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85章(1 / 1)

办公室里,许顺来稍微美化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他才没脸说孩子是为了撵他走,才想的这么一办法。

他把从许娇娇那边听来的,按照自己的理解郑重其事的说了一遍。

钟主任是个老烟枪,平时烟不离口,经常一边工作一边抽烟提神。许顺来说话前,他也习惯性的点了一根烟。

但这回他听得太入神了,都没顾得上抽两口,手里的烟不知不觉间燃尽都不知道,要不是许顺来注意到了,提醒了句,“主任,你的烟。”

他才反应过来,赶紧把烟头摁倒烟灰缸里,感动不已的看着许顺来。

这真是个爱厂敬业的好同志,现在都退休在家享清福了,还一心系着厂里,是纺织厂辜负了他。

沉默了片刻,钟主任走到许顺来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动容道:“老许,麻烦你再跟跑一趟。咱们去厂长办公室,把你现在跟我说的话跟厂长再说一遍。”

许顺来来的目的就是这个,自然不会拒绝,又跟车间主任去了厂长办公室。

那腿脚轻便的,小他几岁的钟主任都要加快步伐,不然就追不上了。

他们去的时候,正赶上袁厂长准备出门,三人打了个照面。

钟主任这边刚要开口,袁厂长就摆手道:“老钟,我这边有急事,你有什么事情要汇报,等我回来再说,那就先这样吧。”

说着,袁厂长抬腿就要走。

他要去农业银行跟行长谈贷款的事情,现在纺织厂就靠银行贷款维持资金周转。

贷款要是下不来,哪来的钱买原材料,又哪来的钱支付工资和医药费,每天他都要为这些事情忙的焦头烂额,应接不暇。

一个万人厂的厂长哪里有这么好做,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周祥。

袁厂长自认不比风扇厂老孟差多少,他老孟能做到的事情,他照样能做到,只是时运不济,他却了那份运气而已。

钟主任怎么会让袁厂长离开呢,他这一走,下午肯定不回来了,那这事不就要耽搁到明天说了。

这可不行,这是攸关生死存亡的大事,早一天决断就早一天摆脱困境。

钟主任扭头朝许顺来使了个眼色,许顺来心领会神,走到另一边和他一起拦住了袁厂长的去路。

见去路被堵,袁厂长面露不悦,沉声道:“老钟,你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吗?”

他心想是不是自己平时太平易近人,放纵下属了,所以才会导致今天这幕不敬领导,以下犯上的场面。

“厂长,你给我十分钟,不,五分钟,听我们把事说完,你再决定是不是离开,可以吗?”钟主任一脸恳求道。

看着把前路拦得严严实实的两人,袁厂长清楚的知道今天不听他把话说了,还就走不了了。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表,还有些时间,不妨听听老钟要说什么。

就算去农业银行,行长也只会打打太极,说说场面话,准话那是一句都没有,就因为纺织厂经营严重亏损,银行那边怕收不回贷款。

要是酒厂和风扇厂就不一样了,他们是银行求着贷款。

袁厂长转身打开办公室门,让两人进来,“你们进来吧。”

钟主任和许顺来进了办公室,然后,许顺来把之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他刚说完,钟主任就趁热打铁道:“厂长,我觉得老许女儿出的这个办法大有可为,我们可以试试。”

袁厂长没吭声,看了眼钟主任,又看了眼许顺来,用手指一下一下叩着办公桌。

过了几分钟,他像是想起什么了,抬眼看许顺来,“老许是吧,你女儿以前是不是在风扇厂工作过?”

许顺来懵了一下,不知道袁厂长提起这茬干什么,但还是点点头道:“是的,她大学毕业后就被分配到风扇厂了,去年突然说要下海,就办了停薪留职出来开了家小食品厂,生意还不错。”

话音刚落,钟主任继续说道:“厂长,老许说得太谦虚了,他那个女儿不是一般的出息,开得那个达达食品厂生意红火得不行,广告打的那是铺天盖地。我爱人就看了广告,时不时给我家外孙女买点吃,她说贵是贵了点,味道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图卫生放心,毕竟是在电视上做过广告的食品。厂长,你家也没少买吧?”

袁厂长就看着他笑,“你这个老钟啊,把我都摸清楚了,是没少买。那种夹心小面包我吃着觉得腻,可我家孩子爱吃,每天早上都少不了,当早饭吃呢,他妈做是都不要,就认准这个了。为了他,家里要时常预备这,那天没了,这孩子准翻脸。”

刚才他听许顺来说起女儿名字时就觉得有点耳熟,以前就听说孟厂长之所以崛起以至于现在混得风生水起,都跟风扇厂一个小职工有关。

而且他还听说那个小职工父母是纺织厂工人,当时心中就暗暗可惜,纺织厂子弟怎么就去了风扇厂工作,还给那边出谋划策。

结果,兜兜转转,人家也给纺织厂出主意了,按照许娇娇以往稳定的发挥以及她现在经营的蒸蒸日上的食品厂。

袁厂长就觉得这个办法像钟主任说的大有可为,最坏的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这么想着,袁厂长也不去银行,很快就召集全厂各科室各车间主任一起到会议室开会。

作为提起人和一心为厂的楷模,许顺来也有幸参与进来,混了一个席位。

会议室里乌泱泱的一群人头,作为万人大厂,开会的规模可比风扇厂要壮观多了。

台上,袁厂长说了跟服装厂合作做服装去俄罗斯销售的提议,就让台下与会的科长们车间主任们踊跃发言。

就有性格小心谨慎的科长举手发言,“厂长,我觉得这件事情兹事体大,不能太操之过急,还是从长计议为好。要不等过几天,厂里组织开一次员工大会,让全体员工们投票决定吧。”

话音刚落,会议室就听到几声此起彼伏的嗤笑声。

一个性格比较激进的科长看着他,讥讽道:“要是都跟你一样,这个要从长计议,那个也要从长计。我看啊,还不如当厂长从来没提过,大伙儿都省心。”

“是啊,就当做我们都没听到这回事好了。”有人起哄道

有人反对,自然也有人赞同那个谨慎的科长。

“你这样说就不对了,他也是为厂里考虑。我觉得他说的没错,现在苏联解体还没两年,这时候跨国贸易存在一定的风险,小心点没大错。”

一时间,会议室里分成赞同和反对两派声音,显得闹哄哄的。

袁厂长看台下争执的人也商议不出什么了,索性就让所有人举手表决,在场超过一半以上的领导赞成去俄罗斯贸易的事情,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这天下午回家,自觉为纺织厂崛起出了一份力的许顺来,晚饭都多吃了一碗。

这回,王菊香就没跟昨晚似的,好奇他为什么多吃了一碗饭,看他一脸的嘚瑟样还不明显啊。

有了纺织厂的事情挂心上,许顺来自然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去食品厂折腾了。

许娇娇饱经摧残的味蕾终于得到了解放,她终于不用偷偷摸摸出去开小灶了,而是堂堂正正坐在食堂里吃着心情大好的掌勺师傅特地烹制的美食。

皆大欢喜,可喜可贺!

第二天,袁厂长就去了服装厂找崔厂长。作为劳动力富余大厂的服装厂跟纺织厂就是一对难兄难弟,经常在银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崔厂长对秘书说道:“袁厂长不是外人,去拿我珍藏的铁观音出来泡茶。”

秘书泡好茶就出去了,顺便还带上了门。

“喝喝看,我的铁观音比你的西湖龙井又如何啊?”崔厂长笑着道。

袁厂长先端起茶杯闻了一下,一股浓郁的兰花香扑鼻而来,又抿了一口,茶香馥郁持久,不禁称赞道:“味道确实不错,但还是比不上我的龙井。”

“你这人啊,嘴里从来就说不出什么好话。今天特地来找我,是想说什么事?”

袁厂长眼里精光一闪而过,慢悠悠说道:“事情当然是有的,服装厂有没有兴趣跟纺织合作跨国贸易?”

崔厂长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袁厂长,哑然失笑道:“我们合伙跨国贸易?”

开什么玩笑,要是真有什么好项目,他干嘛要跟纺织厂合作啊。服装厂自己做得了,跟纺织厂合作还要分他一杯羹。

袁厂长看出他心里的想法了,不紧不慢说道:“当然服装厂自己做也可以,但布料从哪里来。据我所知,银行现在不打算再贷款给服装厂了。”

崔厂长不甘示弱道:“难道银行就光不贷给服装厂吗?纺织厂还不是一样。”

“所以,我们俩才要合作,我出布料,你出人工,互利互惠,力求把成本减少到最小。”

崔厂长想了想,笑着揶揄道:“你是不是在哪里有关系,所以才搭上了跨国贸易的线,也给我介绍一下吧,不会让你为难的。”

“我要是有关系,纺织厂还会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袁厂长无奈极了。

“那你准备去哪个国家贸易?”

“俄罗斯。”

这会儿,不用袁厂长继续解说,崔厂长都明白了,他是想发苏联解体的国难财。

作为一个国营大厂厂长,时刻关注着报纸电视上的时政新闻,自然也看过俄罗斯倒爷的相关报道。

这种生意是来钱快又多,但是潜藏在里面的风险也不小。一个国家解体重组这段期间,社会一定是动荡混乱。

可想而知作为国外人在当地做生意将面临的危险,不仅有来自普通俄罗斯人,警察,黑.帮,还有可能会来自本国人。

袁厂长见崔厂长沉默不语,又说道:“如果服装厂不打算不参与,我再去找其他厂。”

“谁说服装厂不参与的,我代表服装厂初步同意参加这项合作。”崔厂长道。

袁厂长离开后,当天,服装厂也紧接开了一次会,也是关于去俄罗斯贸易的事情。

隔天,袁厂长和崔厂长结伴去了市里,找主管轻工业的副市长讨主意,他们是想得到市里的政策扶持,想甩开手放心大胆的干。

如果厂子真的盘活了,下岗职工也将大幅度下降,这可是实打实的政绩。

副市长听了,沉吟片刻后,告诉他们现在没做出成绩前,市里不好明面上给予支持,但他会去找市长私底下给他们开个便利渠道,比如去俄罗斯的相关证件会特事特办,火车车皮他们也不用担心,市里会跟铁道部门打招呼等等。

还说资金有困难的话,他会通知银行那边通融一下。

有了这些支持,袁厂长崔厂长也算满载而归。

很快他们就行动起来了,纺织厂把库存卖不了的布料一车车往服装厂拉,服装厂工人们一改之前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工作,卖力踩着缝纫机做衣服。

袁厂长也是个人才,他觉得去国外做生意人多力量大,去的厂子越多越好,多多益善嘛,大家齐心合力拧成一股绳赚俄罗斯人的钱。

所以,除了服装厂,他还联系了肥皂厂,糖厂,还有酒厂风扇厂。

前两者情况比纺织厂好那么一丢丢,主要是人员负担没这么大。一听袁厂长说的口灿莲花,前景甚好,立马就同意了。

肥皂厂把厂里那些不时新的库存香皂肥皂们,抓紧时间重新换了个包装就打算发俄罗斯了。

糖厂还稍微良心点,他厂里的积存糖果怎么说也在保质期内。当然外包装也换了,换成金光闪闪的糖纸,听说外国人就喜欢这种。

后两者经营状况良好,酒厂厂长一向高傲,耐着性子听了袁厂长的来意,就客气的说自己还有事情要处理,请他走人了。

至于风扇厂孟厂长,他跟袁厂长一向不对付。早几年,纺织厂红火时,袁厂长仗着自己是大厂厂长,明里暗里挤兑孟厂长好几回了,背地里还说他在风扇厂没地位,斗不过唐书记,迟早是要灰溜溜走人等等,这些他可一直没忘记呢。

现在他咸鱼翻身了,却大度的没跟袁厂长计较,这就体现了他良好的风度和教养。

所以,孟厂长怎么会同意跟袁厂长一起做什么俄罗斯贸易呢,指不定就是老袁怀恨在心,设得套在等着他呢。

还有一方面的考虑是风扇厂产品又不像纺织厂的布料,既落后又没什么国内市场,他们卖得好着呢,干嘛捣腾到俄罗斯,劳心费力的。

等后来孟厂长知道这是许娇娇出的主意,并且达达食品厂也会出一批食品过去时,想跟着一起干,已经赶不上趟了,只能愤愤的等待第二批机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大大”,灌溉营养液+1

读者“珍安”,灌溉营养液+10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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