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险起见，姜晓除了在檀老爷子处定了鱼，还让人到码头上每天买第一船运回来的头鲜货，势必让儿子能每天吃上两条明海的黄花鱼。
姜晓眉开眼笑见人就夸明珠港的鱼好，家人都喜欢吃。
这话听得檀听心里酸溜溜的：怎么就天天吃鱼了，那些蠢鱼能有什么作用，都是她唱歌的作用好不好！
不过她又不能冲到姜景面前去邀功，甚至还要庆幸有黄鱼可以做掩护。
最后她也只能安慰自己：黄鱼就黄鱼吧，总比让姜阿姨认为是顾梦的原因更好吧，那她岂不是又代唱了，而且还是没有工资拿的代唱。
不过姜晓这样的态度，至少让她确定了，自己的声音对于姜景确实有积极作用。
打铁趁夜，能够帮到小姜哥哥，她干劲十足，必须一鼓作气再接再厉。
弯弯的月亮高悬空中，海边的夜晚渐渐安静下来。
庄园里如同往常一样平静。
监控室的安保人员又看到老板深夜去往泳池的身影。
入职之初，前辈们就向他传授了几件“无需深究”的事，其中就包括老板深夜游泳。
可能有钱人就是有一些奇怪爱好。
他在记录页上写下“无异常”，就和同事交了班。
辽阔的大海上，浪花轻轻翻涌。
檀听坐在礁石上，夜风吹动她的发丝，鱼尾轻轻荡漾在海水中，撩着波纹，披着月色的蓝色鳞片闪闪发亮。
在礁石另一侧，海星日常躺着晒月亮的地方，则坐着一个男人，正是被檀听“迷惑”出来的小姜哥哥。
“你你你……”海星半个身子泡在海水里，露在水面的三只腕足一阵乱舞，指指礁石上的男人，再痛心地指指孙女，“你居然做出这种事情！”
海星的行为和表情一向很好理解，这捶胸顿足的模样，分明觉得檀听是个试图染指民男的妖精。
“你，你快给人家送回去！就算喜欢，也得正大光明啊，这样把人迷晕带出来，你，你不道德！”
檀听无奈望天，不去看围着她转圈圈的檀勤，“爷爷，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把他带出来唱唱歌跳跳舞，其他真的没什么！你看看他的脸嘛，这个疤……”
“疤，有疤怎么啦！你觉得人家丑了？脸长得丑但是小伙身材多棒啊，我看你就是馋人家身子，现在看清脸后悔了？还‘就唱唱歌跳跳舞’，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檀听腹诽：我不是人啊。
海星就像吐泡泡一样说话，她的话都插不进去。
“爷爷真是对你太失望了！我爸爸妈妈说，人鱼都是痴情的生物，一生一世一双鱼，可现在我是知道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在人类世界里混久了，连人鱼都变渣了！你这种行为在人类法律上是很严重很恶劣的！”他停下来，喝了一口海水。
檀听连忙抓住海星喘气的这个机会，插话道：“爷爷，我是想说这是姜景哥哥！隔壁姜阿姨的孩子，小时候也住在咱们隔壁的那个小姜哥哥呀！”
海星听到就是一顿，而后不可置信，“什么？小姜景？”
他趴到男人的脸跟前，仔仔细细打量，最后点着腕足，“没错没错，是小景没错了，他肩膀上这颗痣还在！”
她都不知道小姜哥哥肩上还有痣！
檀听也凑过去，一条人鱼一只海星几乎要趴在人家身上观察躲开了众多瘢痕的那颗小小的痣。
男人身上的瘢痕一直从脸蔓延到肩，接着是手臂，还有后背。
这些扭曲凸起的痕迹很丑陋，但是此刻覆盖在他拥有健康肌肉的漂亮体型上，却奇异地像是一层特殊的刺青，拥有了别致的魔力。
檀听下意识放慢了呼吸，偶尔呼出的气息落在对方的皮肤上，温热的气息撞上去，她觉得哪里怪怪的，心里也猫挠似的。
“听听……”海星忽然叫她。
她反应了两秒，从这种奇怪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嗯，嗯？怎么？”
海星指着男人这一身瘢痕，“都是烧的？”
檀听眼睛黯淡了些，沉重点头，“很大可能就是……”
海星却没注意她这低落的情绪，腕足在石头上一甩，激动道：“你的口水不是能治疗吗？那对他这个伤管不管用？”
“啊！”檀听猛地抬头，对啊，她怎么没想到。
只想着自己的唾液作用是恢复伤口，却没有试过小姜哥哥的烧伤症状，也可能在治疗范围内呢？
如果对瘢痕也有用……那就真是太好了！
海星在一边催促，“快吐他试试！”
檀听张嘴，又闭上了。
海星尖叫的画面还在脑海里回荡，她犹豫了：爷爷都那么排斥，小姜哥哥应该也会觉得不适吧？而且这样会不会有些不尊重？
可是，难道要用舔的？
噫，不行不行不行。
她把头摇成拨浪鼓，脑补一下她脸上的热度就已经要爆炸了。
最终她用手指沾着唾液轻轻往对方的手臂上一抹，结果是喜人的，虽然瘢痕并没有立时消退，可是颜色却发生了改变，连凹凸程度都平缓下去了。
这说明，人鱼唾液对于消除他身上的瘢痕是有效的！
她惊喜地笑出来，海星却跳起来了，“你为什么不吐他！居然还搞区别对待！当初对爷爷可没那么客气，拿指甲划我，还吐我！你这是重幼轻老！”
檀听一脸尴尬。
为了安抚跳脚的海星，她点头应着，“哎呀~我刚刚不是就试验试验么，没正式开始！”
说着，冲着姜景的手臂，“tuituitui”迅速吐了几下舌尖。
海星勉勉强强接受，腕足撩了两下水花，“看在小景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哼，对了，认识也不能成为你半夜拐带人家出来的理由，早点给人家送回去，这么在海上吹风，别到时候疤没治好，先吹生病了。”
“好，我晓得！”檀听笑眯眯答他。
她现在心情格外好。
原先她只能唱歌安抚小姜哥哥的精神，现在却发现自己还能为他解决那些疤，她心里满满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
她忽然猛地冲下水，然后把海星举了起来，海星受到惊吓“啊——”地叫出来。
人鱼迅速在水里游动，拉着橙黄的胖海星水上水下翻涌，她唱着歌，声音环绕着礁石上的那个人，浪花都跟着跃动，如同围着礁石跳舞。
当人鱼歌声响起时，整个海洋都会与她呼应，同喜同悲，她此时的喜悦能感染到每一滴海水。
海星已经从惊吓到开心，五只腕足扭动，它一样醉在檀听的歌里，跟着她一阵乱跳。
海里的鱼也顺着声音聚集过来，一个个跳出水面积极加入她们的舞蹈。
辽阔的海面，无数鱼类竞相跳出，在空中飞出一个个弧度，又再度投入水中，它们尾巴迅速摇摆，快速游动，转过几个圈便又窜上水面，交错甩尾，就像在进行一场旋律激昂的舞蹈，每一次碰撞都饱含热情，每一次跃出都充满默契！
月下海面，如同场面热烈的舞会，各色鱼类轮流登场，有人鱼歌声的海洋，每一次浪花的跃动都闪耀着旋律的震颤。
没过多久，歌声渐渐消失，月亮被云层遮蔽，这场发生在遥远海上的舞会宣告结束，“沉默”的男主人公，在不知不觉中被抹了一身口水，悄然回到家中。
而女主人公只觉得自己嘴巴都要干了，以为吐口水是什么轻松的活儿吗？她唱歌都没这么累过！
檀听喝着水，不自觉捻了捻手指，这手指刚才划拉过对方□□的每一寸皮肤……不是，是每一寸纵横的瘢痕，指尖上仿佛还清晰地残留着温暖的触感。
绝望，用手抹都觉得很涩情啊！
檀听搓了搓脸，目光深沉地思考：要不，下次还是直接“呸呸呸”吧？
至少这样表明治病的心思更加正直对不对？就算是小姜哥哥清醒着都能正义解释一切为了治疗！
在人家无意识期间不征求同意身体接触，怎么想都觉得耍流氓！
***
赵景同这次醒来，精神上神清气爽，身体也没有疲惫，但是他目光不甚明朗。
他又做梦了。
梦境比上次还要开阔，感受却依然相似。
无尽的海水，海风，月光。
跳动的鱼群。
还有蓝色的……鱼尾？
甚至他还梦到有人摸了他一晚上，脸、颈、胸膛、手臂、后背……细细嫩嫩的手指触感柔滑，像一尾鱼沿着他的身体游动，那冰凉凉滑溜溜的触感叫人浑身紧张，骨头都发痒。
好在这个梦还算有些节操，到上身为止。
赵景同黑着脸，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他下楼时，发现姜晓已经坐在餐厅里了。
桌上早餐很丰盛，其中一个方盘里摆着一尾小黄鱼，这是最近雷打不动三餐准时出现的东西。
赵景同盯着鱼眼睛看了一会儿，梦见的大多是水啊鱼啊的，难不成是天天吃它，鱼来报复了？
姜晓细细看着儿子，她总觉得赵景同身上有哪里不一样，好像疤好点了？可是又不能确定。
也许是最近休息得好，精神好，整个人状态都不一样了吧。
相对姜家母子的食不言优雅早餐，檀家爷孙就自在多了。
檀听趿拉着拖鞋下楼，爷爷已经煮好了一锅甘蔗银耳。
“不是口干么，快来喝点润润嗓子，正好是温的。”檀勤已经盛好一碗出来放在桌上。
檀听笑得眼睛都眯起来，“爷爷最好了！”说着冲到桌子旁，甩了拖鞋盘腿坐上沙发。
汤已经放到微凉，入口甜甜的，滑滑的，十分清爽又美味。
她边喝汤边耍手机。
自从上次被拍，在绿豆论坛悄悄围观了几天八卦，她就经常会到这个论坛来看看，有些新闻还挺好玩的。
然而第一条加黑标hot的帖子就让她瞪大了眼睛。
【我看到美人鱼了！！！有图有真相！】
帖子标题简单扼要，清晰明了，檀听心里一跳，点进去。
映入眼帘的就是她自己甩尾跃上海面的照片。
柔和月光下，海面静美，一条人鱼冲出水面，长发散在脑后，交织淋漓的海水，侧脸在月色辉映下犹如渡了一层银光，修长的蓝色鱼尾弯出一道优美流畅的弧，尾鳍还甩出晶莹的水珠。
这是一幅堪称绝美的画面。
檀听看到的瞬间，脑海里就闪过两个大字：完了。
科技害我！
这摄像头太高清了。
别说尾巴，就连脸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