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父作为一个孝顺的儿子,像搬离生活了三十余年的碧云村,打算去桃源镇讨生活这样的大事,当然是不会瞒着父亲陈爷爷的。
然而,陈父才说了个开头,迎接他的就是陈爷爷的吹胡子瞪眼:“不许去!在村子里过得好好的,瞎折腾干吗?听我的,不许去!”
陈父在陈爷爷面前,从来说话都不敢大声,尽管陈母已经跟他将未来的规划掰开了揉碎了讲述得清清楚楚,这决不是一时冲动做下的决定,而是深思熟虑后的打算,可是陈父,在一向威严的陈爷爷面前,仍然没有太大的底气。
面对陈爷爷的反对,陈父不安地动了动嘴唇,弱弱地说道:“爸,我们这也是没办法。玉岚又怀上了,再过个大半年,我们家又要添一个孩子。孩子小的时候,玉岚还得分出很多心思照顾他,到时候,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家里都只能靠我一个人。爸,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养家吗?”
陈奶奶笑眯眯地说道:“哦,我知道了,原来是国志家里有困难了啊。唉,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好说的,不就是要钱吗?这么拐弯抹角的干吗?你爸呀,哪里懂这些弯弯绕绕的,今天要不是我也在这里,到时候若是你没拿到钱就回去了,被外人知道了,还以为是我这个后妈作的梗呢!”
陈父顿时整个人楞在那里,什么要钱?明明他说的是要搬去镇上的事,什么时候他提到过要钱了?
一旁的陈苏菲真是好气又好笑,这个陈奶奶,也真是够够的了!难怪这么多年,憨厚老实的陈父从来没有她身上讨到过一点好!她这么一胡乱揣测,陈爷爷的心里能不起疙瘩吗?能不对陈父这个大儿子心怀不满吗?就算本来他有心帮助一下,只怕这会儿这个心思也淡了吧?
果然,陈爷爷的脸色已经开始不好看了,看向陈父的眼神,也变得不耐起来。
陈苏菲仗着童言无忌,笑着说道:“咦?要钱?爷爷,奶奶,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我常听爸妈在家里说起,求人不如求己,只有自己打拼出来的,才是最最实在的。我们家虽然条件不好,但是我们骄傲的一点是,从来都没有靠过别人过活!要钱?奶奶,您怎么会这么想呢?以我爸的性格,这是他绝对不可能做出来的事呀!是不是因为有人这么在您面前做多了,您才这么大的反应?”至于这个“有人”,很明显,那就是她的亲生儿子,陈叔啦!
这回,陈奶奶的脸色也跟着不好看了。
坐在一旁的陈叔却是哈哈大笑,满不在乎地说道:“菲菲,你这话就不对了,什么求人不如求己?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那不是常理吗?靠父母过活,也不是天经地义的吗?都是一家人,哪里有必要分得那么清楚,呵呵!”
陈奶奶恨不得一巴掌抽晕这个大大咧咧的陈叔,一家人,一家人!那也看那个人是谁啊!陈家的财产,大多是陈爷爷和她年轻的时候办胶囊厂攒下的,尽管是很大的一笔,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再算上物价膨胀,也渐渐地没那么好看了。就算是金山,也要省着点花用,才可能支撑一辈子啊!同样是陈爷爷的儿子,要是陈父拿了一点,那陈叔拿到的不是就少了一点,日子过得就会拮据一点?她怎么舍得?不,就算是锱铢,她也是要计较的!
陈爷爷看了看陈叔,微微叹了口气,可面上的疼爱之情满得都要溢了出来。比起沉默寡言的大儿子,他更喜欢这个会说甜言蜜语,总是腻在他身旁的小儿子,这让他感觉到被需要,心理上十分满足。然而,尽管平时对大儿子一家不怎么关注,可听到他们要搬走,这心里还是非常不爽的,这是嫌弃他了吗?这是要跟他划清关系吗?一大家子,就该和和美美地聚在一处,热热闹闹的才是啊!他心里有一种预感,若是大儿子就这么去了桃源镇,那他跟大儿子的距离,似乎就会越来越远,远得他再也靠近不了!
这,是他不想看到的,也是他绝不允许的!
然而,一向对他唯唯诺诺的大儿子,这回却似乎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异常地坚定。
陈父鼓足了勇气,直视陈爷爷的眼睛,极其认真地说道:“爸,搬去桃源镇的事,我和玉岚是经过仔细考虑的,断不会更改。我们规划好了,打算承包云峰村的荒地,开荒之后,种茶树,做茶叶生意。您放心,你们年纪也大了,是颐养天年的时候了,我和玉岚是绝对不会用这些杂事来扰了你们的休息的。至于起步资金,我们这些年也攒了一点钱,要是真不够,还可申请贷款,也绝不会打你们养老钱的主意的。”
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要!陈奶奶听到陈父的话,顿时就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管他弄茶叶还是什么的呢,都跟她无关,只要不来打他们钱财的主意就好啦!
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要!陈爷爷听到陈父的话,整个人的心情却变得沉重了好多。这么大的事,陈父竟然打算全部自己扛,竟然全不考虑问问他这个过来人的意见吗?想当年,他在碧云村办胶囊厂,手下满满当当几十号人的时候,那是多么地风光!他有那么多宝贵的经验,陈父竟然没有好好向他取经的打算吗?
其实,这个事,还真怪不了陈父。陈父自然是跟陈母提过的,还十分兴致盎然:“玉岚,如果我们真的打算做茶叶生意,比起普通人家还是有很多优势的,有爸在呢!爸当年开过胶囊厂,经验丰富,若是能得他一些指点,我们肯定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可陈母的话,瞬间就给陈父泼了一盆冷水:“国志,你也说了,那是当年!当年距当下,可已经过去了快十年了,十年,能有多大的改变?要我说,爸在胶囊厂发展势头正好的时候,却突然选择了关闭厂子,收手不干,就可以看得出来,他当年的风光,真的只是运气好罢了。一觉得钱赚得差不多够了,什么进取心、上进心,什么魄力、勇气全部都没了,再加上这么多年安稳轻闲日子过下来,他的心态早就今非昔比,他的经验,难道还真的适用?”
不过看到陈爷爷失望中带着失落的眼神,陈父总归是于心不忍,诚恳地说道:“爸,我们打算做茶叶生意,这都是受您当年办厂的启发,是向您学习呢。您的本事,我一直都非常佩服,我想以您为榜样,我希望有一天,也能像您当年一样,做出一番大成绩!”
陈爷爷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国志,爸当年办厂,那是迫不得已。你是知道的,咱家当年多穷啊,家徒四壁,有了上顿没下顿,你弟弟刚断奶,天天哭,我们却连奶粉都买不起,你妈妈她只能抱着他默默流眼泪。要不是被逼无奈,爸怎么会冒那么大的风险,成日里提心吊胆的,办那么大的厂子?这不,干了些年,也赚了不少钱了,爸不就收手了吗?这么些年过来了,我们不是过得很好?又轻松,又自在!”
陈苏菲默默地摇头,轻松,自在?那还不是建立在当年赚了大钱的基础上?而且这轻松自在,也没有自己家的份啊!特别是陈奶奶,简直把他们当贼似的防着!
陈父笑了笑,笑容里颇有几分苦涩:“爸,眼下的我们,也是到了被逼无奈的地步了。我也是父亲,我想给我的孩子们一个更好的环境,想让他们有个更高的起点。爸,您能理解的吧?”
陈爷爷叹了口气,说道:“国志,你说吧,你们家缺多少钱,需要多少钱?爸能帮的,一定帮!你就别跟爸客气了。”
陈奶奶的脸色顿时就变了。陈父颇感好笑地看了看陈奶奶,淡淡地说道:“我早说了,我不要钱,我们不求人,只求己!我想要的,会自己挣!”
陈爷爷摇摇头,先是不赞同地说道:“国志,爸劝你,还是不要瞎折腾了。做茶叶生意哪里是那么容易的?承包荒地,你确定能中标?就算承包下来了,又要怎么开荒,至少几十大亩的地,难道就你和玉岚自己开?或者雇村民们来开?那得花多少钱啊!还有茶种的事情,炒茶的流程,卖茶的市场,你都一窍不通!这些,你都考虑过没?风险,真的是太大了啊!听爸的,就留在碧云村,好好地种地,不要冒险!”
陈父的回答却很是坚定:“爸,事情还没开始,您怎么就给我打退堂鼓了?困难当然是有的,可办法也肯定是有的!难道就因为想到可能的困难,就畏首畏尾,什么都不敢做吗?承包、开荒、种茶、卖茶等等等等,我和玉岚都商量过了,会一步一步慢慢解决的,您就不必操心了。”
陈母说得对,这么多年过去,陈爷爷早就不是当年的陈爷爷了。他的雄心壮志,他的商场风光,都早已是昨日黄花。
一切,还得靠他们自己!
为父则刚,陈父暗下决心,他,要振作起来了!
跟陈爷爷告辞之后,陈父就带着陈苏菲回了自己家,开始收拾东西。桃源镇上的房子已经找好了,快的话,这两天就可以搬过去。
他们新的征程,即将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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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哒。明晚九点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