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们感情上很难接受人鱼族是方家口中那个背弃誓言、出尔反尔的角色,但是他们也拿不出证据来证明昉和方家人说的是污蔑人鱼的假话。
“也就是现在海族全都失踪，不然根本不用听你们在这里讲这些不知真假的故事！”沈花衣依然很暴躁。
沈光霁没有在故事上打转，只是听到沈花衣这话,忽然向赵景同问道：“说起来,不知道赵先生继承的记忆中，有没有关于海族失踪的原因？”
赵景同思索片刻，摇摇头，“昉离开海洋的时间,比你们还要早,对于海里的情况，了解得并不比沈家知道得多。只是，从沈家和人鱼的斗争历史来看，失去人鱼消息,大约在四百年前左右。”
因为昉的原因，方家人几乎代代铭记世仇，千年前就是人鱼族的老对头，只是双方海陆有别，才不至于闹得不可开交。
人鱼族有关于昉鸟是恶鸟的记载,其实也不算完全伪造，昉虽然没有“喜食人鱼，尤爱人鱼之心”,但若是和人鱼见了面,撕得头破血流是必不可少。
尤其一开始,疯得最厉害那些年，只要逮到了人鱼，都要扒掉半条尾巴的鱼鳞，然后血糊糊地扔回海里,向人鱼示威。
祂失去了所有火羽，浑身血洞地被暗算杀死，满心都是仇恨，整只鸟疯到不行，不过那时海里人鱼战力鼎盛，祂只逃出那么一点灵，又共生在人类身上，打不过，就日夜蹲守落单人鱼，见到了就要一决生死。
说起来，方家人对祂确实是够意思，昉逃到方家的最初，因为处在执念最盛，灵力最强的时候，与祂共生提供身体修养的那个人，都无法维持正常人的理智。
足足三代，共生者都每日红着眼蹲在海边等人鱼，然后带着一身一身的伤回来，养好了就再去蹲。
那时候选择被祂共生，真的就是牺牲，一旦决定，就等于放弃自己的人生，变成一个疯子。
对这个只是救过父辈性命，传下几滴血的挂名“始祖”，方家人可谓鼎力相撑。
后来随着时间安抚，昉的仇恨淡去，疯狂情绪的影响越来越弱，被共生的方家人才成为一手掌握昉的记忆，一手握有昉的灵力的幸运儿，才由家族疯子，成为独一无二的家族继承人。
“四百年。”沈光霁道，“我们当时忽然被其他海域的同族攻击，不得不上岸求生的时间，大约也是四百多年。”
几个跟着进来，悄悄坐在会客厅旁观的第一代上岸人鱼一声不吭，互相点点头，肯定了他的这个说法。
檀听还拉着赵景同的手，闻言问道：“大爷爷，曾经被寄生的那条章鱼说过，它当年是收到过人鱼公主的成鱼宴邀请的，你们上岸前后，有相关消息吗？”
沈光霁是沈家现任家主没错，但到底不是资格最老的，初代几位祖宗才知道这种发生在当时的事儿。
他不动声色地瞥向几位爷爷奶奶。
初代如今仅存六位，除了在沈明莎失踪后，下海去寻曾曾孙女的沈湛，剩下的五位凑在一起交流信息。
一向沉默寡言的沈树缓了一会儿，慢慢道：“有这回事。我收到了（邀请），但没去。”
无视沈真问他为什么不去，他又道：“但是隔壁去过。”
努力思考的沈边顿时被提醒找回记忆：“对，隔壁去过，一开始他们来挑衅的时候，还说过帝都和公主的成鱼宴多么多么繁华，嘲笑我们是没见过世面的偏远鱼！”
檀听道：“所以，我们是不是差不多能确定，章鱼被寄生，也是在四百多年左右？”
这下那些线索就差不多汇集到了同一个时间点上，推测起因果来便更加简单明了了。
由昉、方家的记忆，到沈家的信息，可以捋出一串时间点。
千年前，海姤出现，海族人鱼和昉联盟清退海姤。随后昉身死，人鱼和昉以及方家关系紧张。
时间爬行，其间昉的共生者逐渐平和，人鱼中昉成为恶鸟传说。
到了四年多年前，再具体，可以锁定当时的某位人鱼公主的成鱼宴前后，这段时间内集中发生许多事件：
大章鱼被寄生，原沈家部落的人鱼被隔壁从帝都归来的人鱼恶意攻击，帝国消失，海族失踪。而且这样的消失几乎可以说是一夜之间。
“也许我们可以猜测，帝国的消失不是消失，而是‘陷落’。”
也就是说，这不是无故意外，而是被侵略、攻击，危机情况下的消失。
已知寄生物能吸收章鱼能量，控制大章鱼，那么，它们同样具有侵入和控制人鱼的能力。
如果说寄生物已经在漫长的几百年里再次卷土重来，很可能攻击沈家人鱼的人鱼们其实已经被寄生物控制。
所以才会对人鱼充满攻击性，不然既然都已经做了那么多年邻居，为什么偏偏会在那时候对沈家人鱼原来的部落发动攻击，甚至要赶尽杀绝？逼得他们不得不离开海洋，上岸生存。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海洋帝国的陷落，可能是再一次由海姤引发的灾难，海姤们经过几百年蛰伏，在人鱼公主成鱼宴这个时间点趁着大多数智慧海族聚集帝都之时，发动攻击，导致帝都陷落。
而能离开的，除了极少数极少数真正的幸存者，都已被寄生物控制，它们扩散到海洋中，消灭其他漏网之鱼。
四百多年过去，智慧海族再也没人提起，人鱼、海姤也都消失在时间洪流中。
海洋进入沉静期，开始酝酿新的传奇。
而被那个摄制组无意带出来的海姤幼体，造成了陆地上这波“余震”。
也或许是海姤即将降临的新一轮考验。
众人都默认了这个推测，毕竟，在找不到新的证据支撑前，这已经是最合理的答案。
只是论到帝都陷落，或将永远消失这一点，人鱼们显然不可能接受，找了那么多年的地方，虽说从来没见过，但这代表的是海洋千年万年经年累世的繁荣与文明，就这样悄无声息湮灭，人鱼不仅是怅然若失，更加拒绝相信。
“我觉得，”赵景同听着人鱼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终于在他们告一段落时，敲了敲桌子，将大家注意力都转移过来，道，“现在的重点应该不是你们人鱼帝都还在不在的问题。当务之急应该是去海姤幼体出现的地方查看，如果真的是大量海姤苏醒，那才叫麻烦吧？”
众人：！！！
对哦，大敌当前，这才是应该先解决的问题！
不过——
人鱼们没有说话，目光默默又聚集在赵景同身上。
赵景同还没发言，方家人第一个跳出来，“你们人鱼脸皮可真厚，在做过那样的事之后，还想要我们始祖为你们去消灭海姤吗！”
尽管不太想承认昉的故事是真的，但是在海姤问题上，人鱼的第一反应还是寻求昉去解决，说明潜意识中还是有些相信了的。
此时被方家人这样喊出来，面上都有些虚，确实千年前海里那帮人鱼做的是挺不地道的，把人家好好一只火鸟害得这么惨，两家也结了死仇，见面就掐。现在能和平地坐在一块聊问题，还全赖两家的小年轻搞起了对象。
……嗯？对象！
人鱼们的目光又转向了檀听。
檀听被一群长辈看着，顿时压力山大，但是她暂时还不想做这个伟人，劝赵景同放弃昉的仇恨，做海洋救世主。
她低头默默避开众人目光，瞧着自己的衣服，像是能在布料纹路上研究出一朵花来。
赵景同自然也能明白她的心情，拍拍她的手。
他环视一圈，不慌不忙慢条斯理：“你们还是先查清海底的情况吧，也许情况还不急。至于昉，虽说在我身上，但是有关昉的事情，确实还应该参考一下方家的意愿。”
方家人顿时一脸“正该如此”，对赵景同好感飙升，不愧是始祖选中的人！
同时对沈家人怒目而视！
人鱼，想得美！
会客厅的谈话到此为止了，众人纷纷散去，沈家人鱼不好意思劝到赵景同的面前，纷纷向檀听递话：话说不是跟你男朋友都约好了，要给被寄生病人治病的嘛！马上就可以安排呀！多劝劝~枕头风最好用啦~
檀听一通点头微笑，被赵景同拉着溜了。
不过两人并没有回小院，赵景同带着檀听径直走向方家三人，方家三人也在等着他。
“始祖，我们现在就打算回方家，您有时间一起去吗？”
虽然受到方家全心权益的维护和拥护是怪感动的，而且方家确实对昉绝对够意思，但听着方家人这么叫自己，赵景同还是咳了一声。
他朝方言是道：“方先生，你还是用赵景同的方式称呼我好了，我只是继承了一点记忆，甚至都不是方家人，真是远远担不起‘始祖’这个名头。”
因为昉的记忆，他对方家还挺亲切，但是归根究底，那也只是一段记忆，他不是方家人，更不是昉。
方言是闻言有点失落，但对着赵景同这张脸，显然叫赵先生还是更适应些，他便答应下来，“是，始，咳，赵先生。”
说着问道：“那么赵先生，请问您有兴趣过方家一叙吗？方家绝不会为难你，只是大家也有十多年没看过始祖，又是期待又是盼望，希望您能赏脸。”
赵景同倒是没有犹豫，他只将檀听的手握着举起来，“我当然乐意，我可以带着我的伴侣登门拜访吗？”
方言是看了檀听一眼，眼神复杂，最后还是慢慢点点头，“当然，您完全随意。”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没想到讲过去可以拖这么久，忽然对自己的完结日期心里没数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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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还会写一章，但开始码字的时间不确定，时速也一般，很可能会磨到半夜，所以大家到点都睡觉啊，不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