”
“办完了,回去路上。”苏星沂说,“在车里上游戏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雨打梨花笑容灿烂。
——别人当然是没问题。
——但是工作狂摸鱼就很有问题!
正说着,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灵魂尽头终于耗尽了血量,在愤怒的大喊大叫中被打趴在地。
尸体不能说话,只能被围观,他迅速点下“回答复活点”,消失在了原地。
季眠摸了摸背包,嫌恶地把他那柄大剑丢在了地上。
丑死了。
“阿、阿眠……”其莎莎叫了他一声。
季眠回头看了她一眼:“今天谢谢你。”
“没事。”她笑笑,“朋友嘛。”
“但是奔狼没跟你说吗?”季眠看了看四周,低声说,“我现在也是omega了。”
刚说完,他忽然意识到不对,又朝某一处看了过去。
笑容灿烂的雨打梨花冲他招招手,接着往旁边一让——
季眠:“……”
???
苏星沂???他怎么会在这里???
其莎莎:“我……”
“我就是想跟你说,作为朋友我很感激你帮我说话,但是以后最好先保护自己。”季眠语速飞快地说,“我们是朋友,以后也会一直是。”
“……嗯。”其莎莎好像快哭了。
“我……我还有点事,我去练级了。”季眠说,“再见。”
说完,他冲四周还意犹未尽围着他欢呼吹口哨的围观群众尴尬地一点头,脚底抹油似的溜出了营地。
《最初幻想》的游戏地图非常大,玩家钻进野外,那就是游鱼入海,难以寻找。
季眠跑出了好长一段路,直到那座营地连轮廓都模糊不清时才停下来喘气。
然而没等他把气喘匀,背后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跑什么,躲我?”苏星沂像幽魂一样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看着他惊讶的目光,视线垂落,“说好的没不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