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追月眼巴巴看着檀听打电话,然而等到檀听收起电话，却没有跟她说话，而是很快通知了檀爷爷,让他们返程。
“怎么、怎么让他们都回来了？咱们不训练了吗？”
沈追月心里不安，不会是因为自己这件事，让大爷爷生气了吧。
难道是要把他们都送回去？
檀听摇摇头，看出她的惴惴不安,安抚道：“跟你没关系,是发生了一些事。沈家很快会派人来，到时候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她面上不显，心里却渐渐有些沉重。
不要接近海水？
也就是说，麻烦亦或是危险,来自海水？海洋？
来自海洋的危险,会是什么？
想到消失的智慧海族和传说中的海洋帝国,她顿时就好似望见了海面上压迫的乌云,那是暴风雨即将到来的样子。
檀勤接到她的通知，没耽搁,便很快启程返回。
檀听带着沈追月去码头上接他们，期间又打了电话给赵景同,他家里的池子可是通着海呢，不能接近海水的话,那赵景同去池中游水也有风险。
只是她自己都还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所以也只能告诫他暂时不要下水，等她再通知。
檀勤已经在电话里知道了这是沈家那边给的通知，但是船上那四位小沈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过眼看着真的回到岸上，圆圆满满两双胞胎欢喜地抱在了一起，好像不敢相信有这么好的事儿,沈追简眼泪都下来了，不断嚷嚷着他要马上洗澡。
就连冷静的沈追今眉心都显出了些松快，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状况不大对，沈追月的表情实在是太明显了。
难道这次回来还有什么更大的考验在等着他们？
一路回到檀家，其余三个人虽说惊喜过度，后知后觉，但也都先后发现了沈追月的不对劲来。
尤其她对檀听的态度变化未免也太大了。
不过是半天不见，几乎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让自觉挺熟悉沈追月性格的几个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真的是沈追月吗？！
沈追月在面对他们时依然是那副淡淡的表情，甚至在大家追问她是不是被发现逃跑时，都只是平静“嗯”了一声，然而到了面对檀听时，她那双冷淡的眼，都恨不能冒出星星。
尽管不至于表情浮夸，可是要说眼神晶亮，又虔诚又信服，那是一点没夸张。
檀听说什么，她都认真听，还乖乖应，仿佛一个称职又恭谨的小跟班。
一行人回到檀家，坐下来后，她甚至还主动给檀听倒了水，端到她面前。
虽然这样的小举动不起眼，也不算回事，可是如果放在沈追月身上正常吗？
这必须不正常！
沈追月什么时候体贴过？什么时候这么暖过？
她是从来只会冷冷看着别人献殷勤末了还要嘴里带刺点评人家跪得不端正的人！
在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逃跑被发现将要面临什么可怕的惩罚，把这位小公主都吓住了？
沈追简悄悄观察了一会儿，一脸细思极恐，檀听究竟是用了多么残忍可怕的手段，才能驯服了这个妹妹。
他老老实实缩在沙发上，都不敢提要去洗澡的事儿了。
一直到晚上，一辆车停在了檀家门口。
檀听等了许久，从窗口望见有车停下后，连忙打开了门。
没想到，从车上下来的居然是沈光曜。
排行第二的沈光曜，黑色鱼尾，一手掌握沈家的地下势力，领导沈家暴力机关，武力也在沈家人鱼之首，生得高大英俊，但是眉心常见紧锁“川”字，表情严肃，整个人很有威慑力。
沈光霁原本只说稍后让沈光曜亲自向沈追月说明，檀听却没想到，居然是沈光曜亲自过来。
沈光曜是沈追月的亲爷爷，也是这位二爷爷的铁血作风，才有了沈追月那一脉相承的冷漠脸和高追求。
沈追简却是二房的意外，他母亲沈明昭是政界女强人，和父亲一样铁腕强势，但是这个儿子却爱美娇气，醉心艺术，遇事就怂，却偏偏又不服管教，追求自由。
当然这两个见到沈光曜，那都是大气不敢出，二爷爷冷面严肃的形象，积威甚重，在整个沈家都是吓唬孩子的“法宝”。
“二爷爷。”檀听叫了一声。
然后便侧身让开，迎了沈光曜进屋。
屋子里原本还瘫着坐着靠着的几个年轻人，一听这声“二爷爷”，顿时一个个精神抖擞，坐都不敢再坐，站得端正笔直。
沈光曜进屋，檀听关了门，跟在他身边，几个年轻人都已经自觉站起来，望着他，仿佛等待检阅的士兵。
沈光曜脚步顿住，他目光锐利地一排扫过去，忽然发出一道几个孩子听不到的，极其尖锐的人鱼啸声，那声音是属于海族的攻击频率，人鱼声波。
他控制了声波的攻击力道，但是几个年轻人仍然有一瞬间的眩晕，像是头皮一跳，忽然有那么一下针扎似的疼。
他的声波范围笼罩了屋子里所有人，包括檀听和檀勤。
猛地听到人鱼声波檀听吓了一跳，这要是没控制好，或者有意攻击，普通人被人鱼声波攻击恐怕分分钟就要变成傻子。
而如果声波频率持续提升，甚至会震碎他们的大脑乃至身体。
所以说，人鱼的声音其实是他们的武器，用来唱歌、迷惑还只是其中比较温和的用法，声波攻击才是可怕。
檀听下意识自保，一层精神力裹紧了自己的脑袋，不过紧接着就意识到，沈光曜没有恶意，这道声波被控制在不伤人的范围内，不具有攻击性。
想也是，这里都是沈家的人，他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没头没脑对着自家的后人大开杀戒。
沈光曜的声波一触即离，他表情放松了一些，又看了一眼檀听，点头赞许道：“不错。”
檀听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居然迅速截断了他的声波，虽说他并没有刻意攻击，但她的反应速度和精神力强度，显然都有了很大的进步。
沈家五个年轻人站在那里，头还昏昏涨涨的，听得二爷爷第一句话就是夸檀听“不错”，他们不知道夸的是啥，也不敢问，又听得沈光曜说“都坐下吧，傻站着干什么”，这才敢哗啦啦坐下去，但也都端庄严肃，正襟危坐。
檀听心里暗赞二爷爷果然有威严，能让这一片方才瘫成咸鱼的小的们精神成这样。
檀听注意到，沈光曜坐下来后，居然再次催动人鱼声波，震荡了屋子里所有装了水的器物，霎时间，只要是水面尽皆泛起一层细细的纹路，桌面上的水杯都齐齐震了一下。
檀听心道：看来不仅是远离海水，这分明已经是留心所有水源了。
沈光曜确认过屋子里的水没问题后，整个人都放松了些。
还开口过问了一番他们这两天在明珠港的学习经历如何。
三个年纪小些的平时话那么多，此时反而都拱着沈追今“代言”。
沈追今便有一说一，原原本本把经历描述了一遍。
沈追简和沈追满睁大眼试图发现二爷爷可能为自己做主的迹象，然而沈光曜听完却不置可否，只是嗯了一声，“好，我知道了。”
您知道了？就这？！
您就不觉得檀听实在荒唐吗！
孙子们这两天简直是在苦海里熬啊！
不过他们注定等不到沈光曜“主持公道”了。
冷酷的二爷爷甚至还指了指他们，“你们先去其他地方转转，我有些事儿和檀听说。”
五个小沈扫一眼这屋子，檀听当初为了享受大空间的舒畅，楼下除了厨卫和一个客卧，其余就是个大开间，一眼望到头。
至于楼上，据说是主人卧室，檀家两位就没让他们上去过。
沈追圆瞪着大眼睛可怜巴巴。
这要去哪里待着啊，要么他们几个塞进客卧团着，要么就只能去后院蹲着了，后院倒是挺宽敞，可是现在多冷啊。
“诶等等，”沈光曜又道，几个年轻人一脸期待地看向他，就见他指了指追月，“追月留下吧。”
另外四个瞬间目光转向沈追月：这里有一个叛徒！为什么“说给檀听的事情”，他们需要回避，追月却可以听！
当然这样的牢骚谁都不敢说出口。
还是檀听叫住了他们，“你们就在这里呆着吧。二爷爷，咱们上楼聊。”
“也好。”沈光曜想想就点点头，他已经检查了这屋子的可靠性，待在这里对他们而言反而更安全。
于是，四个上了楼，四个在楼下等待。
楼下四个面面相觑，都被沈光曜他们的表情感染，气氛逐渐严肃起来，对着楼上的“小会议”翘首以待。
究竟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发生了？
“在这之前，我要和你聊聊。”
四个人上了楼，就在楼上的大露台坐下，至于说话声音是否会很容易传下去，沈光曜一“开口”，沈追月就发现这完全不用担心。
也让她一天之内目瞪口呆第二次。
爷爷居然也会传音！
沈光曜并没有张开嘴巴，但是她分明就清晰“听”到了他的声音，然而发现之后，再仔细感受，就知道那声音不是“听”在耳中，而是响在她的脑海。
和檀听一样！
沈光曜忽略她脸上的表情，直言道：“你既然已经知道，我便觉着这是属于你的机缘。也许，你真的可以顺利化形，成为这个家族真正的一员。
只是，这个几率谁都没办法保证，即便有百分之99的成功机会，那么也还有百分之一的失败可能。
你能化形成功那是最好，但若是失败，你应该能明白，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所以爷爷要问你，你做好准备了吗？你要怎么选择？”
是现在被封印记忆，下楼去，将来转化失败，继续做一个无知无觉的人类。
还是一意孤行，只看向一个目标，不化形，宁愿一辈子失去自由，或是被强行洗去记忆，甚至有变傻的可能。
沈追月“听”着，眼神逐渐锐利起来，尽管与她的想象有出入，但是听到爷爷的话，她亦是马上领会了真相。
成功化形，便是这个家族真正的成员。
沈家和人鱼的关系，并非沈家背后是人鱼，而是沈家本身就是一个人鱼家族。
所有的那些格格不入，原来不只是怀揣秘密那般简单，而是两个种族的差异、怀疑、提防。
她现在才明白这是为什么，无论做到多优秀，父亲和姑姑始终都没有达到爷爷的愿望，原来这个优秀的尽头，不是更上一层，而是族群壁垒的天堑之别。
沈追月的神情逐渐认真起来，只是她并不需要审慎考虑什么，在沈光曜的严肃冷酷之下，还潜藏着热血和极端，他的个性在他的孩子们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我一定可以化形！”
沈追月紧紧盯着沈光曜，这是她第一次敢于这样直视这位从小威严的祖父，倾诉自己的坚定。
“一定可以。”
她是这个家族的一员，是人鱼后裔，若是浑浑噩噩没有目标便罢，但若是将目标摆在了眼前，无论如何，无论尝试多少方法，她都一定要达到！
这一生，若是无缘转化，她情愿一辈子呆在沈家，失去身为人类的自由。
沈光曜眼神微微一松，眉心都微微缓了一瞬。
“好。”
这是他想听的答案，是他的孩子们给出的答案。
虽说给了她两个选择，但他心中也会担心，沈追月会选择抹去记忆，顺其自然，转化是偶然，不转化便自在一生。
他们从出生就是人类，不会把成为人鱼作为执着，反而更会考虑的是接下来作为人类的一生。
他们本已经有钱有闲，可以潇洒一辈子，没有任何压力。
这样的答案并没有错，甚至可以说，是最明智的选择，比一意孤行选择化形更要理智得多。
并没有放弃化形不是吗？反而还规避了化形不成功的风险，作为一个受过教育的成年人，该如何选择，一目了然。
可是沈光曜希望看到的，偏偏就是这样的“不理智”。
那代表的是态度，是信念。
是家族不灭的希望。
至今没有孩子和后辈化形成功的遗憾，在这一刻消弭，对于沈追月的选择，他很欣慰。
“如果……”他没有说出未尽之意，只是听的人自然心领神会，他眼神认真，抬手摸了摸孙女的头发，“爷爷会帮你。”
将沈追月的事情解决后，沈光曜便把传出的音波扩大，使得所有人都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关于你们今天遇到的那只大章鱼，我们有一些猜想，刚好也和最近发现的一些东西有关。但如果真是那东西，那明珠港便也不安全了。”
事情的开始要从一队海底探险的摄制组说起。
那支摄制组是专门潜下海录制海底相关纪录片的，他们在海底找到了一处大地震的痕迹，也说是海底裂缝，通向地心。
节目组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样的奇妙景观。
只是潜下海的所有工作人员，在上岸没两天，都发生了不明原因的虚弱，直到他们接连昏迷，才引起了关注。
只是医院也检查不出原因，只判断是严重的营养不良。
在大病一场后，有人顺利出院，也有的没能再醒过来。
媒体报道后，也是猜测纷纭，有说在海里被感染了什么病毒，也有的认为是集体食物中毒，还有往灵异玄学方面猜想，追问他们是不是在海里动了什么东西。
若是事情到此为止，根本没多少人会关注。
然而，他们的这种情况出现了扩散现象。
从该摄制组开始，传播范围传播对象没有任何条件，男女老少好像都会被感染，而一旦染上就是身体迅速虚弱，乃至死亡。
蔚蓝公司的一个摄像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接着是他的妻子，然后是妻子的一位同事，接着同事的家人。
“因为这个人，我们才注意到了这件事，也发现了传播规律，这几乎是单线传播，但是无从遏制。所有人身上没有检测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即便是第一个感染的摄制组那批人，全身检查也没有任何异常。”
“从传播现象，我们猜测，他们染上的也许不是病毒，不是诅咒，而是生物。活着的，会转移的，只是当时还摸不清转移方式的一种生物。”
直到这东西传到了沈骤身上，当他察觉到有异时，那东西已经流动到了他的大脑，沈骤被迅速隔离起来，沈家为了救他，试了许多种办法，终于用精神力一寸一寸摸，才发现了那东西。
“是水。无论用什么仪器检测，显示就是水无疑，所以才能够躲过各种测试，毕竟人体内存在水真是再正常不过。”
沈骤是自己察觉到精神里异常，并且力量流失，一寸一寸排查，才摸出了那点水的不正常。
它就像是有智慧一般。
是有意识地在吸收能量并在吸干一个宿主之后主动转移。
而转移的方法，就是水。
最初感染的那个蔚蓝的摄影师是和海底摄制组的一位一起洗过澡。
沈家又去查其他感染者，找出了共同的感染路线，几乎都是通过水。
洗澡、喝水、吃饭……凡是能共同接触水的机会，都会被那“东西”找到路径，转移过去。
好在人鱼们发现，那东西可以被人鱼声波发现，在人鱼声波下，它们会瞬间僵直，不再动弹，也就露出了马脚，可以被从流动水以及宿主体内发现，从而控制。
只是如今那东西寄宿在沈骤脑中，不能强行用人鱼声波杀死，所以他们只能不间断地发出声波，僵直它，使它中止吸收能量，令沈骤不至于持续衰弱下去。
但沈骤持续被声波影响，也是眩晕比清醒的时候多。
事情已经扩散到了一定规模，当局甚至有提出将其定性为“瘟疫”，只是因为单线传播，扩散程度始终在控制之内。
沈家因为那位摄影师和沈骤的关系，始终都在跟进调查这件事，政府和医院开始重视相关“病情”后，沈家的调查便合并进去。
只是除了配合官方的调查，私下里，每条线处沈家都还派遣了人鱼过去控制情况。
因为这件事，人鱼们纷纷出动，治疗控制、检查多少人被感染。
只是沈家没有下海去拍摄处查看源头情况，在找不到彻底解决这些东西的方法之前，他们需要谨慎又谨慎。
好在已经确定了声波可以测出那些东西的存在，并且人鱼频率能让它们僵直，沈家已经在投入研究声波仪器，人鱼太少，根本不够用，如果能用科技手段来辅助，可以大大减轻人鱼的工作量。
作者有话要说： 激情快打，估计有错漏，明天再修，困了。
晚安=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