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明玥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炸醒——
气势中含着雷霆万钧,要不是知道谢眠有万贯家财金山银山,明玥几乎以为是要债的上门来讨命了。
明玥没动,拉过被子盖住头顶,两耳不闻窗外事蒙头大睡。
半分钟过去,催命声止息,明玥房间门被人打开,谢眠一脸冷漠走过来掀掉被子。
“起床,你老公来了。”
明玥:???
什么?她谁来了?
这大半夜的?不能明天来吗?
明玥杏眼半睁半闭,眸光沾染未睡醒的惺忪朦胧,表情呆滞两手抓头:“啊……他过来干嘛?”
睡眠被打断的谢眠此时恨不得拎着这对一个比一个奇葩的夫妻从十八楼扔下去。她冷笑两声:“我问我?”
“……”
谢眠把衣物揉搓成一团垃圾似得扔进明玥怀里,推搡着她往大门外走去。
明玥后脚刚踏出门口,身后的门砰得一声巨响摔上,掀起一阵飒气,明玥一个激灵跌进贺明礼怀里。
鼻尖萦绕着淡淡烟草味,带着贺明礼身上独特清冽的冷木香,明玥整个人倏地清醒过来。
明玥耳尖一红,往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仰着脑袋望着一周未见的贺明礼。
楼道声控灯明亮倾泻,贺明礼穿着一成不变的黑西装,身形俊挺高大,气场极致的冷淡与干净。
长眼下耷,嘴唇紧抿,目光很静很淡,什么情绪都没有,就这么静静注视着明玥,良久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明玥嘴角下拉,眉头轻轻蹙起来,满脸不悦:“你看谢眠这次真的生气了,以后估计都不会理我了。”
走廊穿堂风而过,明玥披肩发在风里打着旋,空中有很淡的洗发水香味在浮动。
明玥套在粉色宽松珊瑚绒睡衣的小身板缩了缩。
贺明礼睫毛很轻地颤了下,喉结微微滑动,口腔有苦涩在蔓延:“回家。”
贺明礼开车回明月星城的路上,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车内流动安静气氛,城市夜景里交织的嘈杂的汽笛声、音乐声、人声隔着紧闭的车窗清晰而又遥远。
明玥隐隐有些不安,平常就算不说话的时候,气氛不会像现在这样压抑。
侧目望过去,窗外五光十色的灯火映着贺明礼的脸,侧脸下颚线轮廓紧绷得凌厉冷峻,晦暗不明的光线下隐约能看出眉心紧蹙的弧度——
贺明礼今天,似乎心情不好。
不过,他心情不好,又关她什么事呢?whocares?
明玥缓缓移开视线,无声勾唇。
到家,明玥与贺明礼一前一后上楼,贺明礼脚步无声无息,明玥趿拉棉拖鞋哒哒哒作响。
她怀里抱着衣服,困倦地打着哈欠腾出一只手开门进卧室。
西服下裹着的修长的手臂从明玥身侧穿过,先一步开了门。
明玥吓了一跳,怀里的东西簌簌落地,发出一声闷响。
明玥还没做出反应,贺明礼推她进了房间,反手关上门。
安静的空气里,明玥的心脏跟着那声反锁,狠狠往下坠了下。
窗外富丽之都夜景灯火辉煌,犹如白昼,窗内没开灯的卧室被旖旎昏暗夜色填满。
逆着光,昏暗的光线中贺明礼面颊隐约模糊,声音低沉而清晰,不带一丝温度地质问:“你就这么喜欢明辞书?”
明玥简直莫名其妙:“突然说这个干嘛?”
顿了顿,蓦地想起贺明礼今天的反常,明玥惊诧出声:“难道你大半夜跑回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贺明礼紧抿着唇,眸光与夜色融为一体。
“你没毛病啊?是不是开会开得神经错乱了?!”
贺明礼艰涩出声,又问一遍:“你就真的这么喜欢明辞书?”
明玥一愣,即便细微得不容捕捉,但她从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里听出了委屈。
脑袋灵光一现,明玥忽然明白什么,惊叫出声:“贺明礼,你是不是派人监视我了?!”
如果不是有人暗处监视她,贺明礼怎么会一次两次的知道她的行踪?
贺明礼的沉默说明一切。
这件事给明玥带来不小的震惊。
比之前贺明礼因为她一句话而高价拍下陨星送给她时还震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才会做出派人去监视妻子的举动?
恍惚之间,明玥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真正了解过贺明礼。
后脊攀上一阵嗖嗖凉气,明玥两腿发软,往后退了一步,贴在了冰冷的墙壁上:“贺明礼,你是不是……”
是不是心理有问题?
话没说完,声音被堵在喉咙里。
贺明礼忽地低头吻住明玥,近乎粗鲁的强势掠夺,他周身气场骤然变得凶狠而阴鸷,带着可怕而危险的侵略性。
明玥不可思议睁大眼睛,拼命地捶打他:“呜……”
明玥重重一口咬下去,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开。
贺明礼吃痛地闷哼一声,眉头深深紧锁,眸底掠过一丝冷意,拎住怀里神情惊恐的明玥扔到床上,欺身压上去。
硅胶床垫软软的很有弹性,明玥整个人摔上去颠了几下,一阵头晕眼花。
贺明礼压根不给明玥喘气的机会,动作粗鲁地脱她的睡衣。
明玥惊恐尖叫,拼命挣扎反抗,眼里浮出深深的惧意,犹如跌进了冰冷的湖水里手脚冰凉。
她不知道贺明礼突然怎么了,这副样子让他感到害怕,更怕他接下来会对她做的事。
“贺明礼,你放开我!混蛋!”
“滚开,不要碰我!”
贺明礼对明玥的叫骂充耳不闻,他的眼神阴沉而冰冷。
某些藏匿在深处的不为人知的扭曲与戾气,一点点侵蚀开始着他的所有理智。
平常被他克制得有多冷静,爆发的时候就有多疯狂。
他甚至在她挣扎狠了的时候骂了一句脏话。
等明玥被扒得一.丝.不.挂,明玥紧绷的弦嘣得断了,心中绝望,她崩溃得大哭起来。
死寂的空气中,明玥哭声悲伤嘹亮,贺明礼动作被按下暂停键,就这么一动不动盯住明玥的脸。
微光浮动的光线里,明玥在他怀里哭着,漂亮的小脸皱拢成一团,楚楚的样子惹人怜爱。
晶莹的液体从眼尾滑下,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贺明礼愣了愣。
那滴眼泪仿佛有种奇异力量,沿着那块肌肤扩散在四肢百骸。
体内蠢蠢欲动的燥火和怒气一点点平息下去,他神色中的凶狠戾气褪得一干二净,犹如梦中惊醒,眼里有了亮光。
贺明礼垂眉望着身下人的脸,心中丝丝牵动地疼。
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拭去明玥的眼泪,低哑出声:“明玥……别哭,别哭,我不碰你……”
明玥是真的被贺明礼这幅样子吓到了,心里又害怕又委屈。
她头发凌乱地糊了一脸,哭得气都喘不顺。
贺明礼耐心地声声低哄,过了良久,明玥哭声降下来,却还没从那阵惊吓中缓过神。
她小声抽泣,瘪着小嘴,别过头不愿意看贺明礼,脖颈线条延展至锁骨,在夜光中泛着莹白。
然而这一刻贺明礼心中什么邪念都烟消云散。
给明玥盖好被子,贺明礼起身按亮卧室灯,抬腿迈向洗手间,取了块毛巾用热水打湿,拧干。
出来时,床上被子里隆起小小一团,那是害怕时蜷缩抱紧自己的姿势。
贺明礼心中开始抽痛。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小丫头这么反感厌恶他。
明明一开始的时候,她喜欢她,粘他,依赖他,围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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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没去世前,贺明礼一直住在乡下,邻居的小孩三五成群一起玩,爬树下塘,在田野里撒野玩闹。
只有贺明礼觉得幼稚,嫌吵,与所有人格格不入,对他们幼稚的排挤孤立行为更是不放在心里。
明成松来接贺明礼那天烈阳高照,门口池塘波光粼粼,洒了一层碎金。
贺明礼盯着对面前笑容亲切实际有些尴尬的陌生父母,脸上空得什么情绪都没有,冷漠得不像一个六岁的孩子。
孟遇青笑容和蔼:“明礼,跟爸妈回家啦。”
明成松:“妹妹在家等着你。”
贺明礼坐上了去京市明家的车。
那是贺明礼第一次见识城市的高楼大厦,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房子可以那样漂亮干净。
站在门口,贺明礼望着一尘不染的地板,垂眸看着灰尘扑扑的自己,有点无所适从。
雕花的旋转木质楼梯上,有个穿着粉色蓬蓬裙的小女孩走下来。
小得跟豆丁一样,皮肤像糯米一样雪白,圆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望着贺明礼,好像装了星星一样明亮。
孟遇青指着贺明礼,笑着对小明玥道,“小玥,这是明礼哥哥,快叫哥哥。”
小明玥鼓了鼓粉团子样的脸颊:“我才不叫!我才没有哥哥!”
明玥小贺明礼三岁,第一次见面时,小丫头才三岁。
也不知道小丫头为什么那么讨厌他,喜欢有事没事过来招惹他,每次都被欺负得眼泪汪汪,却从来不长教训。
那时生活了无生趣,贺明礼逐渐从这塘死水中找到一点乐趣,欺负明玥仿佛成了日常习惯。
明玥上小学后,贺明礼成绩一直跟不上来。
他留级到跟小自己三岁的明玥同一个班,这件事被明玥从小学吐槽到了高中。
三年级期末那次,贺明礼拿到全班第一的成绩单回来,全家人欣喜若狂,孟遇青甚至高兴得亲自下厨为儿子庆祝。
明玥窝在沙发里打着psp,小嘴撅得能挂个茶壶:“嘁,有什么了不起哦,留了三级的笨蛋。”
贺明礼冷不丁伸手用力掐她的脸颊。
明玥气咻咻扔了游戏里,尖叫一声扑过去与他互殴。
贺明礼眉梢有克制的笑意,轻而易举压制住明玥:“怎么,小猪打赌输了所以恼羞成怒?”
期中时明玥对贺明礼放过狠话,说如果贺明礼期末能考过自己,那她就是小猪。
贺明礼连续留了三级,明玥压根不信他能考出个好成绩,可没想到贺明礼真的做到了。
不仅做到了,还考了全班第一。
明玥被压制得不能动弹,扯着嗓子扭头就对明成松大喊:“爸!明礼肯定是考试作弊了!”
明成松恰好接到个电话,班主任在那头说贺明礼偷换同学卷子,学生家长来找过他。
挂了电话,明成松脸色阴沉走进客厅,拎着贺明礼的衣领一耳光招呼上去。
“我平常怎么教导你们?做人要行得正坐得直,成绩再不好也不能弄虚作假!你可以没有成绩!但不能没有品德!”
一巴掌打懵的不止贺明礼,还有明玥。
这几个月里,贺明礼勤奋用功明玥是亲眼目睹的。
明玥咽了口口水,有点艰难地出声:“爸爸,不是这样的,明礼他用了功的。”
贺明礼眼角泛红,眼眶中浮出一层水雾。
白皙的脸颊上手掌印鲜红,侧目定定望着明玥,很意外她会帮自己说话。
他湿润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欣喜。
就连被打的那一巴掌,好像也没有那么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