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忙时分(1 / 1)

陈青回到青平镇时已是午时过半(下午三点),去同记布行交了绣品,又急急忙忙买了大伯娘要的物品,才紧赶慢跑的回到陈家沟。

上山藏了银子,回到家时已是申时(下午6点)。往常陈青去镇里未时之前便会到家,这次晚了一个时辰,让陈碧连晚饭都没吃好,洗过碗就站在门口向外张望。

远远见陈青身影,小丫头噙着眼泪奔上前埋进哥哥胸膛。陈青摸着妹子的脑袋,捧起那委屈的小脸说“回来晚了,害阿碧担心了”

“我知道哥哥定不会有事,只是心里有些焦急”陈碧咬着嘴唇说道,她好怕哥哥有个什么事,更怕哥哥一去不回丢下阿碧不管。

“放心吧,一切都挺顺利,今个还遇上了好事,等晚上回家我和你细说”陈青自责的擦去妹子眼角泛出的泪花。

“我给你留了晚饭,快去吃,早饭也没吃怕都饿了一天”陈碧拉着哥哥就往大伯娘家走。

东西交给大伯娘,自是少不了她一顿唠叨,但看在铜板的份上倒也没说不准陈青吃饭。

阿碧的绣活换了30文,加上草药刨去花费还剩下15文,在这个没有其他进项的贫穷农家,15文也不算少。

晚上回到家,兄妹两个一个练字,一个述说,倒也其乐融融。陈碧听哥哥在县里受了委屈,不免对那些富家公子颇多怨言,即使哥哥说的有趣,但陈碧依然能从只言片语中发现那些屈辱。

见妹子收了笑脸,陈青摸摸鼻子,又扬起嘴角说“除了毛笔挣的那12两银子,上次的绣活也换回五钱银子哦,我们的手艺越好,将来能换回来的银子越多,加上之前存下的,有足足20两银子。都够给阿碧置办一套头面了(一套首饰)”

100文等于一钱,1000文就是一贯钱(一两)

“这些都是哥哥的功劳,阿碧的手艺还换不了多少钱”陈碧知道那五钱银子至少有7成是哥哥绣品换的。

“谁说的?婶娘都夸你手艺进步不少,用不了2年就能升到上品,阿碧比哥哥聪颖多了”陈青一脸骄傲的夸奖妹子,仿佛婶娘夸他妹妹聪明,比夸他还高兴。

“婶娘真是这么说的?呵呵……那也是哥哥教的好”陈碧终于露出笑脸,放下毛笔,窝进哥哥怀里。

“那是,也不看看你是谁妹妹”陈青也难得嘚瑟一下,笑着和妹妹玩了一会儿,见天色擦黑,就让陈碧收了东西准备洗漱。

“毛笔这么赚钱,咱以后还做吗?”陈碧担心若是再去县里哥哥还得受委屈,那吃了亏的富家少爷若是报复哥哥该怎么办?

“做,怎么不做?既然挣钱,不去县里卖也一样,镇里虽卖不上好价,也总比挖草药赚的多”陈青肯定答复。

“嗯,以后不要去县里卖,就在镇上学院卖。不过得小心点,若是让陈平看见,大伯娘一准来打秋风”陈碧小小年纪,鬼精鬼精的。

“嗯,若是被大伯娘知道,定会猜到我们藏了私钱,到时闹起来,怕是会糟糕,以后还真得更加小心才成”陈青也是语气低落,镇里熟人多,陈平又时不常溜去镇里和那群学子游玩。若是碰到,还真不好收场。

陈青二人洗漱好,已到酉时(晚8点),累了一天,沾枕就着,直睡到天色微亮才幽幽转醒。

花了一整日时间,兄妹二人将院子里的干货全部归置好,秋收便到了。

秋分时刻,田地里到处一片金灿灿,家家户户都开始忙起秋收,他们要赶在寒露到来之前将作物抢收晾晒,还需打谷脱壳,有的是活要忙。

陈青已然是半大小子,今年明显感觉轻松不少,至少不会累到一回家倒头就睡的地步。陈老汉在这秋收时刻也是不敢惜力气,好在没赶上下雨,不然耽误活计不说,还要多花时间晾晒。

旱田大部分种植麦子和苞谷。小部分种植自家食用的土豆、地瓜。陈青还在田间地头撒了些豆种,打算冬季做豆腐吃。

陈青在农忙时不接活计,连带陈碧这一个月都不需要做绣活,而是每日里做饭照顾家畜。闲暇时给地里送饭送水。

苗仁翠领着公婆在家归置收回来的作物,家里除了陈平每个人都需要干活。苞谷需要扒掉外皮绑成长长一串吊在架子上晾晒,小麦都是连杆一起翻晒,待干透后才会打谷去杆。

陈青擦黑才和大伯一起扛着粮食回家,到家顾不上喝水,借着火光将苞谷剥皮,收拾好背回来的苞谷,才拉着妹子回家洗漱。

一连几日高强度劳作,即使是壮年也有些扛不住,但陈青从不叫苦,他很珍惜得来不易的第二次生命,即使身体疲乏,但活的更有真实感。

也不知是不是累惯了,上世从没干过活的陈青,现在竟是一天不干活都浑身肌肉紧绷,大概人真的具有奴性,一旦身体思维接受并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就感觉这一切都是应该的,是顺应天理时常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往日种种随着融入这个时代而离陈青越来越远,若不是刻意想起,早已不复往日记忆,真真正正作为一个小哥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最开始陈青还不能接受自己是个性别混淆的存在,不能忍受生产落后思维保守,甚至有些迷信的社会状态。

但随着时日流转,不经意间连思维也被绑架,做什么事都习惯于遵守这个社会的法规,出发点也从实际着想,不离经叛道,脱离这个社会固有的条条框框。

陈青最不能忍受的还是男女不平等,而他这个小哥虽处于灰色地带,但一旦做哥嫁人却要归置到需要守妇德,尊夫为天,甚至依附男人过一辈子。

与其活的毫无尊严,陈青宁可苦点累点也要做个男人挺胸抬头生存。这是陈青唯一的底线,若真认同了小哥身份,那此陈青就非彼陈青,真的告别往昔,作为新生命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土豆和地瓜比较不好收,需要将埋在地里的作物挖出来,陈青最开始往往一锹下去就会带出一两个被磕伤的土豆,但随着经验累积,撬松土壤,用力一提,一串土豆就都从土里拔*出来了。

土豆和地瓜都是种来当冬天口粮的,所以量不大,刨除做种,够一家老小吃一个冬春就行。

陈青和大伯忙了三天才干完,坐在地头将新挖出来的土豆去泥,装入背筐。

“大伯,你装好放着我背就成”陈青将费力气的活揽下,陈老汉点点头,让他累了就歇会。

农家院子里多铺有一片青石板,用来晾晒粮食,土豆块大,只要晒干外面裹着的泥就能收入地窖,所以没放在青石板上晾晒,单独堆在院子一角。

来回几趟将土豆都运回家,陈青才接过阿碧递来的水碗,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

“明天就该收水田了吧”阿碧乖巧的给哥哥捶捶肩膀,细嫩的小手这几天也粗糙不少,上面还有几个细小的伤口。

陈青心疼的拉过妹妹的手仔细端详,女孩子的手最是珍贵,若保养得当又白又软,比之男人好看了无数倍。奈何陈青尽量不让陈碧干重活,生在农家也免不了要伤手。

城里的小姐才是真正的十指不沾阳春水,想养出一双娇嫩的手,就不能生在农家。陈碧知道哥哥最爱护的就是自己这双手,怕他又念叨自己,忙将手缩到背后。

看来下次去镇里还是买点面油给妹妹擦手吧,陈青默默的想着。

越是疼爱妹妹,这心里就越是扭曲,隐隐间陈青已经执着到非要将妹妹养出一双富贵手来不可。

他自是不知自己这执拗的想法已经深深影响到陈碧,陈碧认为哥哥如此在意自己的手,是因为哥哥的手常年劳作,遍布老茧。哪家小哥的手能有哥哥这般粗糙?哥哥越是在意,陈碧就越是自责。

“我还得先把硬豆收回来,你别总沾水,免得伤口落疤”陈青嘱咐完妹妹,就拿起镰刀和绳子出门干活。

陈老汉见陈青去割硬豆,知道量不大,也就没动弹,坐在院子里捶腿歇息。

“死丫头,你大伯累成这样,也不知道给捶个肩膀”苗仁翠白了陈碧一眼。

陈碧咬着嘴唇,木着张脸站在大伯身后捶肩,他哥还在干活呢,大伯却能歇着,哼~

“瞧瞧那张死人脸,供你吃供你穿连个笑模样都没有,真是丧气”苗仁翠这两天干活有点累,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习惯性拿陈碧出气。那陈青还敢顶撞她,陈碧却是个好欺负的。

“我穿的衣服都是我娘生前衣衫改的,没穿过你家衣服”陈碧鼓着嘴,瞪着苗仁翠。

“呦,今儿这是要反天啊!看我怎么教训你!”苗仁翠心火一起,扬手就给了陈碧一巴掌。

小小的脸颊被这大力一掌,扇的跌在地上,但那熊熊喷薄的怒火却从眼睛里迸射出来。陈碧咬牙没哼一声,小拳头紧握,狠狠瞪着大伯娘。

苗仁翠被小丫头瞪的莫名心虚,但平日打骂惯了,自是不惧这瞪视,嘴里一边骂一边上手拍打陈碧后背。往日责打陈碧,都是尽量往看不见的地方打,今日扇了脸,怕是要引来陈青的怒火,但打都打了,不若多打两下解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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