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近夏末,风里带了丝丝凉意。夜里刚下过一场雨,使得凉意更显。
苏锦婳从学堂出来,拢了拢身上的薄披风,一路朝着栖霞轩走去。
“姑娘是打算去看夫人?”
苏锦婳道:“嗯,在有一个月母亲就要生了,我总是有些不放心。”
春红道:“夫人胎向稳固,想来必定能顺利生产。”
“一晃这么些日天子过去了,这日子过的可真快。说来也奇怪,最近姐姐没少下二姐姐面子,怎么不见二姐姐告状?”
春红道:“哪儿呀,孙姨娘和二姑娘都没少在老爷面前搬弄是非,不知道怎么得老爷却不管。孙姨娘为这个,还砸了不少东西呢。”
苏锦婳更觉得奇怪,父爱对孙姨娘那边不说是是千依百顺,也是十分宠爱了,怎么最近竟然突然转了性。不过父亲对大姐姐好一些,总比对二姐姐和四妹妹好强,好坏大姐姐不会害她和母亲。
到了栖霞轩,苏锦婳解下披风,整了整衣服,净了手这才进屋里。
“问母亲安。”
“婳儿来了,可累不累?”
苏锦婳闻言道:“女儿都好,到是母亲,听说母亲昨天又开始吐了,连太医的药都不管用了。”
孟氏混不在意的道:“左不过这几天了,没什么打紧的,今天已经好多了。”
苏锦婳闻言这才放下心,又陪着孟氏说了阵子话这才回去。
回了西院,苏锦婳拿起之前一直在绣的额带,继续下针,等到收针的时候,苏锦婳的手一下子就被扎破了。
嫣红的血从纤白的指尖渗出,苏锦婳疼的轻嘶一声。
春红慌张的从门外跑进来,“姑娘不好了,夫人提前发动了。”
“怎么回事,郎中不是说母亲胎向很好吗?怎么提前了?”
春红道:“夫人临产,接生嬷嬷说,让夫人多走走,不然怕是生产不易。因此夫人每日饭后都会在院子里走走,方才夫人用了饭,便想着和往日一样走走,谁成想下台阶的时候滑了一跤,当时夫人就见了红了。”
“那怎么现在才过来,不早早告诉我?”
“夫人怕姑娘担心,便没叫人禀报。”
苏锦婳闻言道:“回头我在收拾你们。”
栖霞轩
正屋里传来阵阵呼痛声,苏锦婳急的攥白了手。
没多久苏永康也到了,苏锦婳上前行礼,“父亲,孙姨娘。”
“你母亲怎么样了?”
“母亲进去半个时辰了,我刚进来时,瞧见房嬷嬷端了催产药进去,想来是快了。”
妇人生产岂是那么快的,不过看着苏锦婳刷白的小脸,苏永康到底没说出来。
“别担心,你母亲和弟弟会平安的。”
苏锦婳点点头,两人谁都没提孟氏摔倒的事。
孙姨娘在一旁神色莫名,忽然开口道:“这生孩子当真是鬼门上走一遭,希望夫人和小少爷平安无事才好。”
苏锦婳懒得理孙氏淡淡的道:“母亲自然会平安无事。”
两个时辰过去,人来了又走,最后只有苏锦妍还在。
呼痛声渐渐低了下去,苏锦婳急忙问道:“怎么没有声音了?”
“夫人力竭了,我去给夫人熬药,好让夫人醒过来。”
苏锦婳闻言更加担心了:“那你快去,春红你和嬷嬷一起。”
苏锦妍握着苏锦婳的手,示意她宽心,等药熬好了胡氏和苏永康一起来了。
“祖母,父亲。”
胡氏道:“你母亲如何了?”
“方才母亲力竭,现在嬷嬷已经去熬药了。”
胡氏听了连忙道佛号,“阿弥陀佛,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万求保佑,保佑我的小孙孙平安无恙。”
灌了药,孟氏醒了过来,想到锦婳,孟氏心一横,一用力把孩子剩下来了。
孩提的哭声伴着升起的晨光,众人脸上都有了笑意。苏锦婳也松了一口气,接生婆一脸喜色的抱着孩子出了门。
“恭喜苏大人,恭喜老夫人,是个小公子。”
“好,快下去领赏吧。”
胡氏笑的脸上都多了几道褶子,“快给我抱抱。”
苏永康上去把孩子接过来递给胡氏,苏锦婳眼神不错的盯着襁褓看。
苏锦妍也一脸笑,凑到胡氏身边轻轻摸了摸孩子的小脸。
苏锦婳也凑进了一些瞧了瞧,之后转身朝着一旁的彩屏问道:“母亲怎么样了?”
“夫人都好,只是力竭了昏睡过去了。”
苏锦婳的悬着的心,这才算是全放下了。
等到了晚上,孟氏才终于从昏睡里醒了过来,彩屏连忙上前问道:“夫人醒了?可还有不舒服?”
“没有,倒是有些饿了,孩子呢?”
“奶妈子正抱着小少爷喂奶呢,小少爷长的可白净了,老爷抱了半天都不舍得撒手,老夫人也稀罕的不行呢。”
“那就好,把院子里的人都盯住了,尤其是福安身边。”
“是夫人奴婢一定把小少爷身边的人盯住了。”
“这才早产,还是我太大意了。本以为不出院子,胎向又稳便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没想到还是险些出了大事。”
彩屏道:“按说咱们院子里的人不该有纰漏才对,但夫人这次摔倒,难免太蹊跷了一些。”
“跑不去景兰轩那个,等人找到了,是不是她也没什么要紧了。”
房嬷嬷进来禀告道:“夫人,老爷来了。”
苏永康进了屋,坐在屏风外头。
“夫人可好?”
“老爷挂念,妾身都好。”
苏永康道:“这次的事,我必然会给夫人一个交代。”
孟氏闻言眼眸微垂道:“这次之事纯属意外,哪里需要老爷交代,产房腥气重,老爷还是去看看福安吧。”
苏锦康想说些什么,最终也没说出口,叹息一声起身离开了。
彩屏见孟氏不追究很是不解,明明老爷都给夫人做主了,为什么夫人不追究了?
“你是不是很奇怪,明明我知道是谁,老爷方才也要给我做主了,我为什么你追究?”
“是啊,夫人。这次那贱人险些害了小少爷和您,老爷既然知道了,还同夫人说了,那别人就会狠狠责罚她,为什么夫人却绝口不提呢?还有上次也是老爷也查出她了,却不知为什么,只是发买了几个奴才,丝毫没有罚孙氏的意思?”
“上次的事,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总觉得和大孙氏有些关系,想来为此老爷才没责罚孙氏。至于这次,便是罚了孙氏又能怎么样呢?我是出事了,但我和孩子都没事,况且我和母家不亲近,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老爷就算罚了孙氏,也不会真把她如何,倒不如以退为进,薄的老爷一两分怜爱,也好让老爷多疼疼福安和婳儿,等到人找到了,在一举铲除也不迟。”
“夫人思虑周详。”
“夫人,姑娘叫人送了额带来。”
孟氏道:“拿进来吧,婳儿可回来了?”
“回夫人,姑娘已经回来了,就是累了,叫人送了额带过来,便歇下了。”
“嗯,下去吧。”
彩屏道:“姑娘这么孝顺,可顶好几个不顶事的了。”
一边说着,彩屏一边把额带给孟氏换好。
孟氏拿过换下来的额带道:“这个也是婳儿做的。婳儿是懂事,要不是我没用,婳儿也不至于这么操劳,还好婳儿现在有了弟弟,以后也算是有了倚仗。这日子,总算是熬出头了。”
这女人没有家世,没有父兄弟弟,便如同无根浮萍一般,毫无依靠,她必然要为她的婳儿,打算好才行。现在婳儿有了嫡亲弟弟和亲近的兄长,以后嫁了人,即便不得丈夫喜欢,也不会过的太辛苦了。
不过依照婳儿才貌,未必不能琴瑟和鸣一生。她没有的,她的婳儿都要有。
……
苏永康从栖霞轩出来,就去了景兰轩。
“老爷来了,老爷……啊!”
孙氏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苏永康。
苏永康指着她鼻子问:“我问你,昨天到事,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妾冤枉啊老爷,妾真的不知道老爷在说什么。”
“夫人能碍着你什么,真是把你的心养大了,到底比不上你姐姐良善,竟然还敢动这等念头。”
孙姨娘哭着道:“妾没有,妾真的没有,姐姐就是难产后虚弱身亡的,妾担心还来不及,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动手脚呢。妾发誓,要是我说的有半句虚言,必定不得好死。”
“最好如此,要是夫人和福安还有婳儿出了什么事,我必定绕不了你。就算你再怎么提你姐姐也没用,要是你姐姐在,也必定不愿意看到你这幅样子。”
“妾没有,老爷要相信妾,姐姐的死和夫人也没关系,妾怎么会对夫人出手呢?老爷要是不信,妾……妾不如一头撞死在这儿,免得到了下面没脸见姐姐。”
苏永康道:“行了,闹什么,苦主没诉苦,你到诉上苦了!”
“老爷……”
苏永康道:“我知道你担心,但是夫人最是宽厚和善的就和你姐姐一样。你好好伺候着就是了,夫人也不容易不下人,再者说了以后福安出息了,还能不帮着哥哥姐姐吗?”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