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光霁的效率很快,第二天一早檀听醒来就看到沈光霁发来的消息。
【已经找到人了。我派了海蓝过去你那里，有事随时招呼，他会听你调遣。】
消息发送时间在两个小时前。
檀听吃了一惊,走到阳台望下去，就看到小院门口已经停了一辆车。
似乎是发现了她的动静，车窗缓缓降下来,车上的人向她点头致意。
那是个黑发蓝眼的人类，檀听见过他,是沈家的保镖。
更准确点来说，与寻常员工不同，他和他的同伴与沈家的关系要更密切，他们几乎都是沈家从小收养的，无牵无挂，忠诚度都很高。
沈家并不只是一个很有钱的家族那么简单,他们在岸上数百年经营，已经建起了庞大夯实的地下势力,人鱼的身份和人类世界始终隔着一层,尽管岸上发展之路再如何锦绣繁荣,也少不了深入族群心脏的防备和警惕。
海蓝这些人就是沈家活动在暗处的触手,由老二沈光曜一手掌握。
“抱歉,我刚起！你来多久了？我马上下去。”檀听一脸抱歉，从沈光霁的发信时间来看,最晚那时候他也已经出发了,甚至那时候都已经到她这了。
“没关系，您可以慢慢来，我刚到没多久。”海蓝长着一张混血脸，中文却说得极标准。
“那你先进来吧,我洗漱还得一会儿！你坐着等。”檀听说着就套了一件外套，啪嗒啪嗒跑下楼把门打开，“你先坐着喝点水。”
她招呼着，又问：“是不是好早就过来了，吃早饭没？我这里还有一些零食，你先垫垫肚子。”
她这里刚刚入住，昨天吃的还是沈骤带来的外卖，没有新鲜菜，倒是章玖过来时带了一些饼干、小蛋糕类的零食。
“不用不用。”海蓝有些手足无措地拒绝，一早被派过来他本来正一脸认真严肃等着出任务，结果对方这么个招呼法，他倒像是来做客的了，真是有些不习惯。
“那好吧。”看海蓝拒绝得真情实意，檀听也不好再让，只得让对方先坐，“那我速度快点，你喝点水先等等，放心不会让你等很久。”
“没关……”海蓝正想说不用管他没关系，就望见檀听的背影已经一溜烟上了楼，完全是争分夺秒的状态。
檀听迅速刷牙洗脸，抹干净脸上的水然后换上出门的衣服，全程大约五分钟。
“好了。”
她下楼站在海蓝面前时，还把海蓝吓了一跳。
他眨着湛蓝的眸子，将嘴里那口水咽下去，放下杯子。
因为知道这位檀小姐是个女明星，他都已经做好等上一小时甚至两小时的准备了，毕竟女生出门大多讲究，更别提女明星了。
檀听也不是一直这么高效的，只是心里挂着事儿，想着早点解决。
“爷爷既然让你过来，那你应该知道那个李九剩在哪里了？”檀听问。
见海蓝站起来示意知道，她微微一笑，“好，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吧。”
虽然对这位檀小姐的美貌早有心理准备，然而忽然看到这样一张脸上现出笑容，海蓝眼神还是恍惚了一下，他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才抬脚跟上前面的人。
海蓝将车子一路开到了檀听熟悉的小安岛，不过没有如檀听以往来小安岛一般径直随大道驶向新区，而是方向盘一转，钻小路进了老区。
小安岛从前是个破落小岛，后来随着望海政府花大力气引导开发十三岛经济圈，小安岛逐渐定位作为望海十三岛中有名的艺术岛，如今一片繁华，大大小小的艺术家都在这里拥有自己的工作室，游人连年递增，房价也是节节攀升，尤其是近些年开发的海景别墅，价格几乎是冲着望海市的房价在涨。
当然，能买得起这些房子的大多是外来人。
本岛居民因为岛上经济攀升，也都跟着沾了光，光拆迁费用就一个个拆成了富翁。
不过也并非全岛都得到开发，在新区的有序规划之外，还有一大批老房子老建筑群等待改建，里头也还住着为数不少的人，有原来就住在这里的居民，还有外来的打工者，这里无论是房租还是生活成本都比新区低不少，成为不少人资本尚弱时候的好选择。
曲折的老楼里小巷子横七竖八，海蓝却把着方向盘毫不费力地在其中穿梭，他甚至不用导航，眼睛眨也不眨地往前开。
檀听屏住呼吸望着几乎是擦着后视镜过去的墙，等到完全脱离那段小路才长出一口气，“你这技术厉害了！”她好奇地看了一圈周围的路，“这都长得一模一样的路你居然都认识吗？”
海蓝目光依然盯着车前窗，抿了抿唇道：“我小时候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檀听看他一眼，只见到海蓝一脸平静，想到他被沈家资助的经历，她没有再问下去，大概不会是一段多轻松的经历吧。
又转过两个小巷子，车子在一栋七层的老居民楼前“呲”一声停住。
海蓝抬起眼睛，朝三楼一指，“人就在楼上的棋牌室，现在跟他打的都是我兄弟，保证稳住。”
檀听点点头，两人就一起下了车，往三楼而去。
刚走到第二层的楼道，就已经听到了“噼里啪啦”的搓麻将声音，另有一些出牌的喊声，到了三楼，三楼整个已经被打通，大门只有一个，挂着塑料帘子，门边上挂着小黑板写【阿福老年活动中心】。
海蓝快一步为檀听撩起帘子，那些声音瞬间放大，里头一股子浓重的烟臭味冲了出来。
檀听伸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但也不至于被熏得转身就走，以前有时候跟着爷爷卖鱼，更难闻的味道也不是没闻过，臭鱼烂虾的攻击力可比这强多了。
不过她还是伸手从兜儿里掏出口罩戴上，虽然受得住，但让鼻子受这个罪也没必要不是。
她走进去，入眼就是个大厅，还真有社区老年活动中心的样子，是个大训练厅的模样，墙上挂着写了各式积极向上标语的横幅，不过此时厅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桌子，每桌都在“奋力厮杀”。
玩扑克的打麻将的还有翘着腿喝茶嗑瓜子聊天的，也不知道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们怎么听清楚对方在说什么。
过于好的听力让檀听这时候脑仁都有些嗡嗡的。
不过自从她俩迈进来，整个大厅声音渐渐弱下来，许多人目光都时不时投向他们两个，对于这样一个几乎每天来来去去都是熟人的“活动室”，这两个陌生人就显得格外扎眼，尤其看着还气质不俗，和这里更是格格不入。
檀听方才看了一圈大厅，没发现李九剩的影子，“他在哪里？”
“里头包间。”海蓝说着，又道，“据说最近他好像发了一笔小财，以前都只能在外头打小的。”
两人沿着左侧通道走到了4号包房，推门进去，就是一片烟雾缭绕。
门一关，声音锐减，隔音做得挺好。
李九剩正抓着一手牌眯着眼睛吞云吐雾，他坐得正冲门的方向，一抬眼就看到这两个陌生人进来，叼着烟屁股歪嘴道：“干什么的？走错门了吧？”
说话间，烟灰都抖在面前的桌面。
但是他三个牌友一见海蓝就放下了牌，粉粉叫着“蓝哥”站起身来。
李九剩这局摸的难得的好牌，一见对家都撂了怎么能行，“你们朋友啊？先打完打完，打完这局再说话！”
其他三人可不管他的意见，看到海蓝的手势，扔了牌都出门去了。
房里顿时就剩下三个人，安静地很。
李九剩现在意识到不对了，他跟着站起来，把烟屁股吐出来，“这，这是干什么？”
海蓝看了看檀听，在得到肯定的示意后，也推门出去守在了门口，防备里头被打扰。
他心里有些担心檀听，但是沈家这些人自来有些秘密，既然檀听说她自己个儿能行，他也只能遵从。
现代社会不比以前，到处都是摄像头，高科技，犯罪成本和难度都一路飙高，当然她也没打算犯罪。要不然她直接把李九剩绑了往荒郊野地一扔，刀比上脖子，什么问不出来？
不过找着人了面对面，她也有得是办法让对方开口。
她甚至帽子口罩都没摘，往椅子上一坐，打开手机摄像，问道：“说说你去找顾梦的原因吧。”
李九剩一怔，“顾梦？”，接着他眼神一松，已然陷入迷蒙。
李九剩也是小安岛的老居民，并且还是因拆迁一跃成为千万富翁的岛民之一，一夜暴富后，除了躺着吃喝玩乐，他也没其他追求。
后来不知怎么地接触了赌博，犹如陷入无底洞，全部身家都扔在了牌桌上，弄得家破人亡。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没戒掉赌瘾，整日沉浸在翻盘的奢望中，不过知道他没钱后，那些大点的地方就不带着他玩儿了，他就开始混迹一些野牌局，小棋牌室，打三五块的小牌。
他也就是在这样的时候认识的佟大海，就是那位坠海的肇事司机。
“老佟一家子就住在我隔壁楼，都是上来打工的。他每天都跟我组牌局，我们合伙坑其他人，有时候能赚俩小钱花花，有时候就被打，后来有几天他连着没出现，我打电话问他，才知道他被查出来有病，癌，没得治了。
老佟就说后悔，老婆也赚不了几个钱，他也没给孩子留下点上学的存款。我也只能安慰他想开点。他那段时间确实努力，起早贪黑加班，连牌都不打了。
后来有一天他忽然找我，说晚上要赶趟车，下午约我打一局，就在我家里凑人玩儿的，谁知道就成了最后一次见。他那天走后就开车掉海里死了，他死没多久，他老婆孩子就回老家了，但是我听他们老乡说，他老婆回去就买了房子车，像是有了大钱，说是公司赔的保险。我呸，我还不了解他，他嫌保险贵，根本就没投，那公司屁大点的地方，还给她那许多钱？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