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美丽的男人。
第一次觉得,美丽是中性词,能够形容女性,同样也能形容男性。
出现就是全场焦点的男人站在那里,在他身边儿,聚拢而来的男男女女似乎都以跟他说话为荣,模糊了年龄的美丽让这些人并不仅仅是他的名声而来,还有不少眼睛里都泛着秋水的年轻男女看着他,希望得到他回顾的样子。
季俏,出名的艺术家,其著名的雕塑作品《女神》,去年的拍卖价已经超过了两亿,位于去年拍卖行十大拍品的首位,这在当代雕塑作品中已经是首屈一指的高价,为此,季俏名骚一时,很多有关他的消息纷纷上了热搜。
除了人生经历,作品相关,师承学派之类的,一则关于他的私生活的消息也登上了风口浪尖,他有收养养女的嗜好。
这些养女,和他的年龄差别,并不是很大,很容易惹人非议。
单身男青年,未婚艺术家,收养十八岁以上,原则上已经不需要监护人的成年女性作为养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呢?
不少人为此议论纷纷,尤其是有人爆出其中某位养女的照片后,更是让人怀疑这位艺术家的真正用意是不是为了养一个女儿,还是要养一个情人。
男未婚,女未嫁,如果真的是谈一场年龄差比较大的恋爱,也不是太过惹人非议的事情,但,非要冠以养女之名,好似无形中多了一层道德枷锁,是不是也太会玩儿了?
这是在寻求心理上的刺激,还是激发灵感的必然需求?
不知道多少人为此探讨纷纷,只是大多数人并未把这件事想得过于不堪,因为季俏绝对不是什么脑满肠肥的金主,反而过分美丽,以至于让人觉得即便是那样漂亮的养女,也未必配得上他女朋友的身份,甚至不知道多少人都想要抢着当这个养女。
这一场慈善晚会上,不知道多少人都在觊觎季俏养女的位置,据说他之前收养的那位出国留学了,所以季俏有意要再收养一个,填补自身对女儿的亲情需要。
墨绿色的长裙说不出是哪位设计师的手笔,看起来似有几分平平无奇,可当她出现在视线之中,便是再难以令人转移目光的绝色了,不是说长得有多么眉眼,而是一种十分抓眼的神秘感。
因神秘而魅惑。
静静绽放的昙花不会理会暗夜之中觊觎的目光,她也是,缓缓走过人群中,目光看向前面,走出了一条直线,直接走到了季俏的面前。
人群移动是安静的,但很多人都在移动却又是吵闹的,季俏注意到了这个女人,他的目光是欣赏的,看着她走过来,不觉也有几分期待,这些聚集到自己身边的人,为了什么呢?
他的目光在挑拣,不易察觉地筛选着,想要找到合适的那个,直到她走到他的面前。
“父亲,我有些累了,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这一句话来得突兀,惊得很多人都要掉了酒杯。
以前季俏没有名声大盛的时候,很多人并不关注他的私生活,他有没有养女,可当他有了名气之后,很多人觊觎着他养女的位置,甚至想通过一个养女跟他拉近关系,早都打听清楚了,目前季俏有意收一个养女,来填补前一个养女出国不在身边的孤寂,怎么……
季俏也笑,手中的酒杯不觉轻轻晃了一下,杯中暗红色的酒液绕着杯壁旋转了一圈儿,荡漾着一片碎金,他勾起的唇角像是在玩味,像是在疑惑,这个不请自来的女人是谁?
目光交错,陆冉冉有了些不好的预感,这男人可不是任谦那种老好人,说不准就给她玩儿什么幺蛾子。
她笑着走上前,自然又大方地挽上季俏的手臂,抽出他手中的红酒杯,随意放在桌上,用了些力一拽,“父亲,我听白玉瑜说,你有很多非常漂亮的收藏品,好像都是……制作的,是你亲手做的,不带我去看看吗?”
做出“人骨”的唇形,却没有发出对应的声音,句子之中的空白,让那些没有办法看懂唇语的人们莫名所以。
“哦?当然要去看看,走吧,回家。”
季俏从善如流,拉过陆冉冉挽着他的那只手,微微用力,以一种颇为暧昧的握手姿势离开人群。
“父亲,疼,轻点儿。”
陆冉冉的轻呼带着些甜蜜,带着些撒娇勾人的意味。
众人看着那一对儿十分登对的男女离开,心中都有些失落,还有人有几分恼怒,“不是说还没有收养女吗?哪里又冒出来一个?”
突然出现的搅局人,让不少人的梦想都落空了,一时间,不知道多少怨恨都凭空而来。
季俏的外表十分张扬,作风也可算是放荡,但他的车子却并不是骚包的那种,反而是极为低调的黑色,中档价位,汇入车流之中很快就会销声匿迹的那种。
季俏自己开车,陆冉冉就坐在副驾驶上,悠然而然,半点儿没有察觉到什么危险似的,还不忘追责:“你刚才是不是想要戳穿我来着?我看你笑,就觉得你要坏事儿。”
她抱怨得这样自然,完全没有自己不经过对方同意就冒领养女之名的举动是错误的认知,神态之中流露出的娇嗔感让人不自觉地迷惑,也许是自己错了?
若不是季俏的脑子十分清醒,确定自己没有丢失任何记忆,恐怕还真的以为这就是自己新收的养女了。
“所以你就威胁我?”
季俏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威胁?”陆冉冉眨眨眼,“你也知道你的爱好不好公之于众啊!”
唇边的笑,有点儿小小的狡猾,好似在说“哈,我抓住你了”。
明明无礼在先,却不让人觉得讨厌,季俏把着方向盘,不由一笑,在红灯时侧目看她,看她贪婪地看着窗外景色的欢喜,流光倒映在她的脸上,那一片斑斓之彩中,似乎有着对什么的追忆。
“你叫什么?”
“陆冉冉。是日月冉冉,是绿荫冉冉,是盈盈冉冉,是冉冉秋序,是冉冉浮云,是冉冉清愁,亦是冉冉波光。”
言及“波光”,美目流转,那转过来的视线像是挪移了哪里的秋水,让那一泓秋波荡漾着醉人的柔光,迷了人的眼。
“嘀——”
汽车喇叭声在后面催促。
季俏空踩了一下,才发现车子不知何时熄了火,重新启动上路,耽误的这一会儿又听了几声刺耳的鸣笛声。
“门外无人问落花,肃肃霜落惊离索,人淡而韵故怀思,辉辉烟影空翠湿。”
季俏一边开车一边说,言辞之间不算有诗意,可看着他那张脸,仿佛什么也都可以了。
飞舞的流光远胜星辉,不见月色的天际似也被这地上的街灯照亮,陆冉冉转过脸来看着他,冲着他笑,那笑容之中似乎饱含欣赏。
她截了诗词为自己的名字解释,他便也截了诗词补全她名字的每一个释义,古人诗词,未必能达今人心思,但这种应和,若他乡故知,终遇知音,有那么一刻,恍然体察到她的心里,让心跳都不由漏了一拍,愿意为这一刻的心有灵犀而点赞喝彩。
有样貌,有才华,有学识,还有钱有势,这样的人,几乎完人,怎么就是个反派呢?
陆冉冉的目光之中含了些惋惜之意,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开车间隙,侧目一瞧,对上这样的目光,不似痴迷,季俏不由一怔,自己有什么可怜的呢?
“乱看什么,下车。”
不知不觉,车子已经到了季俏的小别墅所在,这里远离闹市,看上去风景不错,山深林密,可其实并不那么宜居,整个别墅区,除了季俏住在这里,其他的要么是没有卖出去,要么是没有业主,还有传说这里风水不好的,总之到了夜里,很是阴森可怖。
只看那稀稀拉拉的灯火,还是来自于零散的路灯就知道了,这里委实没什么人在,是个做坏事都不怕被人看到的好地方。
处理起事故来也方便,最不容易处理的骨头被取走,剩下的血肉随便埋到哪里或者扔到哪里,也都无人会来查询。
一两声狗吠似来自林中,若有幽绿的眼,垂涎欲滴。
吃过人肉的狗是怎样的呢?
外表上恐怕是看不出来什么的吧。
“你还养狗了啊?”
陆冉冉随口问了一句。
“没有养在家里,都是流浪狗,看着可怜,喂一喂。”
季俏随口说着,车子是开到地下车库的,从那里有电梯入户,下车之后,季俏没有再拉着陆冉冉,陆冉冉自觉地跟着他走,半点儿不见害怕的样子,反而还有些好奇艳羡,好奇这别墅什么样子,艳羡这人竟然住别墅了。
电梯里,季俏打量着陆冉冉,察觉他的目光,陆冉冉回头冲他笑,那是很明净的笑容,并不沾染世俗的欲望,干净,无辜,那不是看一个坏人的目光,同样,也不是在看喜欢的人,仿佛眼中所见,就是单纯的景物,不需要加注任何的情感色彩。
有那么一瞬,似乎能察觉到一种冷漠,让人不喜的冷漠横亘在两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